有很多话，他之前从未跟她说过。或许，对彼此完全的坦诚才可以算是真正的情侣，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意与外人提起的隐私。过多的干涉，只会让原本火热的感情逐渐变冷。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轮在自己身上的话，还是会做出一些明知不能去做的事情。其实这是人之常情，在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涌现出无比强烈的占有欲。

贪婪成性，霸道成性，试图将对方的一切都完全掌握……可能，这就是爱情带来的弊端。他从不觉得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感情，它从不像别人所歌颂的那般高尚纯洁，也从来都不是那种值得被人歌颂的东西。

撕开那些华丽的伪装，爱情的本质，只不过是混合着贪婪，性 欲，悲伤，酸楚，甜蜜，开心，奉献等等一系列或好或坏的感情的结合体。

它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低劣。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矛盾扭曲，有温柔的一面，也有暴虐的一面。

也许，正是因为爱情和我们一样矛盾，所以我们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想要拥有。

如果，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是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的。包括他和清柔的曾经，包括他对清柔的感情。这些东西，是他打算彻底封印在记忆深处，绝不再次翻开的。

他不是一个好人，更谈不上有多么的温柔善良，但是他知道，他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渣。

清柔对他的感情，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出来炫耀的廉价东西。他很珍惜别人对他的好，很珍惜愿意对他好的人，他感激那些帮助过他，为他付出过的人。

所以，他从不会用轻佻的语气，用嬉皮笑脸的表情把那些他无比珍视的人或事当做谈笑的话题。

哪怕是现在，哪怕是他有了她的现在，哪怕是他放弃了清柔的现在……他，依然无比尊重，无比感激当初那个傻乎乎的陪在他身边的笨丫头。

“呐……”

话筒里传来她略显沙哑的声线，可沉浸在回忆中的他并没有敏锐的捕捉到。他只是有些慌乱的回过神，对着话筒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在呢雪姐。”

“小朗，现在还喜欢清柔吗？”

很平淡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淡漠。可熟悉她一切，了解她所有情绪变化的他却明显的感觉出了她此时此刻的不满。

是啊，无论是谁，在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其他异性的时候，都会变得不爽吧。他明白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如果是个情商很高的家伙，可能现在就会开始疯狂解释，疯狂掩饰了吧。

可是，他却没有想要对她说谎的意思。

他喜欢清柔。

是的，他喜欢清柔，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现在，此时此刻，依然喜欢着那个会傻乎乎的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依然喜欢那个温柔善良，坚强可爱的女孩。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是个很卑劣，很低贱的人渣，明明已经有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可却依旧贪心不足的喜欢着另一个女孩。

所以呢？他是不是应该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用花言巧语去哄雪姐开心？是不是应该冷酷无情的把所有关于清柔的记忆删除，把那个傻丫头付出的一切全部否定？

肯定是不行的吧。

他无法对雪姐说谎，也无法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记得别人对自己的付出，他感激清柔，感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因为记得，所以他会对清柔充满愧疚。因为对清柔充满愧疚，所以他会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对不起清柔，他已经伤害了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孩。所以，他绝不会让雪姐受到伤害。

“……，是啊，我现在，应该还是喜欢清柔的。只不过，那也只能停留在喜欢这一步了。我感激清柔，可是我爱雪姐，比任何人都要爱。所以雪姐，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让自己彻底忘记她的。”

“……，小朗这个渣男。”

“……”

只能沉默。

“为什么不反驳？”

“因为，雪姐说的没错啊，我不会反驳一个正确的结论。”

“你可以解释啊，哪怕是骗我也好。”

“我不会骗雪姐的，我也，不想继续欺骗自己。”

“……，小朗，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那你能保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我会尽最大努力，忘记她的。”

“那，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吗？”

“是，永远都是。”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去找清柔吗？”

“不会，我会去找雪姐，无论雪姐在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到。”

“那，如果我，死了呢？”

“别说胡话了……”

“我是说如果，如果呢？”

“我会，陪你一起的。雪姐，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的，绝对。”

“那好，那我原谅你了。”

“对不起，雪姐。”

“干嘛道歉？”

“不知道，可能，只是觉得自己很过分吧。”

“没什么过分的，因为小朗会记得清柔，只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吧。你所说的喜欢，也只不过是……因为感激她罢了。我是知道的哦，小朗不是那种会随便爱上别人的家伙。”

“……，是，是这样吗？”

“肯定是啊。如果小朗真的喜欢清柔，就不会来到这里，来到我身边了吧。其实不止是你哦，我也觉得很对不起清柔，明明，她是那么的喜欢你……呐小朗，你说，她会恨我们吗？”

“肯定会吧。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她可不是那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女孩呢。她很坚强，和雪姐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嗯。”

………………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她一直都无法释怀，虽然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谁对谁错，可她一直都有种把别人珍视的东西狠狠抢过来的罪恶感。

她其实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冷漠，那张冰雪不化的脸庞，只是为了掩饰心中那火热汹涌的感情。她不想去思考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她不想去考虑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的心情，可是，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那个女孩痛哭流涕的模样。

她很幸运，比起那个温柔的女孩，她无疑要幸运太多太多。最起码，她爱的那个人，同样深爱着她。

她为他做的一切，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有意义。而那个女孩为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将因为他的离开而变得苍白无力。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和他聊到这些，或许只是因为空无一人的房间阴暗压抑吧。电源断掉的房间，昏沉阴暗，让她的心情也变得非常糟糕。曾经那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对于黑暗的恐惧此时又重新出现。

是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了呢？似乎是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吧。早已习惯了黑暗孤独的她，好像很少会因为黑暗而感到恐慌。

说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些听起来像是诀别的话呢？

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证实小朗的真心吧。如果只是为了这种原因，那么，她也不应该在电话里说啊。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以后，吗。

还会有以后吗？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恐怖念头让她猛然一震，不知为何，最近的她总是会没来由的出现各种各样让她感到恐惧，感到焦躁的念头。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预产期临近，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吗？

或许，应该让李姐过来了。

她重新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李姐的号码，而就在此时，腹部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好像是那个调皮的孩子正在自己的肚子里翻跟头一样。

很疼，可她却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觉得这次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过一会儿就会慢慢的消停下来。

然而，这次的情况明显与之前不同。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颊瞬间变得无比苍白，整个身体也是慢慢的瘫软在了地上。

“乖，凝儿乖啊，听话，老实一点好吗？妈妈好难受的……”

可一向都非常老实的凝儿，这次却一反常态的调皮，似乎是打算要挣脱束缚似的剧烈挣扎起来。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明白，这个孩子，好像是要出生了。

于是，她拼命的站起臃肿的身子，把掉落在桌子上的手机死死抓在手里，然后颤抖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雪，怎么了？”

“李姐，我，我可能要生了……”

………………

雨，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看着面前那已经快要没入大腿的积水，他心中无比急切。他听出了雪姐的不安，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似乎有些低落，又似乎有些焦躁。

所以他想要赶紧回家，回到雪姐的身边。这种急切感，他之前也曾出现过。

那次，是雪姐重新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是重新和雪姐相遇在那家咖啡厅后门的时候。

只有发生和雪姐有关的事情时，他才会出现这种迫切感。

看着毫无停歇之意的雨点，他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准备冒雨跑回去。就在此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雪姐的号码。

可是，他内心的恐慌之感不减反增。

“喂，雪姐？”

“你现在在哪？赶紧回来，小雪快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