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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躯壳

  

这四个人当中,张扬算是核心,所以李明在介绍的时候也是重点提到了他。

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一下这个叫张扬的家伙。身高大概在175左右,虽然跟我差不多高,不过他的体型看上去要比我强壮很多。

或者说,他比我要胖不少。

名字叫张扬,但看上去他并没有那么嚣张跋扈,眼睛不算大,总是微微眯起的双眼倒是挺柔和的,白白净净完全没有那种气势凌人的感觉。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当然,外表总是具有欺骗性,我也不会真的相信这家伙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总之,先跟他好好交流一下吧。

于是,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到他的面前。

烟,并不仅仅只是用来抽的,更多时候,它是一个用来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东西。这是李明告诉我的,尽管他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偶尔还是会说出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

“你好,我是夏朗。”

“我是张扬,谢了。”

接过我手里的烟,张扬冲我轻点了一下下巴,然后熟练的把烟卷放到嘴里点燃。

深吸了一口之后,张扬举起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接着转头看了看旁边那个满头黄发的家伙:

“明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这哥们儿在学校里受欺负的……嘛,我估计学校里也没几个人愿意招惹你这样的疯子吧。”

张扬亲昵的动作让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不喜欢陌生人对我做出这种毫无距离感的动作,我也没打算要和这个叫张扬的家伙相处的多好。

不过很快,我就恢复了正常。把心里的不快压下,我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柔和笑容,然后用着像是在开玩笑的口吻笑意盈盈的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疯子……对了张扬,刚才那几个家伙,是谁啊?咱们学校的吗?”

“啊,那几个家伙啊……对,他们是我们学校的,初二的时候跟他们有些矛盾,今天来玩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所以就想着教训他们一顿。”

听到我的话,张扬屈指轻轻弹了一下烟灰,然后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看上去,张扬似乎不怎么在意那几个人。

这让我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如果张扬不在意的话,那就说明这几个家伙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什么报复的能力。

本来我还担心惹到了什么大人物,看样子,那几个家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于是,我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你也一样。”

………………

我是快天黑的时候才回到家的。

陪着李明和张扬几个人在网吧里呆了一个下午,又是抽烟又是玩游戏,加上天气闷热,网吧里的空气又浑浊,搞得我脑袋到现在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所以我只是简单的和把我送回家的李明聊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家里。

我喜欢和李明一起玩,因为这家伙很够意思,我在他家网吧里玩,从来都不收钱。不仅如此,他还会时不时的给我带点饮料和香烟。

嘛,说真的,这家伙确实是一个可以当兄弟相处的人,比我要仗义多了。每当从他手里接过那些东西时,我总会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不敢看他那张喜笑颜开的脸。

也许,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也许,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朋友,所以我才会在接受他的好意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他的好意,对我而言就是毒药,因为我,满身罪恶。

也许,有人会问,你为什么不拒绝别人的好意?

是啊,只要拒绝,就好了吧。就像是崇尚黑暗的人,拒绝见到阳光一样。

可是,体验过阳光明媚的人,真的可以毫不留恋的投身于黑暗之中吗?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便,不会厌恶黑暗。

我渴望得到别人的善意,因为体验过善意的美好,所以不由自主的要去追寻。

想去寻找美好,然而却又害怕会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我变得矛盾,变得扭曲。

变得,犹豫不决,踌躇不前。

或许,直到最后,我也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满怀憧憬的看着那片温暖明媚的阳光吧。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不去刻意的接近别人,不去过度的与人保持距离,游离在亲密和陌生之间。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受到伤害。

………………

九月。

残夏遗留下来的酷热暑气还未完全消散。

如果单看气温的话,似乎现在依然是炎炎夏季,可是在微风中隐隐传来的蝉鸣,却已经开始变得嘶哑凄厉。

寒蝉鸣泣之音,让人的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寒意。

没人会喜欢这种濒临死亡时发出的凄惨悲鸣,可是,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不久之前的欢快高歌变成现在这种的凄厉绝唱,也许就像是四季更迭,轮回之间早已注定。

谁也无法阻止,谁也不能阻止。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可怜的秋蝉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所以才会叫的如此撕心裂肺吧。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明明在暗无天日的泥土里苦苦等待了数百甚至是上千个日出日落;明明历经了无数的艰险,尝到了抽筋扒皮的痛不欲生……

然而,它们开心飞舞,放声歌唱的美好时光,却只有这短短的两三个月。

等到它们叫的没有力气了,叫的精疲力竭了,就会重新坠落到那片肮脏泥泞的土地上,重新被黑暗阴冷的泥土吞噬。

像我。

也许,也像很多人。

………………

每届初三,学校都会分班重组。

按照学校的话来说,那就是害怕学生们在一起只顾着玩闹而放松了学习,所以需要把学生前面两年建立的关系通通打乱。

我并不讨厌学校的这种做法,因为我对于之前的那个班级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留恋,而且,我也没有建立起什么良好的关系。

只不过,我并不认为学校的做法有多么正确。

也许是因为所处的地位不同,所以看到的东西也截然不同。看到的东西不同,所以观点也会不同。总之,对于学校的做法,我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反对。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很快的适应陌生的环境。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会被这简单的一次分班就彻底粉碎。

考虑到这些情况,分班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件值得拍手称赞的好事。

新班级是在三楼,初三12班。

背着书包走进这个陌生的教室,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然后就开始观察周围那一张张同样陌生的脸。

教室里的人不少,不过却没有什么我熟悉的面孔,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并不怎么希望有熟悉的人跟我一个班。

毕竟,那些我所熟悉的家伙,都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所以,即使我现在看起来孤零零的,不过我心里却感觉很踏实。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能把孤独当成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人是群居动物,正常人都会对群体产生向往。所以,班级里会很快就再次出现一个个小群体。当然,能够很快就融入群体之中的人都是那种善于沟通交流的家伙。

那么,不怎么擅长交流的人呢?

他们就会被逐渐疏远,逐渐排斥,随着那些小群体越来越亲密,他们融入进去的可能性也会随之慢慢减少。

然后,内心的孤独感就会越来越重,心情也会越来越压抑。

再然后,为了能够融入群体之中,他们就会想尽办法,甚至是成为一个丑角,供人取乐。

例子,同样是我。

为什么我不认同学校分班的做法呢?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些人为了能够融入群体之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把这些人强行从一个已经逐渐熟悉的环境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说真的,并不合适。

嘛,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因为我一个人闲得无聊罢了。

因为闲着,所以能够看到很多别人不曾注意的地方,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这个全新的环境。

还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甚至连努力学习的念头都没有了。

如果说我为什么要活着,原因,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想消失而已。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整个身体,只剩下外表这空荡荡的皮囊。

经历过挫折的人可以变得坚强,但也只是坚强的活着罢了。我现在,也是活着,然而,却体会不到活着的乐趣。

一个畏惧美好的家伙,就算活着,也只能如同木偶般失魂落魄。

毕竟,坚强只是意味着能够站起来,却不代表可以走下去。因为,走下去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坚强,仅仅只是达到目的的必要条件,却不能真正代表目的。

没有前进的目标,即使再坚强的人,也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的等待着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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