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战争”这个字眼很显然扯动了宫崎芥心中的某块软刺，身体为之一震，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你只有打碎镣铐才能前进。”
“前进？呵！”宫崎不禁冷笑起来，“前进又有什么用？我没有前进的理由，还是让我留在原地吧。”
“你真的是那样想的么？”
“我心里想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我看不然。”
庄扬不知为何笑出声来，随后对宫崎摆摆手。
“并非在嘲笑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的反应，感触良多，想起以前的某些事情，我自己的旧事。”
“其实吧，宫崎，你跟我在某些方面还是蛮像的。不不不，先别急着否决我的话，因为那并不重要，我没有要拿自己的黑历史来对你说教的意思，请放心。”
“但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你会走的路绝非自暴自弃这一条。承认吧，宫崎，你的内心在动摇，你在渴望着某种契机的到来。”
“或许如今已不再是一百年前那样的乱世，可你仍旧有跨步前进的资格和底气。我说你有，那就一定有！”
“难道你真的敢摸着良心对我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自己眼中不合理的地方吗？”
“回想起来你的遭遇！”
“圣杯会选上你绝非偶然！你会成为御主可不是什么意外！在知道所有的真相后，你真的能做到忍气吞声吗？你心中的野兽莫非没有愤怒地咆哮吗？遭到各方势力追杀的时候，你可曾放弃抵抗直接受死？”
“圣杯利用了你，其他御主则想杀了你，就连你的从者，一开始也只是想利用你……”
“闭！嘴！”
庄扬的话语堪称字字诛心，宫崎芥终于忍受不下去，愤而怒吼试图打断他。
“你以为我不说就没事了吗？宫崎啊宫崎，别再自己骗自己了。打从你被卷入那场战争开始，你就已经注定永无宁日了。我会对你说这些，当然也有属于我的一份私心，但你要知道，倘若你还是执意不去面对它们的话，下一次等待你的将是更加沉重的打击。”
“不要指望它们会轻易放过你，将本就渺茫的希望寄托在捉摸不定的事情上，那就已经宣告你的失败了。”
太阳穴附近青筋爆现，紧握的手臂肌肉鼓胀，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在你几乎被苍河月澄杀死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在你被Assassin腰斩的那一刻，你又是怎么想的？当Saber在你怀里灰飞烟灭之时，你内心的想法，又究竟是什么？！！！”
“现在，当着我的面，摸着自己的良心，给我高声吼出来！！！”
“我——”
咬牙切齿的宫崎芥每说一个字的同时，都会从他的嘴唇滴下鲜艳的血滴。
“不——”
庄扬亦是绷紧神经，用自身全部的气势来对准徒弟施压，逼迫着他回答，务求一劳永逸。
“甘——”
身体的剧烈颤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宫崎的手铐都给扯断了。
“心——！！！”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竟然会是我？我不甘心！我不服！我不要死，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认输！！！”
“就因为我弱小，所以我就要受尽欺凌吗？弱小就是原罪？凭什么别人就是主角，他们就能享尽一切好处，独独只有我沦为他们幸福的垫脚石？”
“我要复仇，我要撕烂他们虚伪的笑面，我要摧毁他们粉饰的太平，我要改变这扭曲的道理！”
“渺小的弱者死于横祸便是主人公登场的契机，那是何等地不公平！倘若世道定当如此扭曲可悲的话，那么就由我来——成为他们的保护人。”
“绝不允许，再有像我一样的受害者出现！”
世人皆伪，唯我独真。
宫崎芥放出此等豪言并不为过，因为他是以一介弱者的身份从地狱深处爬回人间来的。
直到现在，庄扬才收回自己的气势。
全程缺氧咆哮的宫崎芥方才得以重新呼吸，整个人随即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拼命地喘着大气呼吸。
“清醒……轻松点了没？”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恢复清醒的宫崎芥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只是诱导你说出了内心话而已。”
“魔法？”
“很遗憾不是，”庄扬微微一笑，“何况我也并不擅长使用魔法。这是一种语言上的技巧，此外还有对气势的正确运用。”
宫崎芥愤怒地扭过头，盯着虚掩的窗户看了好久。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转过正脸来。
“既然如此，那你又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呢？”
“不不不，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我对你其实没有太多要求，或者说，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把宝全押在你身上，鸡蛋不装在一个篮子里这道理谁都懂，在我的预计当中你将会是枚暗棋，当然也可以说是烟幕弹，只要吸引那帮人的注意和精力就行，即便只是一部分也够了。”
随后庄扬继续做进一步的补充道：
“然后做任何事情都是你的自由，但前提是你得在阳光底下行事，而不是局限于这个狭小而偏远的冬木。毕竟，你不是也有你想改变的东西吗？刚才可是相对大声地说出来了呢，可不要再跟我这继续装傻了。”
“暗棋？还真是有够轻视我的啊……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那个什么计划公之于众吗？”
“这就是暗棋有意思的地方了，莫非你真的觉得，我费这么大劲功夫，只会把你当成一枚暗棋来使用吗？”
“你……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只想说，凡事皆有可能，你确定自己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宫崎芥不再说话，看来是在沉思。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亦有可能为虚。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甚至是直接拒绝拜我为师，但暗棋既已埋下，那不管被找到还是没人能找到，它都将起到作用。”
尽管不会读心术，但庄扬也知道宫崎肯定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应该正在绞尽脑汁地琢磨他说话的内涵。
对，就是这样。
越是努力思考越容易深陷其中。
在智商的博弈上，当师傅的要是输给徒弟，那脸上可真有点过意不去了呢。
在需要用脑的时候，庄扬绝对不会吝啬。平心而论，他的确没有像钟悠一那样的领导才能，可论出谋划策，他其实比悠一还强上几分。
对三国有一定了解的人想必都知道贾诩这个人物，而庄扬跟他差不多是相同类型的，都可被冠以“毒士”之名……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过程中会牺牲掉多少无辜人员都不在乎。论心狠手辣的程度，估计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恶毒起来的庄扬。至少就整个神䴥都无人能出其左右，而作为全亚洲九成九天才的集中地，这个数据基本就代表整个亚洲地区了。
但也不排除其他地区有着比庄扬还阴毒的家伙存在。
可是庄扬一向贯彻“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政策，正所谓，脑子比我聪明的拳头肯定没我大，而拳头比我大的智商就跟不上我。
不好意思，如果说魔武兼备是一种双修的话，那么智勇双全则是属于庄扬的双修流法了（臭不要脸）。
庄扬还在等待宫崎芥的答复。
在这个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超出寻常的耐心，要不是熟悉他的风格，恐怕真的会错以为庄扬会跟自己的准徒弟耗上一整天，然而实际上……呵呵，大概顶多再等二十分钟吧？
好在宫崎芥的反应终究没有让庄扬失望。
“我……我曾经想过要去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当我得到力量后却反而变得迷茫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自言自语到这个份上，他总算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庄扬。
“如果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那我就认你这个师傅。”
“啊哈，就这个考验？行，说就说，看看能不能让你心服口服哈。”
只见庄扬整个人往后靠去，椅子倒下去起码有四十度，随即把双脚直接搭在桌上，双手捧头，姿势很不礼貌。
“往前走，别停留。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看见不符自己心意的就去努力改变，遇到顺心的就放慢脚步多感受，别去想什么治标不治本的，也少操心将来以后多少年的事情，只管做你能做的就行。你不是说要成为弱者的保护人吗？正如恶人也需要恶人们的救世主，那些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的弱者，只能沦为面包被吃掉，宛如韭菜被割掉的无名之人，他们可是遍布这个世界。你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或许拯救不了他们所有人，而且要是遇到几个良心被狗吃掉的，大概还会不领你的情。但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停止前进。”
“因为去拯救他们是你的事，可这与他们毫无关系！”
“你，就是你，宫崎芥。”
“无论天荒地老，纵使海枯石烂，你始终是你自己，谁也没权利改变你的真实想法！”
“世人皆伪，唯你独真！”
只听庄扬接下来话锋一转，质问道：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
“……”
宫崎芥的眼神起初很迷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清晰透澈起来。
“……是、是的，我明白了，我也看清楚前面该怎么走了，师……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