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先等一下。”
退到安全范围，将两个拖油瓶放到地上，庄扬这才慢悠悠地同他说起理来。
“那个啊。”
似乎是在纠结用什么称呼会显得更亲切，毕竟还没确顶师徒关系，也不好直接喊她徒弟，加上这种情况，再要他拜师好像不太适合，这不是刚起了冲突吗？
哎，也没办法了，当师傅就是这样，本意是为了徒弟好，凡事都得替他考虑周全，又得不到应有的理解。就算还没正式拜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这哪里算收徒啊，分明是收了个小祖宗。
也罢也罢，师傅情分摆在那，只要过了这道坎，以后就是一家人，又何必纠结这点得失呢？庄扬对重要的亲近之人向来没话说，无论是直系亲属还是老友钟悠一，天底下能入得了他这个“重视圈”的人寥寥无几，但收的徒弟自然会在其中。也就是说，庄扬照顾自己的徒弟时会像对待家人一般亲切。
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做师傅的自然要大肚，讲究的就是宽容二字。
“呃……嗯，宫崎啊，”想来想去还是喊姓毕竟适合，“你要知道，杀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有时候掐住脖子，一扭，人就去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呢？你杀了苍河月澄，那他的家人和朋友呢？他们肯定会因此恨你，并且将来为复仇不惜一切代价，那你也要把他们统统杀掉以绝后患吗？”
说到这里，庄扬也想起一些往事，忍不住苦笑起来：
“我们总是很讨厌影视剧里的复仇循环，可当我们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却还是会陷入其中。报复来报复去的，最后得到的除了满腔空虚，还能又什么呢？宫崎，我希望你能脱离这条链，因此才会阻止你。”
“你说的没错，我……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宫崎芥还是忍不住握起拳头，“可是，我就是无法接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杀我，而我却不能杀他们？为什么？难道我就必须当个滥好人吗？如果正确如此可笑，那我宁愿放弃这所谓的正确！明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大家都承认的事情啊。”
“无关对错，”只见庄扬往前踏出一步，“存乎内心。”
他重重地一甩手，说道：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重蹈……某人的覆辙而已，免得将来追悔莫及。手上沾满鲜血就像把水从盆里泼出去，再也无法挽回。就算其他人都能原谅你，但那颗心却始终不会放过你自己。”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要这种做的话，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庄扬扠开食指和大拇指，指着自己的双眼。
“用我这对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就是那样的人。杀戮不适合你，宫崎，你不是那种可以轻易饶恕自己的人，否则，你也不可能会召唤出那位Saber了，毕竟，你们俩在本质上是那样地相似。”
“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庄扬这番话，宫崎芥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庞，仰天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戚悲。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还是执意对他动手，就是变相地背叛了Saber喽？！！！”
质问到最后已经变成单纯的咆哮，好在吼叫过后他的怒意总算是降温了一些，无论如何，他都得直面现实，Berserker这次是非阻止自己不可。如果一定要杀掉苍河月澄的话，就必须先打倒对方。
想到这里，他那原本被愤怒吞噬的理智多多少少清醒了点。如果现在就跟Berserker开战，宫崎依旧没有多少信心。老实说，Berserker带给他的压迫跟死亡相比起来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就站在那里，却比任何其他什么言语行动都更具有效果。
几乎无法翻越的一座大山。
“我知道了。”
庄扬的话让宫崎想起Saber，想到Saber自然就浮现她的音容笑貌，还有最后的请求，要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和力量，因此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总之你不会置身事外对吗？Berserker？”
“叫我庄扬即可。”
“唔……庄……先生。庄先生，我必须得承认，你刚才说的大概都是正确的，如果再给我多点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够冷静下来，放弃复仇，但是——请恕我现在还无法做到那般豁达！”
“在他们准备杀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同样会被杀的心理准备。正是他们教会了我现实生活是如此地残酷黑暗，那我又怎能辜负他们的‘贴心的教诲’呢？”
“嗯……你的愤慨不是没有道理，”庄扬把右手的食指搭在人中上做思考状，“不如这样好了，我们来打个赌。”
“你说！”
貌似觉得自己心中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口气不是很好，宫崎芥清了清嗓子，又用相对温和的语气重复一遍：
“……请说。”
“打个赌，如果你赢了，那我就绝对不会再干涉此事；反过来，要是我赢了，那你就不得杀害他们。”
“那，赌什么？”
“就我们两个，打一场，禁止任何外人插手。时间你定，地点你选，我以自己的名誉做担保。”
“唔……”宫崎芥死死地握住拳，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然而双眉依然紧皱不松，“可以，我同样这个赌局。”
“成交，那么要现在就打吗？就这里。”
“不。”
宫崎很清楚经过这一晚上的高强度战斗，自身的精力和体力都下降不少，如果要打的话，就应该挑选状态最佳的时候，但绝不会是现在。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今天先不打。”
“没问题。”
庄扬颔首道，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来，直接抛给宫崎芥，后者信手接住。
“决定了时间和地点后就用它联络我，到时我会把苍河月澄他们几个人带过去的。”
“好。”
收起手机后，宫崎芥总算愿意就此离去，尽管，心里还是很不甘心。
“另外，”刚转身走出去没几步，宫崎芥突然停下来，扭过头来，“庄先生，因为你救过我，也帮助过我，所以我才会答应这个赌局，还请务必不要做出让我怀疑先生人格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让庄扬到时勿要反悔，或者做出提前放走“赌注”之类的事情。
“定不会让宫崎失望。”
庄扬微微鞠躬，脸上始终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有恃无恐的样子。
等到宫崎芥渐渐远去，他方才有空回过头来处理眼前这副残局。
“哎呀呀，还真是一步错棋悔终生啊，你说对不对呀，我亲爱的Master？嗯哼？”“谢……谢谢。”
就算是藤川芽樱，往昔的骄傲也已经被摧毁得所剩无几，只能向他低头。
“先别急着谢我，”庄扬摆摆手说道，“毕竟我还没有打赢呢，也即是说，你们的性命可不一定能保住。”
“我……我知道的。”
刚才的赌局藤川芽樱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曾经前途光明的魔法师如今竟然沦为区区“赌注”，然而再怎么悲哀也只能忍住这份屈辱的泪水，咬紧牙关。
“所以说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以前有跟同班同学多打点交道，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说归说，庄扬也不打算继续嘲笑她下去，得饶人处且饶人，剩下的就让当事人自己慢慢反省吧。
他从月澄和芽樱附近离开，径直走向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那边。
“总算是把那孩子吓退了，”庄扬对卫宫夫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卫宫先生的情况如何？”
“已、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那就好，那这位久宇小姐呢？”
“没有性命之忧，那个男人……不，那孩子，没有对舞弥下杀手。”
“意料之中。”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了，庄扬先生。”
“无需客气，我和卫宫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这也是我本应该做的事情。”“……”
爱丽丝菲尔是知道庄扬和卫宫切嗣缔结了盟约的，但她对庄扬依然保有不小的戒心，女性的直觉向来很准，加上Caster这个职阶赋予自己的拟神格，强大的第六感告诉爱丽丝菲尔，面前这个笑呵呵的男人，绝不简单，在他身后所隐藏起来的种种秘密，就算是这场圣杯战争与之相比起来都显得渺小了……
爱丽丝菲尔本人和圣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强大如圣杯那样的存在都在害怕这个男人，传递给她的意思虽然很模糊，但都偏离不了“提防”、“小心”和“远离”这几个意思。
忌惮程度可见一斑。
尽管有“自我强制证文”的约束，可就算是切嗣都曾经能借助漏洞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以Berserker职阶现身于圣杯战争的男人，又怎能抱以过多的信任呢？再加上如今切嗣和舞弥都还没苏醒过来，而Assassin又被Saber的御主打至濒死状态只能化为灵体缓慢恢复伤势，她也只能假装顺从了。
“话说……”
“嗯？！”
现在的爱丽丝菲尔有点像是惊弓之鸟，听到庄扬的声音就很紧张。
“夫人请放心，”庄扬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既然要静养，果然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那里也有正规的医疗资源，像病床、护工、消毒环境之类的。我看还是联络一下救护车把他们送去为好吧？”
“您……说得很对，”爱丽丝菲尔稍微思考就明白这件事的好坏，“那就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