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遗体告别也会迎来结束。随着台上主持的司仪宣布向遗体最终告别，到场的人们纷纷起立，拿着仪式开始时分发的黄色或白色的菊花走到数百名遇难者的遗像前放下。有和逝者生前关系不错的也会另外抽出一两朵专门放在对面遗像前。不少学生此刻都把手搭在好友的遗像上无声地啜泣着，无论男女。

“阿光，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沢梦，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阿涛，阿涛！吾之挚友！”

“邓老师……寒子……心……你们不要走……”

“呜呜呜呜……”

…………

庄扬拿出口袋里的纸巾递给一位不认识的女生，她已是泣不成声。庄扬不愿多待，便后退空出位置让其他学生可以上前与逝者告别。

退到人群外围，估计不会阻碍交通后庄扬转过身打算离开。来的时候已经和同行的杜叔叔雪姨打好招呼自己应该会先退场，此刻也就不必再麻烦去找他们报告自己的离开。不过或许是天命，他的眼角注意到一个呆滞同样站在外边的同学。虽然认出对方的理由有点糟糕但确实是那人特点太“突出”了。

女生的身材曲线异常显眼，这不能怪他啊，因为真的很大啊！名字记不起来，叫什么，李来着？总之是47小队的人，苏少的后宫之一也是他们中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她通过将自己冰封逃过一劫，只可惜苏少和另外三位女同学……死得很惨。

李姓女生呆呆地站着，双眼无神仿佛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手中的鲜花无力握拿以致掉在她脚边。连上前去献花的能力都失去了吗？真是可怜呢，遥想当初相约一同参加开学考试时四女一男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天人永隔。

或许，让她也随着苏少等人死去才是更好的结局也说不一定。

地面扬起轻风，刮起地面的灰尘；那些微尘仿佛有生命的精灵般回旋起舞。

庄扬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去。不过他的背影有点显眼，冷不防被某位女生看在眼里。女孩擦擦溢上泪滴的眼睛，马上去追赶庄扬的身影。

“庄哥……那个，庄扬。”

听到自己的名字庄扬怀着不祥的预感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眼角轻微泛红的长发女生站在面前，十指不好意思地绞着，而女生漂亮的脸蛋上尚有几抹愁容，眼中带着真实的忧伤。

“嗯，有事吗？”

庄扬平淡地问她。

很不好意思地，程素素低下头看着地面说道：“那个，你要走了吗？”

庄扬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单明了：“嗯。”

不等程素素张口，庄扬已经大致猜到她想说什么——所以他直接补充说：

“你也打算要离开吗？”他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顺路？”

女孩眼中升起一抹异样的光芒，然后认真地点头：“嗯！”

就这样，两个特殊的背影与人群背道而驰。当身边的师生都在往前挤上前祭奠死者时，唯有两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左边的男性背影颀长不失安全感，正衬得右边的女性身影充满柔美和温婉。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十余公分的距离，并肩逆反着人潮而行。

“你是在学校住的吧？”

经过女生宿舍楼时庄扬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程素素赶紧回答说是。说真的，庄扬感觉两人结伴时的氛围有点微妙，尤其是程素素对他很畏惧的样子处处小心谨慎，很不好受啊！毕竟庄扬不是那种喜欢仗着身份就肆意欺压别人的家伙，如果能平等相处他其实更高兴来着。

“还是赶紧结束这种难受的共处吧……”他心底腹诽道。

“那，就送你到这了。女生宿舍对于我们男的来说可是终生无法跨越的生命禁区啊。”

程素素：“……”

庄扬：“……”

程素素：“嗯。”

庄扬：“嗯？！”

她、没、有、笑！

绝望，捂脸。

庄扬一副生无可恋脸，濒临崩溃边缘。

“那我先走了。”

可以说庄扬是狼狈地逃掉的，因为那氛围太特么尴尬了。

作为少数早早离开的参加葬礼者，他在回家的路上基本见不到其他人。整座城市都还处于悲伤哀痛中，从遗体告别仪式所在的市中心广场到堂姐家的各条街都没几家店铺开门。想来也是，遇难者那么多，先不说有没有国家法令，光是道德层面就没有几家店铺还敢在这大哀之日做生意。

全亚洲，不，应该说是全世界，近三天都会降半旗以示对逝者的哀悼；当然，少数信奉清真教的国家地区例外，因为他们的旗上往往记载着清真言——因含有真主之名故不得降半旗。

走到半路时，他的终端突然响起来，又是信息。来自……北明街的快递收发点？貌似是有人给他发来一份快递，庄扬查了下地址，那家店位于晨泉区不算太远，直接走路过去也无妨。

快递收发站的老板已被快递件堆成的海“淹没”。老板满头大汗还在分理各式各样的快递种类时注意庄扬的存在，顿时露出很尴尬的表情道歉说：

“不好意思啊客人，没办法。因为规定所有快递员工都放假了，只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还好，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庄扬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老板看清他的服装后愣住，方才反应过来：“小哥，看你穿的这身……难道刚从广场那边过来？”

在快递堆里搜索标有自己名字纸箱的庄扬抬起头来：“是的，学生。”

“那小哥你可真是命大啊，没有出事也没有受伤……额，抱歉，我话太多了。”

庄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抱起一个差不多老式电视机大小的硬纸箱来，上面有着他名字-----的拼音？！哦，旁边还有手写的中文和电话号码，难怪老板会知道是给庄扬的东西。

“那老板我拿走它了。”

“好的没问题，慢走。”

上面写着：

“Hairpiece：H&W，London”

看来是悠一发给他的，惊了。什么时候发的，连电话也不事先通知下他。庄扬觉得还是回家再拆开来看比较好，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箱子不算很重也就三、四公斤的样子。

于是路上稀疏的行人就能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抱着个大箱子在大街上走路的奇怪场景。

大概是因为他回来的时间有点早，所以没有去参加送别仪式的堂姐感到很惊异。

杜珊妩随手关掉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回来啦？”

庄扬对于刚刚正在播报的那则关于西欧魔导国的新闻其实蛮感兴趣的，但既然堂姐都关掉那就算了。

“杜叔叔和雪姨打算多留下一会，我就先回来。”

杜珊妩无言地点头，她随后注意到庄扬手中的箱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后者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解释说是朋友快递给他的。杜珊妩也就没再多问，因为那是庄扬的私事。

经过艰难的思考后杜姗妩觉得还是有必要打探下堂弟的心理状态，生怕庄扬会产生什么阴影魔障----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