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是活的。”

这是庄扬脑海中浮现的唯一念头。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庄扬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修饰……又来了。

微光，轻抚，无比缓慢。如风，无孔不入。剑意封锁六合宇宙，生命如残烛般在它面前走向凋零……

庄扬在退，庄扬在躲，庄扬在崩溃。

李四跃步挑剑，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半，剑法配合脚下的步伐，宛如绚烂的舞蹈，

血在飘，剑在啸。

李四顿足，握剑的手往后弯缩，随后释放绝命突刺，如果没有意外，剑尖会直接捅穿庄扬的胸口——太危险了，杀气反倒让他从震惊回过神来，变得无比冷静，双眼无神没有聚焦任何事物。

“不要逼我。”

庄扬嘴中轻吐四字，危急时刻，他没有守着顽固的自限，还用现在的状态面对剑神李四完全是找死。庄扬不想被刺穿胸口，至少目前他别的事情要完，“利刃穿心”这件事还没放到他的人生章程目录里。

身体自然而然使用改良加持术对手臂进行结构性强化，无刀流奥义·空手接白刃！

双掌精准拍中刺来的利刃半身，而剑尖距他的鼻子还有五公分。

眼睛恢复澄清，瞬间接触改良加持术，不过主要原因是为了保持魔力剩余量。

左拳硬握锋利的剑刃不顾流血，右掌推出排击李四，后者举起左臂挡住，同时右手转到反握剑柄，借助扭力将剑破开庄扬的握拳。三尺青锋在李四手中就像拥有生命，剑在他面前旋转一周逼退庄扬染血的拳头。

连看都没有看手掌心狰狞的伤痕，庄扬无视疼痛继续握拳，脚踩鬼步，手摆切拳，连续殴打，李四虽然兵器在手也不敢托大，果断用剑身格挡各个方向分别挥来的拳头。

横、竖、撇、斜……和金属硬碰的拳头没有因此放慢速度和威力，庄扬突发奇想右脚往前重踏，膝盖横甩撞在老师的屈关节处，居然奏效了。李四微弯下腿失去平衡，机会到来，顺势靠山贴将他顶飞出去。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顺利，倒飞出去的李四锐意不减，长剑挥舞行云流水，回归腰际作用为拔刀一心……

闭眼，抽剑，盲斩，破空。

一气呵成。

他斩出的是剑气，半月剑气。

砍出真空带形成圆弧波动，剑气的威力其实来自大气压，一个或多个标准大气压的，能够轻易划破普通人的身体。随着剑气的飞行其宽度也在伸长，对于庄扬来说向左向右向前向后都是死局，只剩下上和下两条路可以走。

他再度选择下，因为跳起来会成为老师后续剑气的活靶子。就算是下闪也没有用《黑客帝国》里后仰下腰那么装逼的招式，庄扬的躲闪毫无美感可言——懒驴打滚，这样还可以拉近和对手的距离。

起身后绝命狂奔，飘逸的步法让李四无法预判他的走位使出剑气伤害。步步紧追，庄扬和李四又回到可以互相攻击到对方的危险范围，因为稍有不慎就是敌我皆伤。李四主动出招，十字劈砍起手，庄扬先侧身后下踢铲脚；李四也不会留给他得手的机会，出剑的右手没有收回而是反绕到身后交接给左手，完成回旋一周的成就，左手使剑则偏向下砍去，庄扬不想被腰斩就得乖乖收腿后撤，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然后他就糟了。

心刃，彷徨斩。

纯粹随心而发的一剑，是李四的绝学，这出剑的时机和剑在空中划过的角度都太阴险，出乎庄扬意料，不要说躲开，连闪避的意识都没有形成。当视网膜中投影到剑的影子时，他的腹部已经切切实实挨了一剑。

伤口喷溅的血液在空中失重变为圆形的血珠，它们在空中漂浮着，漂浮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然后回归正常流动。

不给活路！

李四前进，踏步，正如死神的纠缠，再接侧拂衣斩，自左下到右上，庄扬身上再添一道深及肋骨的伤口，斜跨整个上半身。砍出这剑的李老师自信回头，然而更狠的还在后边，头是扭过去了，身体也转过去了，但左脚却回旋飞出，正中庄扬胸口将之踢飞出去在地上打滚滑行十多米开外！

周围的空气接近凝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咕~”

不知是哪个倒霉孩子发出的吞口水声音，瞬间吸引所有人瞪视过去。吓得他缩成团久久不敢抬头。

大字型仰躺在地上的庄扬一动不动，当所有学生都以为这场私斗打太过火闹出人命开始心慌起来时，他却突然从地上坐起来，顺带撕开身上被剑砍得破破烂烂的上衣，对李老师的背影郁闷地喊道：

“不就是不脱衣服嘛，老师您下手未免太狠了点吧！”

“切！！！”

围观的学生异口同声发出不满的嘘声。

而人群中短短半分钟内经历大悲大喜的程素素，从默默流泪到破涕为笑，真是难为她了。

“那个谁，哪位朋友行行好啊，别光顾着嘘啊，也别杵在那看啊，治疗术好歹看在同学一场帮忙上一下吧？诶诶诶，别、别别别，别丢瓶子！喂！鸡蛋也不要——啊……”

可怜的庄扬最后只能瘸着腿，光着身，孤零零在操场上学着不三不四的蛙跳接受李四的惩罚。本来程女神是头铁发誓要陪在庄扬身边的，可惜，人生有太多是事情不如愿了，还没来得及从擦干净脸上的污泥，她的狂热粉丝已经在各种不可思议的角落换好衣服冲杀出来，把她扛起然后风一样地送去最近的盥洗室……他们无法容忍女神继续沾染污泥，那是对他们信仰的毁灭！

即便他们只是一厢情愿，完全没有顾及到程素素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然而拥有信仰的人又何尝不疯狂呢？

……

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过去了，庄扬如愿以偿开始成为话题讨论的中心，虽说还附带有奇奇怪怪的谣言不过，他明白这是必然的代价，要做出改变肯定会有牺牲，就算那牺牲并非愿意的东西。拜谣言所赐，关于庄扬已经出现各种各样只有在都市类电视剧才会存在的狗血情节，而且每个版本都不带重样的，当事人庄扬听到这些个校园传说满满的槽点都已经吐不过来了。

别放在心上，充耳不闻就行。久而久之连来向他求证传言真假的同学解释的耐心都没有，贯彻“沉默是金”的信条。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讨论的热度也渐渐回到常温，二年级的学生很快将此事淡遗忘，注意力转到新同学身上，至多就是保留有淡淡的一点印象：S班的庄扬似乎不再是吊车尾了。而光这一点就对得起庄扬的努力了。

不管怎样，学习也好生活也好都得继续下去，多几个新生少几个熟人，地球照样转下去。周围某些人在变强，这点从日常的细节就会发现；而某些人活在昔日的荣誉里止步不前，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只可惜，在这个新的时代里，现实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朝一日从梦中醒来，才发现曾经鄙夷不屑的废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对方的步伐，这也是常有的事。龟兔赛跑的故事谁都听说过，可惜大部分人们却永远只把它当成一个故事而已。这恐怕才是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