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杰作亦或废物
浓浓的黑眼圈浮现在脸上，这本该是睡眠不足的象征，是倦怠的表现，但它所包围的那双眼睛却是与上述这种精神状态毫不相称地散发着神采奕奕的光芒。
沃伦·琼斯很亢奋，这毫无疑问是因为此时存在于他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实验型魏武卒。他将其由一堆零部件拼凑而出，所做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大工程。同时这也绝对是一件费时费力以至令人望而生畏的工程，但他却说干就干并超前完成了工作。他理应为自己的这份成果感到无比骄傲，而想要第一时间找人来炫耀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既然如此的话，试问还有谁是比他所负责的驾驶员，约修亚·明更加合适的人选呢？
然而，此时此刻，约修亚虽然来到了这里，但他的注意力显然是在别的地方——手表。这当然让沃伦感到有些不高兴。
“我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看什么啊？”
“时间。”将袖子撸回去后，约修亚转头看向了沃伦。“如果埃尔文上校所料不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布朗伯爵军发动进攻的时候了。”
“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沃伦挑起双目很明显是一副极力回想的样子。
不过，这件事肯定是有通知过的。不通知他，这在逻辑上也说不清。因为约修亚的日程与之息息相关，而沃伦作为整备主任自然要配合驾驶员来行动。因此，约修亚毫不去思考其它情况直接就将沃伦的表现定性为了“遗忘”。
而在他心中那份有关事情轻重缓急排位的表格上，敌军对我方友军的进攻明显要高于沃伦对其成果的自我炫耀。所以，理所当然的，约修亚对于沃伦遗忘了这件事本身感到有些不高兴，也不管其人是不是因为太忙了。
“你应该感谢这件事的。”约修亚语气尖锐地接着说道。“要是换成其它日子，你要是敢在三点多来打扰我，那我一定会把你打出去而不是乖乖地跟你跑到这里来！”
“呀哈哈哈！”三点多显然不是军营规定的正常起床时间，兴奋到就连这个都没顾上的沃伦只能是赔笑了起来。“的确是要感谢一下呢。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好好看看这边嘛！”
沃伦舞动双手向约修亚展示起了面前不容忽视的巨大成果。“当当！一周多一点，都不到半个月我就把它拼出来了。怎么样？我厉害吧！”
“是你们才对吧。”约修亚不给面子地纠正道。
如此浩大的工程显然不可能从头到尾就真的只有沃伦一个人在忙。完成它的准确来说是以沃伦为首的一个团队：平日里负责整备工作的技师小队自不必说，沃伦还打着约修亚的旗号调用了其两名部下千鸟千佳与凯·霍恩海姆那边的人手。
如此一来将所有功劳都由一人包揽显然是不合适的，约修亚希望沃伦不要把这个也忘了。
“当然是我们！”沃伦的确是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了，但经约修亚这么一提醒，他也就醒悟了过来，然后辩解道：“我在说我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指代我们啦！”
“哼！”约修亚冷笑了一下，然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将目光正式投向面前的机体，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反复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它的确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本还以为它在外观上就会，嗯……露骨地展示出东拼西凑的性质。不过，现在看来，它倒还算正常。至于性能方面……它能跟真正的魏武卒相提并论吗？”
“怎么可能嘛！”沃伦不满地瞥了一眼约修亚。他觉得自己的作品已经很完美了，如果约修亚不满意那一定是他的要求太高了。“这是用于收集数据的实验型机体，不可能拥有正规机型那种肌肉的。”
“‘肌肉’？”约修亚对与所描绘事物明显没关系的词汇表达了理所当然的疑惑。
“这是我们技师之间的俗语啦。”说起话来的沃伦显得有些得意。他作为中产以下人家的孩子所接受的教育水平显然与约修亚这样的皇太子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即便他的年龄较大但知识的储备量却全面地比不上约修亚。正因如此，但凡出现能向约修亚解释些什么的机会，他都会莫名其妙地自心中涌现出一股优越感。即便，这事情是如现在这般真心没什么好得意的东西。
“你知道肌肉在哪里吧？”说着，沃伦也就抬起左臂而用右手自小臂末端轻微地掐起了一块。
然而，这一掐之下所产生的东西，真的能称之为肌肉吗？
约修亚此时的目光就好像是在说着这样的话。但关键不在于此，他也很快就看回了沃伦的面庞。“我当然知道。在骨头和皮肤之间。”
话闭，他抬起右手并如同健美运动员表演时所做的那般曲臂挤了一挤。不得不说，他虽然是一个不太显块头的“清秀小生”，但想显摆的时候还是很有料的。于是，即便包裹在制服之下，他的上臂部还是明显的鼓起了一块。
这样的一幕令沃伦极为尴尬地从嘴巴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唔”的一声，就好像皮球泄气时的第一次响动一般。
他是技师，平日里挥舞扳手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因此也称得上有把子力气。但真要比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舞刀弄枪的人呢？何况约修亚又属于那种喜欢往训练营跑的家伙。别看其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真要把上衣脱下，那所显露出来的体格绝对是一般同龄的小孩所比不了的。甚至于会让人发出惊叹：这真的是个十四差一点不到的小孩子吗？该不会是天山童姥吧！
所以还是不要比了吧。何况自己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于是，沃伦赶忙松开了掐住左臂的右手甚至还在上面摩挲了两下而想要将之尽可能压平。
“没错，没错。”他赶忙继续说道，“骨骼和皮肤。这对于MA来讲就是核心骨架和装甲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呢？很多，很多。难道我们每次提到就要念出一篇部件列表来吗？所以就用‘肌肉’来指代了。毕竟这家伙是人形的不是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沃伦也自然而然地抬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实验型魏武卒。
“嗯。”约修亚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这家伙的‘肌肉’能做些什么呢？”
“嘿嘿！”得意的笑容再度浮现，沃伦终于等到了关键的部分，“它可以在接触的一瞬间就取得我们所需要的所有数据，然后无论那是在哪个部分都能以不到0.1秒的速度将其送入计算机再以另一个不到0.5秒的速度得出我们所需要的结论。也就是说，只要0.6秒，我们就能知道尤格尔将军那混蛋的弱点了！”
“准确地说是伽尼巴力的弱点才对。”约修亚进行了修正，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评价。“不过，这还真是很厉害啊！”
“厉害吧！”沃伦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厉害！厉害是厉害，但是……”约修亚察觉到了沃伦刚才那番话中一个令他无法释怀的部分也就直视了其人的眼睛问道，“接触？接触是什么意思啊？”
“接触，就是接触啦。”有些不解的沃伦抬起左掌和右拳然后将他们当着约修亚的面狠狠地碰在了一起，就此发出了“啪”的一声。
“所以，这个接触到底是什么接触啊！”约修亚抬起双手做了和沃伦一样的动作也发出了“啪”的一声。
“也就是说呢……”已经注意到关键点的沃伦此时开始欲言又止了起来，但因为事情不小他最终并没有敷衍又或是沉默，“你得去让人家踢上一脚才行。”
……
沉默，目瞪口呆中的持续沉默。然后，约修亚便爆发了。
“啊！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啊！这东西不应该只要在远处观测就行了吗！”
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约修亚所说的这当然是一种极为理想的情况，但现实却……
“拜托！哪有那样便宜的事情啊！如果只是看看就能得到数据，我又何必去组装一台专用的机体出来呢？”或许是因为约修亚叫嚷了起来，沃伦也就跟着拔高了声音。“我们要进行的是强度测试，只是在远处看着怎么可能得到数据！退一万步讲，就算能，那样得来的数据可靠吗？所以，你必须得去让那台人马形的机体踹上一脚才行。至于安全性的问题，我自然也是有考虑过的。绝对没问题！”
沃伦的措辞，其中的称呼令约修亚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在这家伙的设想中早就已经是由自己去驾驶面前这台机体的情况了。这让约修亚越发不快了起来。
“你这就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约修亚冷笑道，“坐进去的不是你，你才能在这里夸夸其谈！”
“我这才不是什么夸夸其谈！我是有分析过数据的……”
“数据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约修亚打断了沃伦的辩解，“你并没有真正和尤格尔将军较量过，但我有！我知道那个人的恐怖之处。兰陵王的性能依旧在伽尼巴力之上。你最喜欢的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然而，纵使如此，我仰仗着兰陵王的力量也才只能和他斗个五五开……不！五五开的局面也是很勉强的。那家伙毫无疑问是ACE级的驾驶员，全队上下恐怕也就只有埃尔文上校能真正在技术上胜过他。所以，我可以保证，如果有人敢驾驶这台破铜烂铁冲上去，那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数据，因他在那之前就已经死翘翘了！”
“不许叫他破铜烂铁！”沃伦怒喝道，“别忘了你也是支持我的。”
“没错，但显然你的成果没能达到我的期望。”
“唔！”沃伦是真的不高兴了。“大队长和老大可也是许可了的！这也就是说，他们认同了我的想法不是吗！”
“或许他们也是和我一样期待落空了呢？”约修亚不以为然地回应道，“或许他们是有什么我没有考虑过的计划。但到那个时候，你最好还是自己坐进去验证而不是让我或是别人去开！何况，就算他们有计划，你有胆量，这件事多半也不会成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吗？”约修亚勾起嘴角笑道，“事实上，你这台的机体方案还没有正式登上大队的日程表呢。它更近似于一种后备方案。我最近越发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有机会用到它。从这方面来讲，你能做出来固然厉害而令人钦佩，但并不能改变它很可能毫无用武之地的事实。”
“不会的。这家伙……”就在沃伦指着自己的“杰作”而想要放出一番宣言时，他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明少校阁下！”警卫营的传令兵出现在了巨大营帐的入口处。“您已经醒了啊。”
“嗯。”约修亚在望去的同时也点了点头，“什么事？”
“大队长阁下召集所有小队长前去会议营帐集合。他要召开作战会议。”
“我知道了。这就去。”说着，约修亚又看回了沃伦这边然后摊了摊手，“正如我所说。机会稍纵即逝，可能我门连等到它来光顾的时间都没有。”
话闭，约修亚便回身迈开了离去的脚步。而被就此留在原地的沃伦则很是不甘心地看回了自己的作品。
“你才不是什么用不上的破铜烂铁。我既然把你做出来就一定会让你派上用场的！我保证！”
当然，沃伦的保证从来就没有几个能真正兑现到底的，他大部分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但至少此时他是认真的，而谁也不知道今后的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