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雨听出了崇明德话中的潜台词，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难以捉摸的家伙，但多年共同生活的感情也不是能轻易斩断的……因而，彼岸雨不由得产生了担心崇明德的心情。

“不要这样轻易地激动，我只是有一点想法而已。”

崇明德捕捉到了彼岸雨眼中闪烁的不安，看穿了她担忧自己的心思，于是故作轻松的笑笑，希望能缓解她的忧虑。

要说崇明德在这世界上所不希望伤害的人，崇宗已经死了，唐明拓彼岸雨是青梅竹马，冉静语逄泽北为青春之交，更有社会上的忘年友人，而今又添了上杉一家与‘崇宗’的京都新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只是少了崇明德自己的家人。

没有仇恨，没有缘由，只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无从想象。

彼岸雨不清楚崇明德想了这么多，也无法去揣测他，她现在只关心崇明德的目的，于是追问。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啊，因为不了解情况，所以暂时还没什么打算。但也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告诉我不是吗？”

与彼岸雨着急的态度相反，崇明德优哉游哉，一副“如果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那都怪你没告诉我实情”的样子。

彼岸雨看着他这副无赖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看着，反倒被他给逗乐了。这时彼岸雨才明白，崇明德的这些举动，只是不希望让她担心而已。

轻松下来后，彼岸雨看着眼前这位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难以看穿的少年，依然猜不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问自己这些事。

要告诉他哪些事，又要瞒着他哪些事，该怎么抉择。

这些选择对彼岸雨来说最难的一点在于，她搞不清楚自己与崇明德是站在同一边，还是对立面。

“好吧，那我就先从最坏的情况说起。”

最后，彼岸雨的选择是与以前一样，保持中立，既不支持爷爷彼岸言，也不选择崇明德，只遵从自己的心情做判断。

她担心崇明德，于是告诉他实验的事，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彼岸雨调整了坐姿，换上严肃的语气。

“如果实验失败，人格提供者的主人格将崩坏，供给人格会丢失、分解亦或是融合进主人格，沦为比植物人还不如的存在。”

“退一步说，即使试验成功，也无法保证剩余人格的完整性。”

彼岸雨越说心中越是没底，因为即便她把如此严重的副作用坦白于崇明德面前，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仿佛实验失败时将会被毁灭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无关的他人一样。

“刚才提到的，54.67%的成功率，指的是接受人格的实验对象存活的可能性，而作为本体的人格提供者方面，情况太过复杂，就连爷爷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的推测数据。”

彼岸雨的说明到此告一段落，崇明德转了几下眼珠，顿了顿，然后开口说到。

“原来如此，成功只是谣传，实际上还在理论研究阶段不是么。”

崇明德在大腿上敲着手指，继续推敲着彼岸雨刚才所说的话。

“你说的没错，但你也清楚爷爷他的为人做派，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成功了。”

彼岸雨依旧中立，没有在话语上去维护彼岸言老先生。

事态已被清晰阐述，彼岸雨的心思停了一会儿，一同停止的还有对话，令屋内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随后被崇明德的问题打破。

“这件事，老头子是在跟你通电话时提起的吗？”

对崇明德而言，关注的重点已经清楚了，他快速回顾了一下对话，觉得在这里收起在对话最初洒下的“网”，是个不错的时机。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这个看似随意的问题。

“不然呢，亲自飞过来告诉我这个‘喜讯’吗？”

彼岸雨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在她看来这个问题不值一问。

“那么……除了你和老夫人以外，他还有可能告诉其他人吗？”

“唔……明拓应该也知道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彼岸雨双手抱胸仰着脑袋思考，给出了答复。

而崇明德在听到这答复后，脑筋已经飞快的转入了新的思考当中。

——那么，伊藤有乃是怎么知道的？

——伊藤神岚？白亚心？万澜山苍莲？万澜山海鸣？

想到这里，崇明德产生了一种无依据但又十分让他自己信服的预感，伊藤有乃是被人利用的

——按照老头子的为人，他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研究的试验品

——想必他当初授以制造、操作人格的技术，为的就是验证今日的研究。

——但他也清楚，他越是强迫我，我就更不可能配合他。

——所以，伊藤有乃是被老头子利用的？

——那他们之间的交集在什么地方？

——是万澜山海鸣吗？彼岸言先告诉万澜山海鸣，让他在“不经意间”泄露给伊藤有乃？

——那为什么万澜山海鸣会帮彼岸言呢？

——两个人的共同利益，在什么地方？

崇明德的思考在这里停止了，并非是不能继续思考下去，而是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站起身，朝彼岸雨笑了一下。

“多谢，帮我大忙了，时间不早，我就先走咯。”

这告别毫不拖泥带水，边走边说，说完的时候人也走到了门边。

彼岸雨刚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崇明德已经打开了门，顺道提醒了彼岸雨一句。

“变装的道具都还在屋里呢，辛苦经营起来的假身份可别轻易暴露了。”

说完这话后，崇明德关门离开。

而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的彼岸雨，却没有因为崇明德这不礼貌的离去而生气，反倒是因为他这一如既往的作风而回想起了孩提时三人一起玩耍的日子，一股暖流淌遍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