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忘记啊……不想，一点也不像……”怀中的雪玲珑依然在抽泣不止，两手死死地拽着大哥的衣服。
大哥深吸了口气，努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将疑惑不解的目光转向了一旁默默无言的妖无神。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
妖无神没有说话，缓缓抬起手，在空中一笔一画地写道。
“身体出了大问题，这是预计最好的结果。”
不错，“最好”的结果呢……冰清灵心崩溃后还能以雪玲珑的姿态或者已经算是奇迹了，若不是靠着自己吊着一口气，只怕下一刻雪玲珑就会消失，重新变回血玲珑了吧。
相比起来，只是付出一些记忆便能大幅度提高存活率，确实是稳赚不赔。
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在颤抖呢？记忆对自身存在来说是何种地位，明明最明白这件事，不就是自己吗？
妖无神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瞳孔深处却闪烁着浓浓的痛苦与自责。
把记忆看得这么重的自己，居然还亲手抹去这孩子的记忆，完全没有选择的能力，无能为力。
“是嘛……这样啊……”大哥轻声喃喃道，低垂着眼睑，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溢于言表的悲伤已经浓郁到见者落泪的地步了。
……
沉默，两人都未说话，只有雪玲珑那绝望的哭喊在此处回荡，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都像是一把把刀子，深深地刺在两人心中。
“前辈，玲珑接下来会怎么呢？”大哥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妖无神。
“欺天秘术，使用欺天秘术，将玲珑所有的一切改写，无论是神识，面貌，记忆还是什么，只要是能代表她的任何一种因素都将会被改写。”
“那样……她还是她吗？”大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怒视着妖无神，但下一刻，又颓然地耸拉着脑袋。
完全没有办法的自己又能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雪玲珑的师父呢？至少，对方的的确确是在为玲珑着想。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师父，唯独这个，唯独记忆……我不想将全部忘记了，师父！师父！！！”
雪玲珑猛地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惊骇异常地望着此刻似乎有些冷漠到无情的妖无神，她放下拽着大哥衣服的手，踉踉跄跄地倒在妖无神脚下，像是生怕妖无神走掉那样，死死地抓着妖无神的腿，满脸惊恐地仰望着看不出具体所想的妖无神。
妖无神破天荒地叹了口气，并未理会苦苦哀求的雪玲珑，深深地看了眼大哥，便转过身，下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后我再回来。”
在空中留下的一行大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打消他的念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大哥抬起的手只能悄悄放下，轻轻地蹲下身，将手搭在雪玲珑肩上。
“再哭，脸就花了啊……”
“大哥？大哥……我这是……被师父嫌弃了吗？”雪玲珑回过头，声音有些沙哑，泪眼朦胧地看着大哥，等待着他的回答。
“前辈应该是去做治疗你的准备吧。”大哥苦笑一声，大手在雪玲珑头上轻轻摩挲着。“而且又有谁会讨厌玲珑呢？”
“那师父这是……”雪玲珑有些不放心，怯怯问道。
“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前辈也很难受吧。玲珑也不要想太多。”大哥努力笑了笑。
“可是……”雪玲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未说出口，便被大哥紧紧抱住。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种悸动。只要你还记得与我们相处时那种感觉，即使记忆不在了，那种感觉也不会消失。即使迷茫，即使哭泣，也不要忘记心中的这份悸动，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心。”
大哥目光灼灼，像是燃烧的火焰般，带来的温暖与光明，竟开始驱散着雪玲珑内心的恐惧与悲伤。
“人的心，人的灵魂，并不会就这么脆弱。生命最为可贵的，应该是再怎么被现实的苦难压迫，也不曾放弃的，那闪闪发光的，如同黄金般的精神。即使再怎么悲伤，无力，也不要放弃，夕阳虽然会无力地坠落，但第二天依然会重生为潮气蓬勃的朝阳，冉冉升起，再度散发着那谁也无可替代的光芒。”
他重重说道，像是在给雪玲珑打气，但也在声援着自己。
“在最后的最后都不要放弃。咬紧牙关，一路驰骋至明天。即使记忆不在了，迟早有天，当你无意间被触动了铭刻在心中的那份悸动之时，你就会想起一切！那便是苦难的终点。”
“大哥……那我能怎么办呢？所谓的悸动是什么？”雪玲珑终于止住了哭声，低声恳问道。
“这要问你的心！就像是明心镜那时般，不断地叩问自己，了解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的道心，明白自己的真心。”
大哥大拇指抵在心口，脸色肃然。
“不要逃避，既然你曾经历过明心镜的叩问，那么事到如今再来一次也是没问题的吧！”
……
“你小子挺能的啊，把玲珑那孩子弄成这样！？”紫发少年一脚踹在妖无神屁股上，脸色极其不善。
“第三阶段已经开始了，无法逆转，雪玲珑的命运已经注定，就像是被刻在碑上的印记，再也无法抹去。”
妖无神拿起酒壶仰天痛饮，也不理会紫发少年的找茬，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闷酒。
“别说的这么文雅，小爷只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紫发少年不爽地嚷嚷道。
“我记得你当年分明是——”
妖无神似乎是有些无语，忍不住想反驳下，但字还没写完就被紫发少年抹去了。
“去去去，别想岔开话题，都特么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陈年旧事现在拖出来搞屁啊，老子现在最讨厌提那会的事情了，再提我跟你没完。”
紫发少年脸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狰狞了，他两手抱胸，目带凶光，一副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准备下器具，再过不久，八神封就要失效了，血玲珑迟早会苏醒的。我去布置场地。”
妖无神没有理会紫发少年的凶相，身影一闪便从此处消失。
“啧，无法逆转的命运吗？”紫发少年嘴角一撇，不爽地哼了一声，身形也逐渐开始消失。
“开什么玩笑。”
妖无神与紫发少年都明白的，无法逆转并不代表无法改写。既然前路不通，那就开出新的道路。
虽然结果可能无法圆满，但至少，雪玲珑还能有存活的希望。
……
到最后，雪玲珑也未能找到自己的心。
失去了冰清灵心后，她已经是处于半废状态了，无论是修为上还是心境上。
没有冰清灵心便无法感应周围大家的情感，这对于过度依赖冰清灵心来认识世界的雪玲珑来说，无异于常人的失明。
所以妖无神说要抹去她记忆时她才会如此慌乱，因为对于刚醒来的雪玲珑来说，她完全无法在妖无神身上感应到一丝温暖。
冰冷，对雪玲珑的话语没有产生一点波折，就像冰清灵心感应死物那样，但妖无神绝无可能是死物，所以她才那么慌乱。因为，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只能是真的无情冷漠。
在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直到第二个人的出现，她才明白可能是自身出了问题。
毕竟那样如此直白地将焦急与关切摆在脸上的大哥是不可能像感应到的那样对自己漠然无视的。（换句话说，妖无神你个面无表情的家伙吓到人了）
双眼像是被污染了般，已经完全化为血液的颜色，一道道赤红色的魔纹开始爬上雪玲珑的身体，逐渐蔓延，扩大。每一次活动，被魔纹覆盖的身体都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痛苦。
雪玲珑哆嗦着，全身因为痛苦而微微抽搐着，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地，拼尽全力地做出了一个笑脸。
带着泪水，带着浓浓悲伤但却夹杂着点点希望的笑容。
虽然这个笑容仅仅坚持了短短几秒，但却是那么触目惊心。
像是崩盘般，泪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哭喊着，望着模糊视野中不断缩小的大哥，努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递给对方。
“大哥！我……我是绝不会忘记的，不管是谁，我都会死死地，记在心中，然后，在未来再次相遇！”
“大哥！！！我们！一定！一定还会再见的！”
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雪玲珑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欲要扯破喉咙的呐喊，直到那道模糊的身影完全消失，再也无法看见。
“走吧。”
妖无神摸了摸雪玲珑的头发，两人顿时化作一道白光，霎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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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纱窗，初升的太阳将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少年的脸上，那种温热的感觉，令少年有些舒服地睁开双眼。
“啊~~~该起床了吗？嘛，偶尔这么睡一下也挺好的。”他伸了个懒腰，将醒未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那双睡眼朦胧的眼。
总感觉，做了个很长的梦呢。
很长很长，像是一本很厚的书本那样，但却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目睹过那样。
即使自己已经完全记不清梦境中那人到底是谁，做了什么就是了。
故事的主角……似乎，有个女人？
嘛，不过那种事情，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作者的话：很好，本篇章终于结束了。无缝链接武伍篇第一章。顺便说一下，妖无神，大哥，雪玲珑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只有血玲珑是十七岁的模样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