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了死亡。

寒意涌上头顶，恐惧从脊骨蔓延至全身，我甚至可以在脑中看到自己身体被拦腰斩断的未来。

那一刻，我抛弃了尊严，面子以及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没有丝毫的犹豫，发动了我最强的底牌——魂之境界。

时间在此时陷入了近乎于静止的停滞，灵魂涌动的世界被染成了泛黄照片的色彩。

“魂之境界”——圣剑使的最强魔法，时间被无限减缓的灵魂之境。与外界不同，这里时间的流动极其缓慢，甚至到了可以说是静止的地步。所以，除了特定的人以外，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时间被扰乱的异常世界里正常行动。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

我发现，即使发动了魂之境界，死亡的气息也没有停止。

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在这本不可能有人行动的异界之中，燕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不可——】

我惊讶的喊出了声，但还没等我话音落下，迟来的死亡之刃便掠过了我的胸口。

【承让。】

啪。

燕轻声低喃，缓缓将不知何时露出了一小半的太刀收入鞘中。

寒光入鞘，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我的胸口突然裂开了。

【真，真人！】

耳边响起蒂法的呼喊，在微微摇晃了几下后，我稳住重心，然后伸手让自己的搭档冷静下来。

【不用担心，蒂法…..我没事。】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没有血迹，刚才裂开的，只是我胸前的衣服罢了。

皮肤纤细的毛线拂过我胸前的皮肤，如果刀刃再往前半厘米，估计现在裂开的就是别的东西了。死亡与我擦肩而过，劫后重生的冲击让我身体一阵发软。魂之境界解除，世界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黏满了汗液。

刚才，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失误吗？不，这不可能。那个燕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也就是说，这是故意没打中我的。

放水…..吗？

意识到这件事后，我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我不喜欢被放水。但最让我感到郁闷的是，我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就是拖了燕放水的福。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东方七鬼秘剑术，燕反。

完全无法看清的剑路，正如其名一般，有着如同燕子划过水面的神速与迅捷。

就算说是勉强我也无法看清那一招的速度，那是完全超出人类可以观察范畴的神技。虽说我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自感受过后，我才明白这个技能的恐怖与压迫力。

然而，更让我惊讶与不解的还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她能在魂之境界中正常行动……】

我刚才确确实实发动了魂之境界，时间也成功被我减缓了。然而，燕还是成功发动了燕反，就像是魂之境界对她没有用一样。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魂之境界是灵魂的世界，即使是圣剑使，能进入那个境界的人在这数千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人。更不用说，身为蓬莱人的燕根本就不是圣剑使。

我警惕的看着燕，然后向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可以不受魂之境界的影响？】

听到我的提问，燕摆正身体，然后回答说。

【正如我之前所言，鬼仙术依赖的是“灵魂”与“调和”的力量。所以，作为使役“灵魂之力”的同伴，我自然也能够进入“仙界”——不，按阁下的说法，应该是“魂之境界”吧？】

这也可以做到吗？

我愁眉苦脸的咧了咧嘴，但事实摆在面前我也不得不信。的确，无论是圣剑还是鬼仙术用的都是灵魂的力量。所以，圣剑可以达到的灵魂之境——“魂之境界”，鬼仙术也没有理由办不到。但紫蝶那家伙明明说这是圣剑使的独有技能，连那个萝莉老太婆都不知道蓬莱的术式吗？话说鬼仙术也太无敌了吧？

就像是看透了我的担忧一样，燕缓缓开口说道。

【无须担心。就像只有极少数圣剑使可以习得“魂之境界”一样，通过鬼仙术能达到“仙界”的人也屈指可数。在蓬莱的漫长历史中仅有两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其一是蓬莱的开国之主，其二——】

燕轻描淡写的指了指自己，接着说道。

【就是我。】

【？】

我记得这家伙之前不是说自己“只对鬼仙术略懂皮毛”吗？这算个鬼的略懂皮毛啊！

我在心中默默吐槽道。而这时，燕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迷雾，随后开口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太久的话也会引起外面的怀疑。】

说完，燕将目光转向我，声音也变得郑重起来。

【刚才那一击是对阁下的警告，接下来的“燕反”就不是这样了。这是最后的一击，我会使出自己的全力，请阁下也不要再隐藏实力，以自己的全力一击做出回应。不然——】

突然，燕身上的杀气涌现出来。她将手伸向刀柄，随后冷冷的看向我。

【即使阁下对我很重要，我也必然会取阁下的性命。】

【……】

我默默看着燕，从这份杀意中，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决意。

这个人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打算杀了我。

我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苦笑。

…..没办法。

既然燕都这样说了，我也没理由继续将底牌瞒下去了。

我放弃了挣扎。好在，现在处于雾中，外界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抛去无聊的自尊心，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再说，其实在零研旧址的时候我就已经用过一次就是了。

【我知道了。】

我睁开眼，然后做出了回答。

【那么…..】

与燕一样，我将手伸向了刀柄。

【来吧，燕！】

这是我为了决赛而习得的“杀招”。凌驾于所有的圣剑魔法，真正意义上的“绝技”。

【魂之境界！】

世界又一次被染上了褪色照片的颜色，不过这一次的魂之境界不是为了减缓时间。

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了许多银白色的光粒，膨胀的魔力甚至让空中飘浮的灵魂都为之却步。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我鞘中的圣剑。

圣剑解放——这才是我发动魂之境界的真正目的。

集中精神，将身体放空，忘掉自我。感受灵魂的跃动，聆听万物的低吟。

然后……

【呼——】

我轻吸一口气，握住解放了真正力量的圣剑，然后慢慢压低了身体。另一边，靠着鬼仙术同样进入魂之境界的燕也与我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安静的世界中，只有半空飘浮的灵魂在我们周边浮动。

安静，绝对的安静。

声音宛如被从世界中抹去了一样，甚至连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压抑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我们两人就像是神社前的石像，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只等那一个短短的瞬间到来。

然后——

【东方七鬼秘剑术，其之三。】

【风花雪月，一闪。】

沉默被打破，脚下的地面扬起一阵尘埃的涟漪。我们屏住呼吸，几乎是同时发动了攻击。

【燕反！】

【风之闪！】

刷。

白刃出鞘，银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

那是真真正正的须臾片刻之间，不到0.1秒，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燕互换了位置，并保持着挥剑的动作。谁都没有转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在原地。

接着。

铛！

来自过去的声音早已跟不上我们的速度，剑刃相接的清脆声响直到现在才响了起来。魂之境界解除，我们立直身体，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将各自的剑收入鞘中。

一片落叶缓缓坠向地面。

然后…..

啪。

燕的面罩，突然裂了开来。

而我这边，则是衣袖的位置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划痕。

【漂亮的…..一击。】

燕开口说道。同时，他的脸颊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不愧是阁下。这次，是我的败北。】

一滴鲜血从他脸颊的伤口处滑了下来，不过燕也没有多在意。他看着虽然衣服被划开不过没受到皮肉伤的我，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呼——】

听到他认输后，我终于得以喘了口气。

看着自己衣袖的裂口，我只感到一阵后怕。刚才我哪怕有一点偏差，估计我的手现在已经没了吧。

我摇了摇头，不过冷静过后，我突然从燕刚才的话中感到一丝违和。

咦？燕的声音，有这么轻柔吗？

我脑中冒出一串问号，毕竟在面罩碎掉后，燕的声音突然就变了。之前的声音明明更加低沉稳重，充满男子的气概。不过现在却十分的柔和，简直像是……像是……

……

不会吧？

我默默转过头，看向燕的位置。同时，燕也转过了头，看向我这边。我们就那样默默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这是燕这名神秘剑客出现后，第一次有人看到那面具背后的模样。

在我的印象中，这名性格沉默寡言，满是神秘但是无比强大的东方剑客应该是一名30岁左右，下巴布满杂乱的细胡渣，脸上挂着一道刀疤，浑身写满故事的硬派男性才对。但是，但是…..

【你，你，你，你……】

我傻眼的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燕，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硬派大叔。

【你竟然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