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只有背离信仰才能守护信仰。
亚利斯特克断钢刃刺进了石头人的身体，随着剑刃的急速挥舞，石头人被切成一堆碎石，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
阿莉尔收起亚利斯特克断钢刃，急忙查看剑刃上有没有破损的地方。
“哎呀！毕竟是积压了好多年的旧货！但愿不要砍坏了才好！那样就卖不出去了！”
她自顾自的把剑刃翻过来倒过去，最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坏！吓坏我了！不过这大家伙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哎！又是一柄都没卖出去！”
阿莉尔俯下身检视着石头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丑的石头人，制作者的审美观一定和自己不一样。
阿莉尔不清楚这究竟是玩家之间战斗时失控的石头人，还是谁弄的恶作剧。
总之石头人这么乱跑伤了人，可是很危险的。
嗯？
阿莉尔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
她不禁皱眉，朝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血的......味道......
转过小巷的刹那，阿莉尔感到脚下传来的水花声。
最近天又没有下雨，哪来的积水？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低头会看到什么，但是她依然希望那是积水。
事与愿违。
她看到的是血......从街道上一直流进小巷的血......
她走到街道上，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惊慌逃跑的系统子民被一前一后两个石头人堵在了街道上，最终谁也没有逃出去。
他们的尸体堆在街道上，而那沾满鲜血的石头人依旧在践踏着死者的尸体。
一脚又一脚，仿佛石头人仇恨着人类，仇恨人类每天将他们踩在脚下。
也许万物皆有灵，只是大自然的很多生灵无法开口讲话。
他们未必便没有思想，只是人类一心认为自己才是世间的主宰。
这是自大？还是无知？
剑华如月，寒光似雪。
亚利斯特克断钢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石头人破碎倒地，恢复了它们本来的面目。
丑陋的石块。
阿莉尔拾起滚落在路边的头颅，她分不清这头颅属于哪具尸体。
甚至可以说，她连地上哪些东西是尸体都分不出来了。
尸块与石块都染着血迹，这景象宛若人间地狱。
又是哪个玩家发了疯啊！居然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
玩家还真是作孽啊！总拿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系统子民当做发泄对象。
到头来，真正受苦的还是这些无辜的人，难道他们从生下来便是注定要遭受这样的劫难？
这不可能。
人终有一死，但没有人生来就该死。
“你很漂亮，而且有一颗美丽的心。”
女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莉尔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这条上坡路高处的女孩，她就站在自己前方数十米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人只能看到彼此的脸，却无法看到彼此的心，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
阿莉尔拿起剑，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她就是石头人的制造者。
“从亚尔兰口中得到的。”
阿莉尔愣在了原地，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说道。
“你是诺薇雅，。”
“是的。”
“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只是一直没见过。”
“你想见的不是我，是亚尔兰。”
诺薇雅的话一针见血，阿莉尔沉默了，她看着遍地尸体说道。
“这都是你干的吗？”
“是的。”
“为什么？”
“我喜欢。”
‘砰’！阿莉尔身体像炮弹般蹿出，甚至可以听到速度划破夜风所产生的巨响。
可是诺薇雅身体连动都没动，她的身体慢慢变幻成了亚尔兰的样子。
阿莉尔斩下的双剑停在了她的头顶。
“为什么不斩下去？”
“......”阿莉尔沉默，她咬紧嘴唇，最终双剑斩下。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砍到，诺薇雅的身体凭空消失了。
同时亚尔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仍然记得你披肩发的样子，为了你，我杀了老师。”
“诺薇雅！亚尔兰已经死了！你休想迷惑我！”阿莉尔脸色变得苍白，她猛地回过头，双剑凌空斩下。
可是诺薇雅也不在身后，她出现在了坡道更高的地方。
“为了不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所以杀了他作恶多端的老师。这是他对你说的话，可是你又可曾知道，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他杀他的老师，只是为了救你。”
“这不是真的！他是勇者！他是杀死了国王的勇者！他为的是无辜的人！不是我！”
阿莉尔举剑迎向诺薇雅，冲着她喊道。
“那他为什么不救别人，只是单单救了你。”
“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吗？”阿莉尔双剑斩空，然后继续追击诺薇雅。
她心里很清楚一个事实，自己与亚尔兰是没有可能的！从他残害日冕圣座的同袍开始，自己与他就没有可能了！
“让我来分析一下。”诺薇雅变回了本来的样子，用漠然的目光看着阿莉尔。
“他对于自己的老师所作所为，也许不认同，但那只是因为无辜者受到伤害而不忍心，远远达不到对自己的老师深恶痛绝。”
“但是他遇见了你，他为了你，他甘愿弑师灭祖。”
“他自责，他无法原谅自己杀死了那个将自己视做亲生儿子看待的老师，只要有一点点食物，他的老师都会把食物分给他，让他不饿肚子。只要有一点点树荫，他的老师都会把地方让给他，让他不必忍受焦热烈日。可是他为了你，选择毁了这一切，以‘正义’的名义。”
“他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没了老师之后，什么都无法给你。”
“他不愿意让你跟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且他不知道你的想法。”
“他不知道你的心里对他是怎么想的，他选择了默默离开。”
“他骗你，他说他杀死他的老师，是为了保护无辜的人。”
“他的心在流血，他杀了自己像父亲一样爱戴的老师，而目的就是为了你。”
“他虽然离开了，可是他没有走远。”
“他躲在远处，看到你被断剑意志救了，他知道对你来说那是一个好去处。”
“他是恶人的学生，为了摆脱这一点，他选择了坚持对你说的谎言。”
“保护无辜的人。”
“《极恶箴言》是他老师一生的追求，他老师费尽心机想要掌握《极恶箴言》，可是却被他杀死。”
“他既没有实力，也没有依靠。像个傻瓜一样选择坚持正义，结果处处碰壁，被人教训的鼻青脸肿，没有丢了命已然是万幸。”
“他太傻了，《极恶箴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只要靠上面记载的内容就可以保护自己，实现正义。”
“他没有那么做，保管《极恶箴言》是因为这是他老师留下的唯一遗物，不去看上面的内容是因为他要坚持对你说过的话，为了保护无辜的人，为了正义。”
“为了正义，就必须放下那背离正义的力量。”
“所以直至他死，他依然只是一个半吊子玩家，全靠着他自学的近战技能与冰亡才活到今天。”
“我遇到了他，我告诉他没必要坚持那所谓的信仰，更没必要为了对你说过的话而坚持所谓的正义。”
“在我的影响下，他最终放弃了自己坚持的道路。”
“他渐渐变成了和他老师一样的人。”
“我不想害他，我只是不愿看到他坚持那违背自己本意的‘正义’，我想让他寻找自己的本心，然后按照自己的本心活着，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总和我说起你，可是他不敢见你。”
“他害怕你看到他如今的样子，那没有坚持当初对你说的话的样子。”
“我曾问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答案是无可比拟。”
“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的存在......包括我。”
“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多么美丽的女孩，能让他十年一直不忘。”
“现在我见到了，你真的很美，就像他说的那样。”
阿莉尔有些茫然的看着脚下，她坐在血泊中，靠在路灯杆旁。
“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喜欢亚尔兰吗？”
诺薇雅直视着阿莉尔的眼睛，她等待着回答。
“大概喜欢吧！”阿莉尔做出了回答，做出了这个违背‘正邪不两立’的答案。
“如此喜欢你的亚尔兰被谢疾隐杀了，你是选择继续坚持你的‘正义’，还是选择为你所喜欢的人复仇？”
阿莉尔抬起头用怅然的视线看着诺薇雅，然后顺着诺薇雅的目光朝下坡路望去。
道路尽头出现了那黑衣剑士的身影。
谢疾隐。
她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也问着早已不在人世的亚尔兰，那个永远活在自己心里的亚尔兰。
亚尔兰，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
坚持我的道路，将你划分在罪恶的一侧。
还是认可你的一切，背离我自己的信仰。
阿莉尔握紧了双剑，她缓缓起身，面朝谢疾隐的方向走去。
如同你弑师之前的两难选择一样，如今的我也陷入了这样的选择。
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