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傍晚。

“钢琴？”

“是的，会弹么？”

“会是会……不过你弹得更好吧？”最开始在我心中留下印象的就是他的琴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上就要到父亲大人的生日了。”

“你准备让我去给父亲大人演奏……？”

“不。不全对。每年父亲大人的生日都会变成我们的家庭聚会。奔波于内海的叔父大人和叔母大人，在彼尔德照看我三弟的姨母大人，以及常驻洛克拉克的兄长和嫂夫人都会在贝尔德的总部集结庆贺。算是我们家里的一个定期活动吧。”

“那你让我弹琴的意思是……？”

“今年，你我毫无疑问会成为聚会的焦点之一。而且因为东部的事物比较繁忙，会场也被改到了这里。”

“所以需要展示一点才艺来助兴吗……”

“是的。”

确实需要认真准备一下。

“那距离父亲大人的生日还有多久？”

“一个月。”

“怎么感觉时间有点紧……”

“其实也不紧，谱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咦！？什么时候？”

“音乐课的时候。然而当时准备的是独奏，现在需要改成合奏。”

“那应该还算充裕……不过练习应该需要很长时间。”

“是啊，”他皱起眉头，“毕竟这几个月我除了音乐课根本就没碰过琴了。”

“不，我是说我……”几个月算什么，我已经两年多没碰了。

“你当时的技术如何？”

“只能说会弹……只会十首标准曲。”

“标准曲？《冬日》会弹吗？”

“会。基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就够了。”他站起身，“走吧，去音乐室。我要看看你现在的技术如何。”

“弹得不好可不要笑话我……”

“那就要看究竟能有多不好了。”

“……”压力好大。

离开图书馆，上楼，来到音乐室。

他揭开铺在钢琴上的布，让我就坐。

“你觉得你现在能到一个什么水平。”

“等下，让我找找感觉。”

掀开盖子，用手轻抚琴键。DO RE MI FA SO RA SHI。

“乐谱还记得吗？”

“基本忘了……”

“这里有谱子。”他拿出一个小本子，打开架在琴键上。

这不是难度略高的《冬日》，而是相对比较舒缓并且非常简单的《约希王子的假期》第二乐章。这应该算是标准入门级毕业曲了，涉及各种基础指法，不过几乎不需要用到踏板。就算现在的我也应该不会有问题。

回忆回忆当年的感觉，指尖传来琴键拉动琴锤敲击琴弦产生的震动。有节律的清脆乐声随着震感换换流出。钢琴需要双手各自分工，不经过大量练习是根本无法收放自如的。我手指天生的灵活性不太适合练钢琴，虽然经过后天练习可以弥补这一点，但我确实对这种大型乐器不怎么感兴趣。

姑且，弹完了。

“如何……”

“确实是按照乐谱弹下来了，节奏也没有错。”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

“因为是个空壳子。”

“说白了就是让观众听了想睡觉是吧……”

“看来这位王子的假期确实是挺无聊的。”

“又挖苦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偶尔会用这种略带幽默的讽刺来欺负我，虽然我一点都不在意就是了，“说到底还不是你让我弹的……”

“我只是想确认你的技术。确实，正如你所说，你就只处于一个‘学过’的状态。”

“嗯，一直都弹不出感觉来。”

“基础指法都已经掌握了。然而不会控制力道，全程几乎没有起伏，也不怎么用踏板。”

“咦？这曲子不是不需要踏板么？”

“任何曲子都可以使用踏板来提高效果。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我站起身，让他坐在钢琴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变成了另一个人。

最开始，他弹出的音色和我的别无二致。然而当王子离开宫殿后，整个世界就如同猛地掀开蒙在油画上的白布一样瞬间多彩起来。蓝天，白云，花海，麦田。柔和的春风，悠闲的马儿，摇曳的杨柳，清澈的溪流。鸟儿在林间欢唱，鱼儿在水中畅游。午后得以清闲的农夫躺在马车上，看见他们所爱戴的王子驾到，热情洋溢地，献上他们最诚挚的敬意。

三声重音，乌云袭来。急促而有劲的音色逐渐占据上风，扣人心弦。农夫们开始做好迎击风雨的准备，王子没有退缩，和他忠诚的随行护卫们一起加入了与自然抗争的队伍中。

第二乐章到此结束。

“……”

“……”

“米夏。”

“你能把它弹完吗，希尔……”

“不能。”

“……”

“想要听后面的话需要你自己来弹。”

“我觉得我练上一辈子都达不到这种水平……”

“别这么没自信。”他站起身，“你来弹吧，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

一直弹到任何美妙的音乐都可以被称为噪音的就寝时间，我的技术依然没有太大长进。

------------------------迟早会有听了音乐就爆衣的漫画的-----------------

三天后。

“姑且能听了。”

“不过根本没法拿去表演吧……”

“拿去考试到是够了。”

“问题是这次需要的标准肯定在考试之上。”

“确实。”他拿出一张纸，“谱子已经改好了，来合奏试试吧。”

“已经改好了？我看看……”

这谱面……有点难。

“对你来说可能稍微有点难。”

“我觉得就算再给我一个月应该也没办法把这个弹好……能弹下来倒还有可能。”

“那就毫无意义了。”

“是啊……”

“趁现在还有时间，换个思路吧。”他把纸放在琴键的盖子上，“我记得你擅长小提琴？”

“是的。”无需犹豫。

“我听你演奏过，技术确实不错。其实小提琴也完全可以和钢琴合奏。不过……我对小提琴的了解还不足以让我可以作曲。”

“改谱子方面就交给我就行了，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这可是不同乐器之间的合奏。”

“你我一起努力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你还真够乐观的。”

“只是改曲子问题不大，只要不让我从零开始创作就行。”

“先试试这个方案是否可行吧。”他走去柜子那边，拿了一把小提琴给我，“先合奏一曲试试。”

“好的。什么合奏什么曲子好呢？”

“随意。”

“那就……”不知道为何，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答案，“《第三宫廷舞曲》第二乐章。”

“那就开始吧。”

本身这首曲子就是合奏的，刚好就是钢琴和小提琴。当然也有各自独奏的版本。

不愧是希尔，连这平缓的舞曲都能弹得这么别具匠心。音符本身就好像一对经验丰富的领舞者一样有节奏地旋转起来。轻快又不急促，火候恰到好处。让老练的舞者得以更加起兴，让生疏的舞者得以忘却紧张，就连一旁的听众听见以后都会不由自主地摇晃身体，打起拍子。

而将无数跳跃的音符连接起来，就是我的任务。时而退居幕后，变成宽广的舞台。时而冲向前台，变成明亮的闪光。时而化作流苏，与回响柔情缠绵。时而喧宾夺主，与键音激情斗舞。

约定的乐章早已完结，但我们的心思却异常统一。知音以律相交，胜于千封书，万句词。与君共奏一曲，贵过千张宴，万两金。

那年在庭院中独自飘荡的琴声，现在终于找到了伴侣。

而且，曲终，人不散。

“……”

“……”

“所以我们这三天究竟是在忙什么？”

“要是早点改变方法，让我用小提琴就好了。”

“谱子的问题已经根本不是问题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去吩咐下人，让他们买一把最好的小提琴来。”

“这把确实音色有点差……不过也用不到最好的，稍微好一点就行了。”毕竟我又不是专门的乐师。

“不，任何二流货都配不上你。”

“……”

“届时还请再和我合奏一曲。”

“怎么突然这样用词了……”

“应景生情而已。答复呢？”

“当然可以。”

想让我陪你奏多少曲都没问题。

收拾完后，我们离开音乐室。也快到晚饭时间了，希尔让我直接去餐厅等他，然后就先下楼了。

“大人。”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雅安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走廊中。

“称呼用错了喔，雅安。”

“是啊，好像是这样呢。”

仅仅通过一个称呼，她就表达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放心吧，雅安。”轻轻撩拨一下耳畔的红发，“应景生情而已。”

-------------------------------这到底是个什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