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赶路，第二天将近正午的时刻，我们护送着满载难民的运输车回到了乌卡拜昆。南路的运输车已经在一小时前抵达了，因为不用穿越复杂的丛林，他们的运输异常顺利。北路预计会在今天下午到达，白毛猴子现在正跟着那车队，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降落，抖抖身上的积雪。飞雪在空中不断钻入我鳞片的缝隙中，被我的体温融化后又在鳞片表面变成了薄冰。现在我浑身上下被这层冰覆盖着，就好像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粘附在皮肤上一样，非常难受。

进入兽栏，蹲下好让背上的乘客下来。

“那我就先去舰桥了，提尔。一路辛苦你了。”

“去吧。那群催命鬼已经喊了一路了。”

“嗯……”

她在我结满冰渣的脸庞亲了一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下巴上的鳞片，然后一路小跑离开了兽栏。

“雷克希娅，帮我把鞍座卸下来。”

“好的~。”

卸下鞍座，变成人形，从兽栏的储物箱里拿出衣服穿上。一边带着雷克希娅前往餐厅，一边继续思考我一路上一直想要思考一直在思考却一直无法专心思考的问题。就是耶伊拉和雷克希娅在那旋风中的看到的景象。

现在有两种猜测。一种非常乐观，乐观到我自己都不信。一种非常悲观，悲观到感觉我们已经输定了。

邪龙明确表示过，无论事情变得多糟糕，都有挽救的方法，但我们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最起码，我们的奖励是没戏了。就目前来看，控制住赤雪浩劫所能获得的物质奖励，好歹都有一份有关“镇龙散”的配方。除此之外，这场复杂的经济斗争甚至政治斗争被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强行划上了休止符，其中潜在的利益十分混乱。

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些，耶伊拉关心的肯定也不是这些，邪龙所谓的奖励也绝对不是这些。

哑谜已经够多了，我的脑子根本跟不上。事到如今，我还是乖乖当我的坐骑好了。因为我只是个坐骑，所以复杂的事情什么都不懂，嗯。

来到餐厅，让雷克希娅补充一点能量。我自己是一点都不饿，也没心情吃东西。我的心思全都在耶伊拉那边，一会儿她带回来的消息将会决定之后我们行动的困难系数。

“提尔，我这边结束了。”将近半小时后，她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这同时代表着雷克希娅这丫头已经吃了快半小时了。桌子上越堆越高的盘子和碗充分表明了她这半小时过得比我要充实得多。

“居然这么快？”

“都说了，只是一个简短的汇报。”

“你们的会议全是小型的，汇报全是简短的。”

“行了，别提这些事了……到宿舍集合吧，我慢慢给你说。”

“宿舍？”

“我需要躺一会儿。不介意我躺着给你说吧……？”

“岂敢，我的小公主。走了，雷克希娅。”

“唔~！”

“稍等一下，让雷克希娅吃完。”

“不用急。我先去简单洗一洗。情况……比想象中要好。”

让雷克希娅用十分钟扫荡完桌上剩下的食物并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去后。似乎还没吃够……算了，我自己回去吧，让她尽可能多吃点对之后也有帮助。

“你继续吃吧，我会宿舍去问问耶伊拉情况。”

“唔唔~，唔唔唔唔唔~！”

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不过总之应该是她知道了的意思。起身返回宿舍，顺着闷热的金属回廊到达中心居住区，打开门，她正在换衣服。

“有人进来了你头都不回的？”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有什么好回的。”她把仍有点潮湿的长发从睡觉用的衬衣领口中掏出来，甩了甩，“雷克希娅酱呢？”

“就让她继续吃吧。反正来了也没啥意义。”

“也是。”

“你刚刚说情况还不错？”我随手拽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

“嗯。”她一头侧倒在床垫上，“这样说吧。毕竟这里不是会议室。”隔音不是很好。

“所以究竟是好是坏？”

“先说近的。萨卡娜今早已经带着需要撤离的镇民出发了。”

“扎西林德那边怎么说？”

“全面接收，并愿意接收更多的。”她露出一丝微笑。

“哎呦？”

“因为利贝尔方面的援建，扎西林德现在已经比四十年前的规模大了四倍多。另外，因祸得福，由于这次封锁，扎西林德中绝大多数旅店都是空的。本身是扎西哈贸易窗口的扎西林德有大量给商人和旅行者准备的旅店，这么长时间没生意，旅店老板们都正发愁呢。”

“钱呢？镇民可没那么多钱。”

“扎西哈自治政府统一支付。之前的燃料危机是市场问题，他们爱莫能助。现在面对天灾，同样是扎西尔人的州长当机立断采取了应急机制。”

“有点意思。”没错，这才是正确的出牌方法。不像某人之前跑去借钱，瞎胡闹。

“白龙卫队和本地猎人的布防工作交给西里布康老前辈进行。萨卡娜在临走前已经给他提过很多意见，防御工事正在布置中。”

“你不去看看么？”

“弄好了再说。西里布康老前辈是曾经经历过赤雪浩劫的老战士，萨卡娜则有无数次讨伐战经验，他们两个布置出来的的防御绝对没问题的。而且我现在好累。”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咳……”她伸出手在我面前抡了一下，“再说公会。紧急任务通过审批，整个北地的集会所都已经张贴了告示，四面八方的猎人正在聚集过来。”

“预料之中。”

“但是都比较远，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联合公约的封锁解除仍在最后的审核阶段。至少今明两天，猎人们就算到达了利贝尔边境，也不可能一口气全都涌进扎西哈。”

“这个更是预料之中。”

“但是，一批讨伐队制式装备已经在前往扎西林德的路上了。等萨卡娜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把这些精良的武具分发给白龙卫队的战士们。”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他们虽然武艺精湛，但很多大型怪物的皮毛和甲壳不是仅凭武艺就能突破的。

“最后，利贝尔方面。人民军正在集结，但他们依然只能协助防守扎西林德和协助护送车队。”

“毫无诚意？”

“毕竟陆军在这种环境下自保都难。不过他们派了大批龙骑兵过来帮忙。”

“大批是多少？”

“这就要问阿瑞斯队长了……好像是他的低空强袭队全都过来了。而且还将携带大量煤炭和干粮。已经准备出发了。”

“真快啊。”

“是啊。”

“就和你那公会审批开始挖掘一样快。”

“……是啊。总之，现在我们这里的燃料储备，加上之前搜索队带来的以及挖出来的燃石炭，在这种备战状态下不出一周就会见底。这一批煤炭绝对是救命的。”

“确实。”

“综上所述~，”她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臂放到自己额头上，侧着脸看着我，“我现在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伸出手，在她肚子上胡乱揉了起来。

“呀~。”她笑着把身体缩成一团。

胡闹了一会儿后，我站起身。确实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最好让她好好利用一下。

“我去看看雷克希娅那边吃得如何了。你睡吧。”

“嗯。”

走出门，左转，来到台阶上面，向下望。我看到的不光是金属的阶梯，还有一只大猫。

“哟，飞龙。我正要找你呢。”

耶伊拉，看来你的休息时间又泡汤了。

……

……

“没错，就是这个。”大萨满拿着大猫偷来的卷轴，看都没看就确定了。

“这东西真得那么重要？几乎都没人看管，只有一个感觉随时都要死的老头在那破房子里。”

“他确实老了，但他还没糊涂，年轻的刺客。他在年轻时候立下的丰功伟绩足以写出另一卷史书。”大萨满从木筒中抽出卷轴，“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让我们看看白龙神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箴言吧。”

“……”耶伊拉此时已经换成了那身红色的便装，静静站在大萨满身旁，等待着卷轴开封的一刻。

拉开。

密密麻麻的文字写在淡黄色的波波皮上，我一个字都看不懂。说实话，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字，更像是符号。

“这……这是！？”大萨满一脸震惊，“居然是一个传说！”

“又是传说？”大猫似乎一听到这个词就没兴致了。

“有关……灾厄之龙的传说。”

“灾厄之龙……？”回头看了眼耶伊拉，她正认真盯着羊皮纸在看，“耶伊拉，你能看懂上面写的什么么？”

“不行。”她摇摇头，“全都是古代的北方文字，而且和我认识的都不一样……估计是扎西尔部自己的文字。”

“居然还有你看不懂的东西？”

“我只能认识几个词汇，但这些句子全都用了非常难以理解的表达方式，所以任何一整句话我都看不懂。”

“厉害。”

“别打断我，我正在思考问题。”

“……”思考问题？

“我勉强可以看懂，让我念给你们听。”大萨满把卷轴扑在桌面上，用手指指着上面的文字，“风之灾厄龙——达尔刚。他原先是白龙神的下属，后来背叛了白龙神，隐藏在寒风中。当埃塞拉克之柱崩裂时，他会卷起狂风，让冰的碎片四散到整个尤尔德拉，增加巨人们寻找它们的难度。”

“怎么又是这个埃塞拉克之柱。”

“外神的使者，如果你仔细研究过，你就会发现扎西尔人的传说有一半都和这传说中的神器有关。”

“用来支撑天空的柱子？”

“不光是支撑天空，还镇守着大地。圣山乌卡拜里下方蕴藏着无尽的宝藏，同时也是无尽的灾厄。包括地龙之息也是这宝藏之一。只要埃塞拉克之柱存在，谁都不能打这些宝藏的主意。于是达尔刚就想尽了各种方法，试图要让埃塞拉克之柱崩塌。”

“等一下，大萨满。这个所谓的‘风之灾厄龙’根本只是古扎西尔人为了丑化寒风这一概念而创造的东西吧？”

“不，提尔。”沉默许久后，耶伊拉说话了，“在《格基芬王》中，有一个类似于这个达尔刚的魔龙。他们的目的非常一致，都是试图用风力从尤尔德拉下方提取什么东西。”

“提取什么……！？”难道说，“那个冰刺和旋风！？”

“不是没可能。”

“看来你们已经发现一些线索，有了一些猜测了。没错，这不是一个传说，而是用传说作掩护的历史记录。上一任大萨满亲口告诉过我，圣山上空有一个邪恶的存在，他一直在寻找时机，夺取埋藏在圣山中的宝藏。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会用什么方法。现如今，看到了这卷轴中的内容，我终于明白了。”大萨满直起身，看着耶伊拉，“库夏鲁达欧拉，风之古龙。这不寻常的暴风，随着暴风而来的地龙之息，一定全都是出自他之手！”

“所以，您想让我们去讨伐他？”

“是的。”

“现在的兵力想要防守乌卡拜昆都很困难，根本无法组织起一支古龙讨伐队了。”

“没错。从古至今，就算是在和平昌盛的年代，也不曾有人妄想击败这灾厄的罪魁祸首。任何凡人的力量在尤尔德拉和古龙的双重压迫下都会变得软弱不堪。但你们，你们并不是凡人。地影之邪龙让你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弥补上古时期古龙们犯下的过错吗？”

“再重申一遍，大萨满，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说了，提尔。这就够了。”

“耶伊拉？”

“我会想办法的，大萨满。战力也好，审批也好。谢谢您提供的信息。”

“这一切都是为了乌卡拜昆的人民和尤尔德拉的安宁。”

“嗯，我明白。”

“我会将这传说完整翻译再把译文送来的。这里面一定有很多对你们有用的信息。”

“好的，拜托您了。”

奇怪，这种行动方式完全不是耶伊拉的作风。但她既然能这样答应，肯定是经过思考了。

莫名其妙地，我们似乎要去和一只古龙战斗了。

----------------------------------仔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