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1-3

我是知道的，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

任何阵线，任何看似充满希望的战斗，都会在古龙加入后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逆转会这么大，这么汹涌。

闪亮之翼的死神来到铸造厂后的三个月，我们的防御就已经彻底瓦解。唯一畅通的地下通路也被破坏，工人说当时先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锥子穿破了隧道顶部的装甲，随后整个隧道就扭成了一团。

我们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堡垒，我们的重武器，一切这些有形态的东西在与之交战的时候都会瞬间被扭曲。机械是精密的东西，想要完全破坏它或许不容易，但想要让其失效其实是相当简单的。

他使用的不是烈焰不是寒冰也不是庞大的身躯，他的智慧令人折服。他可以封住理能炮的内部让炮弹炸膛，他可以干扰通讯器让最关键的信息无法传达，他可以封锁或打开我们的大门而让战场变成他期望的结构。

就连我们精心准备的最终兵器，落到他身边后也突然变成了一枚哑弹。

智慧……他操纵磁粉的能力让他的智慧得以最大程度发挥。我们要怎么才能战胜这么一个兼具力量和智慧的无敌存在呢？

答案只有一个。

无法战胜。

“勇士大人。”

“你会叫我来这里，那就代表着又有新进展了？”

“有是有。”

“但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呢。”

“哈哈哈，可惜啊……要是能再给我几年时间就好了。”

往常一提到研发就兴奋不已，有了新想法以后一口气好几天不睡觉的他现在也完全一副消沉的样子。他给我说过他的梦想，好像是开发医疗设备，带来生的希望，造福于民。不过说到一半他就兴奋过头了导致我到现在都没太能理解他那些话的意思。

不过他现在是干什么的我非常清楚。

不是和生，反而和死有更大联系。

“所以还是赶不上吗？”

“那个东西的话当然是赶不上了，最关键的同调工作需要大量数据和实验。现在我们无论是时间和条件都没有，肯定是没戏了。”

“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那个东西确实赶不上，但是数据可以留下来。”

“你的意思是……”

“她去给议会提议的，议会觉得确实是个可行的方法，但是需要征求您的意见。”

“我的意见？”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找我？“你先说说到底准备干什么？”

“您认识这个吧？”他伸出手，展开手心，那里躺着的是一个被汗水浸湿的紫色小晶片。

“这不是……这个已经完成了？”

“光是这项技术的话确实已经完成了，就在昨天。”

“那么载体呢，有合适的载体吗？”

“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其实是有的，但都只是些实验体。不要说上战场了，想要动起来就不太可能。”

“那不就又拐回去了吗？所以这东西有什么用？”

“勇士大人！”他紧握双拳，“议会真的决定放弃这里了吗！？”

我闭上双眼。

作为最后一名上位指挥官，我现在算是这铸造厂的管理者。嗯，完全失去本身职能，早已经纯碎变成一栋要塞的铸造厂。这种地方留着有什么用呢？而且我们真的留得住吗？所以我最终还是收到了这个命令。

“是的。”点点头，“作为这里的驻军，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嗯……”

“我明白了，你把这东西给我看的意思了。”

怪不得议会不直接来找我。他们心中也是有愧疚有良知的。

“可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对您这样的战士来说简直是亵渎吧！？况且您已经这样了，还要——”

“我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可是早就应该死过的人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还要多亏了你们，我才能继续战斗这么多年，还完成了我最后的遗愿。这份恩情我无论如何都是还不尽的。”

哪怕献上我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也一样。所以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

“……”

“再说了，亵渎什么的只是一个说法罢了。死了就是死了，好像谁还知道死后发生了什么一样的。”

“那么您是同意了……？”

“我同意。但这个晶片肯定不止一个吧。”

“是的。”

“我会去劝说别的战士的。给你说，他们之中其实有不少并不怎么看中传统。”

“……”他低下头。

“别露出这种表情了，一点都不适合你。最后这段路，就让我们一起笑着走过吧？”

“可是……”

“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嗯。明白了，勇士大人！”他露出笑脸。

“这就对了！”

呵，这可不是你平时的笑容啊。不过这种坚强的笑容也不赖。

我这个用半机械身躯苟活了十几年的战鬼被你们奉为勇士已经够过分了，哪还有脸说什么荣耀。而且仔细想想，将自己的“灵魂”保存下来死后还能继续战斗什么的，听上去不是也挺酷的么？

……

……

两天后，命运的一刻终于来临。

古龙战争爆发第1130日，也是铸造厂被包围1130日，我们开始执行“荣耀之光行动”。算上战争真正爆发前那段黑暗的日子，再翻个三四倍也不成问题。但最难熬的，最让人疯狂的，还是这1130日。

就在昨天，和已经坍塌的隧道相连的中部最后一座都市也被攻陷。现如今，这里真正变成了一座孤岛。

建立在山体里的这座铸造厂易守难攻，即便闪亮之翼的死神可以轻易打开多重机关封锁的大门，想要完全突破铸造厂内部的一道道防线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苟延残喘，在死神的虐杀下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这不是我们的选择！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如果这场战争最后我们的种族仍可以延续，又如果在千年万年以后还有另一个智慧的种族存在，那他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我向来不擅长做演说，而且前天晚上议会的公开指令中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大家也都欣然接受。

现在，整个铸造厂中的所有残存战力，任何可以成为战力的人，通讯员，工人，医师，研究员，当然还有我们这些战士，全都聚集在铸造厂大门内的大厅里。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准备迎接这最后的行动。

这里当然不是一个适合防守的区域，大门打开后敌人会畅通无阻地进入这里。事实上在最初的防御规划里，这里被设计成了一个陷阱房，用来给敌人的先头部队迎头一击。不过现在那些防御规划已经没意义了。

根本没必要防守，值得去守护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

拔出银白的圣剑，高举着它，对准天窗。

“打开天窗！”

封闭了1130日的天窗缓缓打开，照亮了1130日未被阳光照射过的大厅。令人震惊的是，天空并没有被任何东西遮蔽，那些本应遮蔽太阳的黑色生物也没有冲入大厅。相反，沉积了1130日的尘土被隔绝了1130日的风卷起，与被禁锢了1130日的心灵们一起展翅高飞。

放下手，让日光下无比耀眼的圣剑直指大门。

“打开大门！”

门外的广场早已经变成了血染的焦土，即便如此，这也是我们的土地。

死神就坐在门外，孤身一龙，仿佛在等着我们一样。

这很正常，他理解我们的语言，而且可以任意偷听我们的通讯，这一点在他到来后当周就被证实了。想必他也完全知道我们现在的计划了吧？所以才会这样坐在这里。

其实吧……这家伙的性格挺不错的。迄今为止我们发生的每一场战斗，他都给予了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也给予了那些牺牲的战士们足够多的荣耀。现在这种情况，他必然也会静静等着我们这边开始行动吧？

啊……如果你也是个龙人的话，说不定我们能当个好朋友呢。

感慨到此为止。

所有人都等着我呢。

来吧，一起赴死吧！在这阳光下，在这微风中，在我们的土地上！

“冲锋！”

“噢————————！”

Episode 21-3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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