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队休整一天后，第三天的预定时间，我们开始前往港口集合。

雷克希娅和大猫的衣服要明天才能改好，所以就让她们先留在旅馆待命。

“你确定要跟来吗，伯顿格。”

“好不容易又跟着你们一起旅行了，总不能又天天把我扔在城里喵？”

“急救所的那些爱露好像很想和你聊聊有关药物的事来着。而且这次考察活动又不是非常安全。”

倒不是说他来了也只能添乱，他临场制作药物以及谜一样的幸运在野外还是很有用的。但危险还是危险。要知道冰海看似有很多可以踩的地方，但其实都是冰。爱露最有效的逃生手段——钻地，是没法使用的。

“不行，说什么我也要出去转转喵。”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说什么了。”

距离码头还有好几百米，那震天的轰鸣声就已经在告诉我们载具已经就位了。而且总感觉这声音比以前还要大不少。靠近一看……果然，这个噪音确实是变成了以前的四倍。

四艘气垫船排成一列，全都已经启动，在码头旁边的岸上等着我们。那个脑子有病的代理长，诺卡诺查诺比三人组，沐，几个穿着和三人组一样一看就是技师的人，以及公会考察团的几个龙人全都在气垫船旁边。

那只叫欧欧的珀卡拉幼崽……依然趴在代理长肩上，难道他要带它出去？

沐没有穿着她那身银色的战甲，而是穿着和别的龙人一样的公会配发的保暖衣……头上也戴着和我们同款的珀卡拉皮帽子，应该也是代理长送她的吧？虽然身上没有穿战甲，她依然带着那把造型和功能都十分奇特的机械弓以及放在第一艘气垫船上，非常显眼的一支粗箭。

看到我们过来，代理长挥了挥手，喊了些什么，但声音完全被身后的噪音机器盖住了。

稍微向前一点，来到他面前，终于能勉强听见他的声音了。

“哈哈哈哈，对不起啊各位！”他平时高昂的声调现在也必须仔细听才能听清，“本来想开大贝蒂过来的，结果被老爸借走了~！”

老爸？

“让我来给三位介绍！”诺卡从小贝蒂旁走过来，诺查的痊愈似乎已经让她恢复了精神，“最前面这艘是你们见过的小贝蒂！第二艘是小贝莎！第三艘是小兰蒂！最后一艘是年纪最小的，今年冬天才造出来的武装特化小丘莎！”

你们的命名水平和雷克希娅差不多。不过这个武装特化……确实有点意思，上面有四门鱼叉枪，正面居然还有一个击龙枪。不过我感觉这击龙枪的威力应该不会很大，否则一枪上去船反而会翻。

“所以我们就组成这么一支船队出发？”

“是啊！放心吧，考察队这次只是去看我们的捕鱼点，所以不用带太多设备！下次去野外考察的时候大贝蒂应该就回来了！啊哈哈哈哈！”

“大贝蒂又是什么？”

“是我们大型气垫船！把所有人加设备都装下都没问题！啊哈哈哈哈！”

诺卡这是恢复精神了？这是恢复过头了吧？

“——”沐走到代理长身边，说了些什么，但一个字都没听到。

“你说什么，大使小姐~！？”

大使，这次的大使是沐吗？这么想想也很有道理。

“——”沐的嘴长得很大，应该已经是在用她那沙哑的嗓子能够发出的最大音量在说话了。

“什么~！？”但代理长还是听不见。

“……”她垂下双肩，掏出通讯器指了指。代理长领会了她的意思，拿出通讯器放在耳边。

“——”

“噢！不怕不怕！不用担心！这身衣服好着呢！”

“——”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都是这么出门的！是不是啊欧欧？”

“欧~！”

我想我大致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看来这代理长的脑子确实不好。

沐叹了口气，向这边走来。我把通讯器拿到耳边，等着她说话。

“上船吧，我耳朵要聋了。”然后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耶伊拉，沐，三人组在第一艘船。代理长，公会的几个考察员在第二艘船。公会剩下的考察员在第三艘。最后那艘小丘莎则堆满了箱子，顺便伯顿格也在上面，帮忙操纵鱼叉枪。每艘船由三名技师操纵，我们的这艘小贝蒂当然是那三人组了。

这个队形的意义很明确，我们的船就是开路的，主要战力都在这里。中间两艘装的都是被保护人员。小丘莎在背后负责殿后和援护。其实我觉得让沐去小丘莎上比在这里好，但那边已经堆满东西了，现在搬来搬去又太浪费时间，就算了。

另外，我算是发现这个现象了，公会的大使永远是公会派来的队伍中最能打的那个。

“全体出发！”代理长的大嗓门放到了通讯器里简直是震耳欲聋。在他一声令下后，四艘气垫船驶出港口，向着冰冻之海出发。

“诺查，你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么？”

“当然！”他挺起胸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了拍胸脯，“完全复活！你们爱露朋友做的药真是厉害啊！”

“他也就那点儿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可不能这么说啊，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说到救命恩人，诺查。我觉得你还应该感谢一个人。”

“还有恩人？谁？啊，我知道了！”他向侧后方的我和耶伊拉点头鞠躬，“一定是二位吧，把我们从强盗那里救出来的~！”

“不，不是我们。”我瞥了一眼那个“应该被感谢的人”，她正专注地拿着望远镜望着前方，好像她认识路一样。

“那是谁？”

“你不知道，你中毒这段时间最担心你的人是——”

“哇！”诺卡大喊一声，“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地方望过去，只有无尽的冰海和漂浮在上面的洁白浮冰。

“什么都没有啊？”

“啊~，好像是我看错了~，啊哈，啊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她一路上莫名的沉默和说话时候莫名的过度精神都是因为这个啊。回头看了一眼操纵引擎的诺比，他正在捂着嘴偷笑。

“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我还有个应该感谢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个人就是——”

“哇！”然后拿着望远镜的某位小姐又和突然看见自己的餐盘里有一只活老鼠一样发出大叫，“诺查！注意前面！”

“前——！？”诺查立即把头回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咳……我的意思是……让你多注意前面！对！驾驶员东张西望的算什么！？当初师傅怎么教我们的！？公会的大使小姐在船上啊，就不能表现好一点么！？”

“不用太在意我。”沐立即接话。

“……总而言之，不要在驾驶的时候聊——”

“那个人就是诺卡。”我趁机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当事人肯定已经听见了。

“什么，诺卡！？”诺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身旁把头背过他，耳根已经红透了的亲姐姐，“哈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然后大笑了出来。

“这可是真的。在你中毒以后她是最担心的一个，不光和那个强盗搏斗，帮忙运送昏迷的你，甚至还日夜不停地守在你身边呢。”有关于她差点急哭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哈哈哈哈哈，别说笑了！就凭她！？她没趁机踩我几脚就不错了~！”

“……”诺卡继续沉默着。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怕我死了以后欠她的钱没法还了！给你们说啊，她这个人其实很小心眼的！像这种蝇头小利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

下一秒，诺查的头已经被扣到方向盘里了。

“真是和睦的姐弟呢。”沐发出感叹。

“嗯，确实。”耶伊拉也点点头。

“他们在那边闹着，我们就说点正事吧。”

“正事？这次你们的考察？”

“不，是之前的事。”

“之前的……？”

“埃塞拉克的事情，干得不错。”

她用埃塞拉克这个名字而不用乌卡拜昆或者扎西哈，就代表着她究竟是在说我们到底哪里干得不错。这也就代表着公会确实考虑过，甚至打从一开始就是以埃塞拉克遗迹为目标的。耶伊拉骂得对。

“说到这里，沐，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想问的东西之前你不是全都说出来了吗？”她露出调侃一般的深情，“骂得好，我早就想那么骂了。不过还是不够狠，最好再来点脏字。”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但确实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公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沐？”

“那不是大长老的旨意。这种用了无数次的烂理由你还能接受吗？”

“真要说的话，也不是不能。”

“哦，是吗。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

“开玩笑的。这种理由说一次两次可以，但最近越来越多状况的出现，就算事实真的如此，这个理由也越来越没说服力了。和你想的一样，公会内部正在变质。”

“变质……？”

“这种说法也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变革这个词更好一点。”

“果然还是权力下放的问题吗？”

“权力下放是每个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都必然面对的蜕变之举，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约束力上。现在公会内部缺少一部完整的法规来提供约束力。”

“法规……规章制度之类？”

“对。你知道的，龙人对内从来就没有过类似的东西。我们全都是靠着自律和传统来约束自己的。显然，这种东西越来越不符合新时代的风尚了，完全不够时髦，以至于大老殿内部现在被分成了好多派。”

“好多派？”

“不要担心，比你们人类的政权斗争要和谐许多。只是在办一件事的行动方针上存在一些……小小的分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大老殿里也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即便是这样的我，用尽我所有的能力，都没办法阻止那个白痴被骗。”

白痴应该指的是大老殿负责指引耶伊拉他们的那个长老。

“沐你也知道那是个骗局……？”

“他们是不认识图扎赤·辛，那个以狡猾著称的老狐狸。只有真正和他共事过的人，才能知道他这个人绝对不会犯这种糊涂，也绝对不会让乌卡拜昆吃亏。这其中必定有诈。只可惜等到我们找到证据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看来公会里还是有不少聪明人的。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

“*她到底多少岁。”

“*嘘——！”

“你那么一骂，让他们清醒了不少，之后应该会收敛一些。”年龄不详的龙人间谍兼工匠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哈哈哈……”

回过头，看见似乎已经把火气全部释放完毕的诺卡正又以一副见到了神仙一样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旁正在聊天的两位“高官”。

“你们难道是非常厉害的人？”然后用差点被引擎噪音盖住的低声轻轻问道。

“她们是，我只是个跟班的。”

“那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是的。”

随后，我感觉我被来自旁边的一只脚踹了一下。

“诺卡！诺卡！前面有东西！”诺查突然大喊。

“别打岔，没看见我这正——哇！”

这次不是假的，是真的。

冰蓝色的背鳍从我们的右前方一闪而过，割裂了厚实的冰面，又返回水下。

“耶伊拉！小心！”

“什么！？”

又一次，这次是在正前方，锋利又坚固的鳍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割了一个大口子。平整笔直的切口，没错，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种。当时我们就想到了这东西，没想到还真有。

“这种裂缝不算什么！小贝蒂能直接开过去，抓紧了！”

“这是什么东西！？”

“炎戈龙阿古纳格德鲁的极地亚种，又名冻戈龙。”

“冻戈龙！？就是那个身体又长又硬的海龙！？”

是这样没错，但你的描述歧义很大啊诺卡小姐。

“它这是想干什么？”

没等我回答，背鳍再次从右前方出现，这次相当之近，让诺查不得不向左边急转方向盘。

“如你所见。切割冰面，封住我们的路，顺便直接撞我们。”

“是被噪音吸引过来的吧……”

“我一直搞不懂这些大家伙，它们经常袭击船只。难道船能吃吗？”

“极地的大型怪物经常无条件攻击任何活物的，只要体型合适，它们就会去尝试一下。”而且它们击沉船只后经常会捞到一大群鱼，毕竟这里最多的就是渔船和运送鱼的商船。

“我们的小贝蒂——”一把方向，躲开又一次撞击，“可不好吃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