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叹气。

明明全篇都是现代字，为什么读起来和解读古文书一样累？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生父大人在研究上是如此认真的人。也不是，我知道他确实天天泡在研究室里，也知道他拿出过不少惊人的研究成果。但他的记录的精细程度真是吓到我了。如果让一个对这些记录的来源一无所知的人来看，脑中一定会浮现一个细心的女助手或者一丝不苟的长者形象。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和那个年少时自大轻浮，婚后优雅稳重，最后又彻底陷入疯狂的人联系到一起。

这些记录同时源自他的这三个时期，和克尔梅特小姐想要不老不死一样，生父大人也在很早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的研究路线。

人造生命体。更加准确的说，是基因操作。因为都是生命方面的内容，他们兄妹在早年有不少共同研究，包括圣灵药就是。但在父亲大人入赘修因雷德后不久，他们在学术上的交流就断绝了，最起码在记录上是这样。

记录详细当然是好事了，前提是它们要完整。越精密的东西越容不得差错，断章来看这些记录，又没有索引，几天下来虽然让我学了不少东西，但我的头确实要炸了。

尤其是现在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因为内容缺失导致我处处都要猜。

“主人，下午茶准备好了喵。”

“谢谢。不用拿过来了，就放在餐厅吧，我过去吃。”刚好活动活动，我需要舒展一下，再摄入一点糖分。

“知道了喵！”

“对了，生父大人的记录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是的喵，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取出来了喵。”

“好吧……”

先去休息。

奶油小蛋糕，浇上蜜的薄饼，新鲜水果，还有为了调节味觉而泡制的高等红茶。热量会不会太高了……？但我的大脑现在确实非常需要糖分，所以拒绝考虑那么多。

这些爱露的手艺还是这么棒。这些甜点当年生父大人也十分喜欢，不禁让我想起曾经我们的午后时光。我没恨过他，雅安说过他只是个小角色，一个无法承受命运重担而发疯的懦夫。但我不是因为蔑视他而不去恨他的，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对生父的孝。那段时光中，我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他用疯狂所掩盖的悲伤和痛苦。仿佛施加在我身上的“教育”也同时伤害到了他一样。

在读了这么多他的研究记录后，从他的研究内容中更是可以反映出他的心境变化。他也想反抗，但是到最后却选错了方向。修因加蕾娜的命运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

脑子稍微缓过来一点了，总结一下现在有用的情报吧。说实话，和我所要调查的黑虫有关的真不多。

作为专攻这一方面的学者，生父大人自然注意到了古代龙人制作的那些半机械傀儡。嗯……毕竟连他的父亲其实也是其中的一员。我不知道他的情报是哪来的，但确实和我们在遗迹中了解到的相符。

首先，半机械傀儡不是像生物一样生长的，也不像机械一样组装。它们的制作方式非常惊人，是在无菌的环境下用药物催化特制基因组的原生生物质生长，并在生长过程中在保持无菌的条件下进行机械化组装。最后，再诱导附着在机械结构上的生物质彻底发育完成。从这一点上，现代科技真是连边都沾不上，不说基因控制了，就只是材料和设备都不可能达到。

从记录里可以看出，原生生物质的开发是克尔梅特小姐协助完成的，生长催化剂是生父大人自己研发的，我当年吃的那些就是这个的改版。

和后期准备当做决战兵器的主宰不同，半机械傀儡被广泛应用于古代龙人的生产生活中，军队里也有大量投入。记录中提到了它们的起源来自于埃塞拉克之柱，但因为内容缺失，不知道详情。

我的记忆中，埃塞拉克是古龙们的试验场，是生命诞生的地方。创世古龙们曾在那里进行过一系列对基因进化系统的验证和修改，确定了自然法则。但实验的失控导致生物们向着争夺地盘的方向过度进化，形成了现在这么一个掠食者极为强悍并大多擅长战斗的世界。

既然那些半机械傀儡和埃塞拉克有关，而且恰好又是基因控制的产物。这就代表它们或许是古代龙人跨越那条线的原因，甚至可能是埃塞拉克毁灭的原因。

先不说黑虫是怎么被造出来的，我们的文明到底有没有能力接纳它们呢？制造它们需要什么代价，它们会对我们带来什么影响，古龙人文明的灭亡和它们有多大关系，这些是我现在最关心的。毕竟从葛温德林家那里得到的情报表明，它们确实就是一个东西。

剩下的情报就更加零散了，尤其是在各种材料的制作方法上，使用了大量炼金术术语和暗语，看得我一头雾水。

“主人喵！”一只爱露突然在门外喊起来。

“什么事？进来说吧。”

“我们想到了喵！”他推门进来，“可能还有一个地方有前任主人大人的记录喵！”

“什么地方！？”这一句话比任何甜品都提神。

“中枢，祭坛之心喵！”

“祭坛之心？”

“就是您诞生的地方喵！”

“我诞生的地方！？”

“是的喵！”

对，我记得，那个精致的小房子，还有奇妙的祭坛。还未成人型的我在那里不停吃着生父大人给我制作的药物。那个卧室一样的房子已经被生父大人破坏了，这么想来，说不定里面真会留下什么东西？

“你们之前没去检查过那里吗？”

“我们无法单独进入那里喵，必须由雅安或者主人带领才行喵。所以那里现在还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喵，抱歉喵。”

“不用为这种事道歉。正好，如果完全没人进去过，反而更有去一趟的价值。再去叫上……五个同伴，最好是又心细又帮生父大人进行过研究的。在生父大人的研究室集合。”

“遵命喵！”

快速吃完剩下的甜点，把红茶一饮而尽，我也来到了研究室。这个研究室是表面的研究室，我当年的例行体检工作也是在这里进行。从这里有前往中枢和地下研究室的路，虽然城里到处都是密道，但我现在已经是城主了，没有不走大路的道理。

爱露们已经整装待发……确实挺整装，穿得和要去探险一样，让我想起了猎人们很流行组织的猫猫探险队。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找到了最佳人选喵！”

“好了，出发吧。”

“遵命喵！”

中枢，那次之后我还没来过这里。我说过，这座城对外生活区其实只有外面一圈，占地最大的其实是这个中枢。它连接着城内的各个区域，从地下水域的港口到地牢到内部研究所到上层的生活区。而内部研究所其实是后来改建的，它的最中心也是这座城堡存在于此的原因，那个散发着绿色光芒池子——修因加蕾娜的遗产。

踏入中枢，整个通道中就亮起了绿色的指示文字，不过它们都是古文字。我至今都不太确定它们是哪个文明的文字，但是我能看懂。

同时，我再次听到了“她”的呼唤，万物之母的意志。总有一天我会回归“她”的怀抱，但我希望能以一个最好的形式。

这里温度很低，上次我跟着这些文字前进的时候身上就披了一张床单，冻到我双脚几乎都没了知觉。之后还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杀掉了一只生命体x，现在我还能回想起当时绝体绝命的心情……

进入研究所，仍然有克尔梅特小姐的爱露在这里工作，看到我们以后都很恭敬地打招呼。

这里之前留下的几乎所有资料还有一部分设备都被莫比迪克回收了。剩下的是属于修因雷德和克尔梅特的财产，其实还有不少，而且很齐全，不然也不会让那个克尔梅特小姐看上这里。

祭坛之间在最中心，靠近池子的位置。无视身体的要求，强行拐弯，我带着爱露们来到了祭坛之间。

脉动的绿色符文从中心的不知是什么矿石雕成的小台子扩散至整个房间。这些符文不是装饰，这整个房间都是教团的某种未知的技术，似乎是和埃塞拉克的实验场一个原理。在这里，那个小小的我逐渐变成了人，或者说成了人型。

那个我有尖牙利爪，闪亮的鳞片，长长的脖子，和一条细细的尾巴。怎么看都像一条龙。我身体的最初蓝本显然是某只古龙，但我也记不起更多，米拉巴尔坎也不打算现在说的样子。

在那个零点空间，提尔共享了我的一部分记忆，所以他也知道我出生时的模样……但他没多说什么，也完全没有介意。他这个人啊……

祭坛之间的最深处，就是那个精致的小卧室了。

推开门，里面果然还是一片狼藉。

“开始找吧大家，我任何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都告诉我。”

“开始干活喵！”

生父大人专门破坏了这里，一定有他的……

角落的瓦砾中，什么东西正在闪光。

立即过去，把它挖出来，是一个紫色的正八面体水晶。水晶？是水晶吧？但这个材质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计划——黑虫。”

嗯？我脑中出现了声音。它说什么？

黑虫？

“验证完毕，系统上线。”

世界支离破碎，变成一片纯白，这是我前不久才体验过的感觉。

当它再构筑的时候，我正穿着我的全套装备，手持着哈姆尔。

大地在燃烧，四处都是焦土。天空中，大批黑色的生物正在战斗。远处，一大群重型机械和没见过的战车正在向一颗立于地面上，迸发出万丈光芒的太阳全力齐射。

下一刻，太阳爆炸了。

所有机械都被融为残骸，烈炎之暴君缓缓起飞，用高傲的眼神俯视着这群不识好歹的劣等生物。

我在一瞬理解了。

炎王龙，提奥·提斯卡多路，还有与他交战的怪物和机械。

这里是虚拟世界，是古龙之战时期的记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