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海中，直奔之前信号弹所在的位置。

不光是因为那里是最后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还因为我上次到达那里的时候出现了奇怪的违和感。当时因为氧气球耗尽，没办法好好调查。补充了氧气球的现在，是时候好好把那个建筑检查一下了。

预料之中，路多罗斯们还在这里徘徊。不过它们的“洛阿”身受重伤，完全没有刚才那么嚣张，看见我靠近后就纷纷逃开了。

圆顶的建筑，在那里。

冷静下来仔细看看，这个建筑的造型和周围就很不和谐。虽说都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变得破破烂烂，和珊瑚们融为一体。但细想一下就会觉得，如果把时间倒退到它们还在使用的时间，这建筑的尺寸和风格都会明确表明它和周围的民居不一样。

没有选择直接从破开的房顶进入，这次我先落在了建筑的大门前。想要搞清楚一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大门可以给予很多信息。

紧闭了成千上万年的大门，高度有个三米多，底部堆满了由路多罗斯和其它海洋生物的排泄物演变而成的肥厚土壤。水草蔓生其上，这里已经变成了它们的乐园。拨开水草，被长年侵蚀的石门表面刻着一些壁画一样的花纹。简单来说，中间是一条大鱼，左右旁边是两条中鱼，上面还有三条小鱼。

这里是卖鱼的？显然不是。从整个壁画边缘花纹的风格来看，这应该是类似现代城邦徽记一样的东西。沐之前借我的那本《从入门到入坟》，在龙人工匠的历史中曾经提到过一些著名的部族。每个部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纹章徽记，这个壁画的风格就和那些很像。然而我对现在眼前的这个徽记没有任何印象。如果是沐的话说不定能认出来？但那都是找到她之后的事了。

回到眼前的问题。先不考虑这里是不是卖鱼的，姑且把这个壁画当做这个遗迹所属部族的徽记。一般民众是不会把这种东西刻在自己大门上的，最起码我们之前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这种徽记。那么，是否可以说明古代龙人和现代龙人还有人类的习惯一样，会在对应团体的功能建筑上刻上这种徽记呢？就好像修雷德办事处印有修雷德国徽，猎人公会集会所印有公会标志一样。

这作建筑是功能性建筑，那它是做什么的？这就要说说我之前感受到的违和感了。自从靠近这个遗迹到现在，这一带的磁场就一直在以驱逐为目的干扰导航设施。罗盘也好，我和提尔对磁场的感应也好，都出现了偏差。有偏差没错，但因为环境整体改变了，所以几乎察觉不到。

但这里不同，这里的磁场……好像都“塌下去”了。

再次启动推进器，上升到建筑顶部，站在房顶上。即便是在这种位置，我也能感受到周围的磁场正在发生变动。我的身体被改造以后，拥有了感知和干涉磁场的能力，所以不太好描述这种感觉。用一个类比的话，对，就是非常柔和的风吹在皮肤上，然后风又转向了的感觉。而这个违和感，就是在一个洞穴中，一直都是迎面风，走到某个岔路以后风突然转向了。

这么一比喻应该就能明白了吧？遇见了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会得出什么结论？

对，在岔路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出口。

跳入建筑中。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残破的圆顶下面是完全空旷的圆形房间。整个建筑就是一个空壳子，内部什么装饰和家具都没有，只有水草，两只路多罗斯，还有之前那枚信号弹。

“吼！”

“吼——！”

隔着面具和海水，路多罗斯们的威慑声听起来非常闷。这里应该不是它们的巢穴，如果是的话肯定会有不少蜕鳞鱼骨粪便之类的东西。

拿出罗盘，指针斜了过来，有磁力的红色端紧紧贴着罗盘底部，一步都不肯动。是我没拿平？当然不是。因为无论我怎么扭动手腕，它都是这幅模样。早知道就把船上那种球型罗盘拿来了，那东西现在的话现在说不定会把指针指向正下方，就和我脑中感应到的一样。

不过，在调查异常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砰砰砰！

卸下哈姆尔，对着它们脚边打了几发通常弹。立即心领神会的路多罗斯们沿着墙边绕开我，游走了。视线追逐它们的时候，发现了墙上的一些东西。轻轻一跃，来到墙边，覆着一片片藤壶的墙壁上有大量因为侵蚀而变得模糊的古龙人文字。

不行，侵蚀太严重，古龙人语就算是整句拿出来我都不一定看得懂，更别说变成这幅模样了。而且这些藤壶……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浑身发软。但直觉告诉我，这里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所以，硬着头皮，顶着藤壶带来的精神打击，我开始在一行行字里寻找一丝线索。

重要的……市民……带来……通知……

海水……风……？出口……？

就这么些词还能认出来。大致联系一下的话，如果这里是政府的功能性建筑，这个石板上的内容应该就是对这里居民的一些通知之类？海水……风……出口……

风？

那个词是风的意思？用在海水上还是风吗？

不是，是水流！那所谓的出口莫非就是……！？

信号弹之前是从这里打出来的，那么沐就是被卷到这里了，那么之前的水流就是向这里流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否则我也不会到这里来找。问题是，水去哪了？那股水流流向何方？是这里？这个石板上所说的抽水口一样的地方？还是在这附近？不，不是附近，一定就是这里。这里的磁场和周围完全不同。干扰在这里非常强劲，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里是抽水口，一直连通着干扰源——水下都市阿玛蒂斯。

那么，我要怎么打开这个口？它有多大，为什么找不到？和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只有一个办法了。这说不定是个错误的决定，而且可能会酿成大祸。但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上浮，将意念集中在哈姆尔上。承载古龙之力的轻弩变更姿态，前端打开，漆黑的圆环并列而出，围绕着渴望带来毁灭的箭矢。在没有辅助条件下，哈姆尔所能做出的最强的一击，也是最烧钱的一击。如果抽水口就藏在这建筑的地下的话，这一击应该可以打穿上部的盖板。

“————！”

再一次，尖锐的长鸣，如同某种乐器单调的高音，但又有一种古老的神秘感。

那声音就来自下方，引诱着我。

既然如此，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去吧！

在陆地上都可以激起强劲风压的黑刺到了水下更加肆虐，强烈的漩涡撕扯着地板上的水草，差点让我也一头跟着栽下去。伴随着撞击声和碎裂声，地板崩塌了。泥土和瓦砾让整个房间里的水变得浑浊不堪，待它们再次沉淀下去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我眼前。

抽水口，果然在这里。

潜入其中，左右观察一下，被瓦砾半埋的一个黑色的箱子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把它挖出来，果然，这东西不可能是古龙人留下的。何止不可能，这东西在几十分钟前我还见过！这是沐身上的工具箱！

她被吸到这里，为了不让工具箱影响行动，把它们都抛下了！

那信号弹是谁发的？她自己？或许是因为当时情况比较复杂，只来得及发信号弹，没来得及逃出去？还是发了信号弹之后又被吸进来了？总而言之，这就是线索，终于找到了。

“诺查，能收到吗？”

没回应，只有细小的杂音。果然，进入这里后通讯器就会**扰。重新游到圆顶建筑里，再次呼叫他。

“耶伊拉姐！？有沐师父线索了！？”

“我发现了一条通道，她可能是顺着那里前进了。我现在开始继续寻找，通讯器应该会受到干扰，总之你们时刻等着我的消息。”

“好的！”

那么，顺着管道继续前进吧。

明明就只是打碎了一块地板，风景的变化就如此之大。虽说这密闭的管道里根本称不上有什么风景，但光从它光滑的内壁就能看出它和外面那些腐朽的废墟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管道还挺长，用我的速度用了好几分钟都还没到头。沐虽然有那个推进背包，但能不能在氧气球耗尽之前找到出口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我还没在管道里找到一个溺死龙人的尸体，一切就都还是有希望的。

又前进了一会儿，前方逐渐有了亮光。到尽头了吗，这么一条管道，联通的应该是遗迹里的排水装置之类的吧。

然而，并不是。

是一座水下都市。

这……究竟是用了什么技术才能造出这么一副水下洞天的？从我钻出来的洞到对面起码有一公里，这么宽的空间，在海底的地下……

一间间各式各样的房屋紧凑地排列在井状空间的周围，看上去就好像是蜂巢一般。五彩斑斓的珊瑚如同人造群雕一样穿插其中，成为了城市中的一道风景。闪烁着银光的水母自由自在地游荡着，为这童话般的水下世界点缀上点点星光。童话？又或者是神话？毕竟这般景象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传说中海神所居住的水下宫殿。

抬头看了看，遥远的遗迹顶端居然还能看见波涛翻滚的海面。如此大的一个空洞，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被发现？真的只是船只无法靠近这么简单？

再向下看，望不到底。

却看见有一艘从中间断成两截的船的船首部分正静静躺在两块突出的岩块中间。

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万年前的产物，无论是造型风格还是腐朽程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