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么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明白，大前辈！”

“今天我特意给你准备了这些。”

“这些不还是十字镐么？”

“这些不是一般的十字镐，而是坏掉的十字镐。”

昨天专门找岗特老板要的，他说本来就是准备拿去当废品卖掉的东西，既然我想要就送给我了。我暂且从中挑了十把，都是虽然柄已经开裂，镐部已经变形，但依然可以勉强使用的。

“大前辈，用这些十字镐要做什么？”

“当然是挖矿了。”

“可是这些已经快坏了啊……用不了几下就会断的……喔！”

“明白了？”

“这是对我的试炼吧，大前辈！”

“昨天你体能测试的结果我非常满意，对你来说基础的体能训练已经完全不需要了。然而狩猎武器的使用技巧并不完全依赖于力量和体能。毕竟相比绝大多数大型怪物，我们的力量和体能根本微不足道。”

“您说得对！”

“今天你要做的事，总之我先示范一下好了。”拿起一个十字镐，我走向水晶矿旁，“就是这样。”

十字镐的重量，裂纹走势，卷刃角度，岩石的分布和二者的硬度。思维在一瞬间将这所有的信息加以处理，公式的尽头，答案只有一个。

摆出架势，这是为了让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够尽可能的制约每一丝力量，达到与预期完美吻合的效果。凝神，闭气，紧握镐柄，这和太刀一样，任何武器都是一样。

挥击，将力量贯入目标体内，用自己最坚实的部分去承受攻击带来的反作用。

十字镐丝毫无损，水晶却慢慢滚落下来。才怪，无损是骗人的，木质的镐柄上的裂痕又变长了一点。没办法，对于这根镐来说，想要真正做到无损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在旁人看来，刚才的那么多准备动作其实都只是在一瞬时间完成，一定会觉得这很简单。可他们不知道为了将这一切压缩到一瞬，一个天才经过了二十年的苦练。

“好厉害！”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要和平常一样用力去挖，但具体的角度和力度要自己掌握。我不要求你能挖下来多少，今天你只要能成功一次就行了。这种快坏掉的镐只有十个，就是说你有十次尝试机会。不同镐的破损程度和部位都不一样，要用哪个也由你自己决定。”

“哪用得到十次，刚才大前辈不是一下子就成功了么！看我的！”

他拿起一个镐，想都不想就挥了下去。

当！

镐的上半部华丽地飞了出去，剩下他在那里发愣。

对于这种情况，我只能扶着额头苦笑。

“好难啊！”

“不是说了么，今天的目标就是成功一次。一般的十字镐也是有的，你也可以拿去做做模拟练习。或者用比较轻的力量试试那些破烂十字镐各自的弱点都在哪。总之，这种摸索的次数是无限的，但你真正尝试的次数只有十次，刚才你已经浪费了一次了。”

“感觉好复杂啊……大前辈刚才不是很容易就挖下来了？”

“呵。”微微一笑，“只要你够努力的话，你也可以。”

“真的吗……”

“不要灰心，我会在旁边看着的，适当的时候会给你一点提示。不过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训练的目的不是把那块水晶挖下来，而是让你体验整个分析过程。”

“明白了大前辈，我一定会完成试炼的！”

“嗯，加油。”

怎么说呢，感觉我总是喜欢教导别人，天性吧？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因为喜欢教导而教导，只是单纯喜欢俯视弱者。当然，我绝对不是纯粹只享受别人的敬仰的那种恶劣前辈，也会确确实实交给他们一些东西，而且非常有耐心。再加上我本身就比较善于隐藏自己的本意，又很容易洞察别人的想法，所以总能获得弱者们的爱戴。

虽然我打从心底看不起他们。

没什么不好的嘛，从结果上而言，我们彼此都有收获。另外，这些人之中也不乏会给我带来灵感的人，例如面前这个刚刚挖断了第二根十字镐的少年。

他似乎还没有找到窍门，不过也暂时不打算向我求助。这种精神很不错。在旁边看着他慢慢努力的样子，一步步找出他的错误和漏洞，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检阅。

至于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闲，不用自己挖矿。原因不是昨天挖得太多，而是岗特老板所说这个地方不安全的事确实是事实。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入沼地，而且刚才还发现了很多挖掘过的痕迹，而且很新。是什么怪物挖的还不能肯定，因为边缘痕迹被二次破坏掉了，但肯定是个大家伙。

会挖掘的大家伙，先不说挖矿会分心，从墙壁或者地面突然出现的话我手上还拿着十字镐那可就有点麻烦了。所以在这洞穴中还是时刻做好准备为妙。我也不太想浪费过多的体力。

就站在这里待机好了，看着小皮在那忙，也不会觉得无聊。

喔，他好像找到点窍门了。没错，现在需要的不是没头没脑地碰运气，而是循序渐进地搜索。就算毫无头绪，用地毯式搜索也无所谓，毕竟现在不是在战斗中，要多少机会有多少机会，要多少时间有多少时间。

好像准备好第三次尝试了。不过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准备好就是了。他刚才的几次摸索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找出了这只镐镐柄上比较坚固的一个角度，凭我的直觉，那个角度应该足够用来挖矿了。

所以他举起十字镐，挥了下去。

可惜，他忘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的道理。没有对水晶进行仔细观察就草率出手的代价就是把自己刚刚千载难逢的好运气拱手送出。

等到失败了本人似乎才意识到，对水晶结构的分析也很重要。不过可惜，现在不得不先从下一根镐开始了。

哈哈哈，前路还很漫长啊。

嗯？洞口有动静。动作很急促，感觉不像是路过的。不过只有那么一瞬，之后就被洞里十字镐的声音盖住了。不要打草惊蛇，假装没注意到好了。

又来了。

这次用余光瞥到了。是那个药师的女儿，正躲在洞口往这边看着。她是怎么追到这来的，这路上很危险的吧，难道说她也是和某只队伍过来的？还是说为了追踪专门雇了猎人？不可能，现在根本没有这么闲的人，她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不过直接就这么过去肯定会让她跑掉。我记得这洞穴还有个入口来着，我们的货车就在那个方向。稍微绕点路吧。

“小皮，我去岗特老板那边看看情况，你继续努力。”

“明白，大前辈！”

“要是遇到什么情况记得叫我。”

“明白！”

绕了一圈，来到洞外。

啊，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那小姑娘蹲在那边不嫌冷么。

“对不起，打扰一下。”

整个身体都震了一下，随后立即站起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背靠着岩壁盯着我，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珠顺着还算标致脸庞流下来。

“啊哈哈哈哈……”

“追踪术里最基础的基础，就是你越方便观察目标，目标就越容易发现你。”

“……”

“不进去么？这外面也挺冷的，你淋着雨不怕感冒么？”

“不了，我不想让他看见……”

“你大老远跟到这里，又不想让他看见？”

“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管，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我现在就在做我该做的事。这里很危险你不知道么？”

“……”

“担心他，所以跟来了？”

她点点头。还是个孩子，虽然出于本能对我抱有敌意，但还是可以沟通的。多少还是放心了。相比之下，那个看板娘嘴里到底有多少句实话我都没法确定。

“别担心，你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当然，这个危险是来自我的话就另说了。

她盯着我，吸了口气。

“那好，我倒要问问你。”一下子靠了过来，“你真的是在教他功夫吗！？”

“是的。”

“骗人！”

“我确实是在教他。”

“你骗人！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挖矿，现在不是也在挖矿么！”

“这是对他必要的测试。”

“你根本就是骗他，想让他帮你挖矿！”

啧。

“这才一天而已，你现在下结论也太早了吧。”

“反正我不相信你，我女人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一个直觉啊，我只能苦笑了。

“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保护他！”也挺有意思的啊，这个琳卡·兰。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小姑娘？”

“我……和你没关系！”

“这么大声会被他听到的。”

“做好觉悟吧！”

“喂，你要去哪。”

“回去制定计划！”

“不是说了很危险了么？”

“不用你操心，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采药，从来没被怪物发现过。刚才要不是突然出来一条蛇，我也不至于被你发现。”

“一会儿要是再出现一条蛇呢？”

“我自有办法！”

她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她一路从镇子跟踪到这我都没有察觉到。刚才要不是突然的一声，我可能今天一整天都注意不到她。话虽这么说，不过就这样把她放走果然还是……

“大前辈——！你在哪啊大前辈——！”小皮在叫我，莫非出什么事了？听声音感觉不是太急，但会来找我绝对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谁要听你的啊！”她趁机跑掉了。

算了，跑就跑吧，既然她这么有自信我也就不管了。

“小皮，我在这！”

“啊，大前辈！岗特老板找您！”

“什么事？”

“那边好像发生塌方了！”

“塌方！？”这根本不是小事吧！“没人受伤吧！？”

“好像没有，总之快来！”

一路疾奔，来到事故现场。幸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过这塌方的方式有点怪。

“岗特老板，没人受伤吧！？”

“不幸中的万幸，只有一个跑得慢的小子受了点小伤。不过今天看来是挖不下去了。”

“这塌方看起来不寻常啊。”

“哦？萨卡娜小姐也看出来了？”

由于采掘造成的塌方，基本都是因为不科学的开采，导致下方被抽空无法承受上部的重量而让整体崩溃坍塌。这个塌方却不同，上面还有一个大洞，总感觉……

“是那个洞的问题吧。”

“如果这里还有那么多洞的话之后说不定还会塌啊，在设备到位之前应该是没法再挖下去了。”

“勘测设备吗？”

“是啊，那个很大的家伙，明天需要搬过来。”

“那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挖是没法挖了，还可以捡。”他摊开手比了比这一地的碎石，还有本来已经挖好却因为坍塌而混入碎石中水晶原石们。

“把这么多捡完，再收拾收拾，时间其实也就差不多了吧。”

“嗯。小子们，快动起来！早点收拾好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

这边交给岗特老板就是了，我更在意那个洞。爬上去看看吧。

崩塌的岩壁有很多突起的石块，很容易就爬到了那个洞口。看了一下开口处的痕迹还有洞的结构。嗯，应该没错了。

将军基扎米，这种大镰挖出的痕迹只能出自这种甲壳种之手。如果这家伙还在这附近徘徊的话，我可真要小心点了。倒不是因为打不过它，而是因为它非常擅于突然突破岩壁用一对大镰穿透或斩杀入侵者。因为加米扎米和它们的领袖将军基扎米都生活在火山和沼地之类环境很差的地方，所以领地意识非常强，非常具有攻击性，自卫武器都一点不比肉食怪物弱。

“岗特老板，你的那些勘探设备在工作中的时候如果附近有很大的物体沿着岩壁里的洞穴前进，能不能察觉到。”

“应该可以的吧？大型怪物会从里面出来么？”

“有这个可能。明天挖掘的时候需要小心一点，或者干脆换个地方也行。”

“事到如今谁还在意这些，如果这点危险都怕根本就不会来干这行，不要看不起我们德德莫的男人！”

问题不在那啊，让你们负伤的话我的名誉会受损的。

“总之明天把工作区域缩小一点吧，好让我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没问题！”

“小皮也是，明天的训练就在这里进行，不要离开太远。”

“明白，大前辈！”

“岗特老板你去忙吧，今天还是尽早收工为妙。”

“好嘞好嘞。”

“话说回来小皮，你练得怎么样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还剩几根镐？”

“呃……”

“嗯？”

“三根……”

“不要灰心，常有的事。这和之前的挖矿不一样，想要一天就看出成果是不可能的。”

“嗯！”

“对了，回去以后能让我看看你的武器么？”

“平时练习用的？”

“练习用的也要看，不过主要是要看实战用的。”

“好的，大前辈！”

“今天的练习先到此为止，一起帮忙把这里收拾完，尽早回去吧。”

“好的，大前辈！”

这种办事干净利落，回答铿锵有力的孩子我还是挺喜欢的。可惜脑筋有点单细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