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这不自然，这不科学。任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立即得出类似的答案。没错，这确实不正常，确实不自然，确实不科学，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从没亲眼见过这种“风暴”，但我在文献中见过无数次对它的描述。

总的来说，事情越来越糟了。

风暴的“边界线”从我们到来之后就逐渐变得明显起来。之前从空中远望估算，影响半径大致有一公里。两公里的距离放到一马平川上或许毫无吸引力，但在这种状态下，它却显得巨大无比。泥土和飞雪被强大的气流绞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灰色的混合物。这些混合物和杂物一起以沿着一条规整的弧线旋转着，勾勒出“它”的身姿。“它”是谁？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现在的情况想简单明了的表达的话……用旋风获得了形体这个说法应该是最方便的了，但又不完全准确。如此大的龙卷旋风出现在这种地方，必然会对周围的天气产生极大的影响。但它……似乎又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它就像一个灰黑色的巨人，一个守卫。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屹立在这里，张牙舞爪，拒绝一切生灵的来访。

雷克希娅酱明确表示，这是他的杰作。风之古龙——钢龙库夏鲁达欧拉。

我和提尔曾经尝试过强行突破这道明令禁止通行的封锁线。首先，从空中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期望大地和地心引力可以帮助我们对抗这在天空中肆虐的狂风，然而也是徒劳。即便是提尔的力量，在跨过那条线以后也会变得寸步难行。而且我们每前进一步，风力仿佛就会强大数倍，无法想象再继续前进会面临多大的困难。

还有一点，是我和雷克希娅酱能确定的。那就是这旋风中存在大量的地龙之息，在其中想要展开磁粉盾也是根本不可能。可为什么……它对库夏鲁达欧拉无效呢？

“耶伊拉，你们在哪？本少爷来了！那旋风是什么鬼？”

“我们在从东林村通往林边村的道路上！至于这旋风，来了以后细说。”

“明白了，马上到！”

天空笼罩的厚厚的云层，但从天色上来看，现在应该已经接近黄昏了。

说马上，就马上。没过两分钟，疾风号的身影就出现在被旋风边沿搅得疯狂摇摆的针松林上空。根本没打算减速，驾驭着另一股旋风的飞龙降落在距离我们稍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扬起一阵沙土。阿瑞斯队长和夏图拉从上面跳下，向这边跑来。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库夏鲁达欧拉。”

“那只古龙！？确实，和当年战斗的时候他喷出来的东西挺像，但这也太大了吧！？”

“确实如此……”

“你们试过往里面冲了吗？”

“试过了，风力太强，而且有很多碎石和断枝，太危险。”

“明白了，那就交给本少爷吧！”

看来阿瑞斯队长也很清楚我叫他来是为什么。不过他不问问我有关磁粉盾的事么……算了，不问最好。

“疾风号的风龙卷可以抵消外界的风吧？”

“当然。”

“有没有试过能不能抵消库夏鲁达欧拉制造的风暴的？”

“这倒没有。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确实，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必须穿过这旋风。我总感觉最重要的线索就在里面，被这条古龙隐藏了起来。无论这个在之前故事中从未登场的他是作何用意，又或者是歪打正着，我们都有必要去尝试。

“这白毛猴子怎么看都不靠谱。雷克希娅，你确定他的风可以抵挡住这风吗？”

“光是这一点的话是可以确定的~。你想啊，无论这个吹风的家伙有多厉害，靠近地龙之息的话也会失去力量的。这旋风里有这么多地龙之息，就代表着旋风不是他直接做出来的。”

“而是通过干涉周围的气压来完成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些风虽然看起来奇怪，但也只是奇怪的风而已。碰到白毛猴子直接做出来的风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那白毛猴子呢，他那大块头身上的装甲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个绝对不会~。怎么说呢……米拉巴尔坎大人不让我细说。总之，被做成武器，使用方法固定的古龙之力，是不会被地龙之息影响的~。这和地龙之息的原理有关~。包括那个萨卡娜·斯奇明的太刀，还有耶伊拉姐弩的普通射击，都是不会被影响的~。”

“好吧。可那古龙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想干什么？”

“很古怪是吧？这就是我这么想要进去看看的原因。”

“好吧，随便你。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了，我这个门外汉也就不多嘴了。”

“咳……对了，雷克希娅酱，地龙之息对SKYPX到底有没有影响？”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SKYPX是米拉巴尔坎大人的力量，和古龙的力量还是不太一样的，区区地龙之息是不会影响到的~。”

“那就好。”

如果进去以后通讯断了，那可就麻烦了。

“夏图拉，你在这里等着。”

“好的，阿瑞斯大人。”

“提尔，你也在这里等着吧，帮忙照看好夏图拉。”

他点点头，好让阿瑞斯队长和夏图拉明白。

“遵命，耶伊拉大人。”

“贫嘴！”

一切准备完成，我和雷克希娅酱骑上疾风号，缓缓升空。

“抓紧了，姑娘们！就算疾风号的风很厉害，本少爷也不能保证这趟旅行会很舒适！”

没等我们作出回应，巨大的飞龙就展开双翼，向着反方向的天空飞去。期初，因为旋风周边的气流，飞行起来还是非常颠簸的。然而没过多久，肉眼可见的气旋就在我们身边形成，飞行也变得和在无波的水面上泛舟而行一样平稳。

“冲啊——！”

“吼——！”

一声怒吼，调转方向，加速，向着灰黑色的巨人发起冲锋。虽然没有任何冰冷的气流迎面而来打在我们脸上，但风之保护层发生的震荡告诉我们。在外侧，对抗巨人的交锋已经开始了。随着越来越靠近，激荡就越来越猛烈，仿佛巨人拥有意识，主动在迎击我们一般。

最终，我们一头扎进了它的身躯中。

黑暗，摇摆，以及近乎要撕裂耳膜的呼啸声。这呼啸声应该是源于两股暴乱气流互相摩擦所致，是空气和尘雪发出的哀鸣。各种各样被旋风卷起的飘浮物击打着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大的，小的，尖的，圆的，甚至还有一整棵针松，全都在还未靠近我们的时候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随着另一股力量飞向空中。能见度几乎是零，哪怕是我们下方近在咫尺的针松林也不见了踪影。要不是因为呼啸声中也夹杂着它们扭动和断裂的声音，我都会怀疑我们是否已经误入到了异世界之中。

然后，毫无征兆地……我们真的来到了异世界。

这是一个昏暗，灰白，没有色彩的世界。旋风依然在我们身后肆虐，时刻变幻着形态，仿佛一面疯狂的墙壁。被摧残过的针松们无力地垂着残枝断骨，因为失去了颜色，让人无法感受到它们还拥有生命。能见度依然非常低，但这并不光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太多杂质，而且也因为我们现在处于光根本无法抵达的世界，一个出自古龙之手的地上深渊中。

曾经有无数史诗和传说描述过世界毁灭后被无尽黑暗吞没的永夜世界，我想他们的作者想要表达的就是现在这么一副景象。

“这还真……”阿瑞斯队长想要找形容词，但没有找到。

“雷克希娅酱，把枪召出来，我们需要照明。”

“嗯。”

“谨慎前进，小心行事。”

没有任何一个生物不会被这幅景象所动，不被这幅景象所唤醒的原始恐惧所支配。就连北地战士和巨型飞龙现在也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中，会跑出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但事实上，有任何东西会跑出来才是最让人意外的吧。

作为一条人型古龙，恐惧同样折磨着我。这和看见虫子之类的惊吓完全不同，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像这种旋风的风眼，也就是中心处，一般来讲是不会有风的。但迎面而来的阵阵气流却使这里成为特例。它们贴着地面爬行至此，然后融入疯狂的巨人体内，升入高空。我能感受得到，这些气流不是一般的气流，它们全蕴含着高浓度的地龙之息。它们将我包围，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要忘记自己是谁。我立即理解了，为什么长时间过量吸入地龙之息会让人和怪物发疯。

以及……这个“地龙之息”的一部分功效。

米拉巴尔坎，之后如果有空的话，咱们来谈谈人生吧。不过现在要做的事是在寻找林边村的同时找找这股气流的源头，那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线索。不过我担心前方的浓度说不定会更高，作为……普通人和普通龙的阿瑞斯队长和疾风号可能会因此而缺氧窒息。

因为能见度过差，我们只能摸黑沿着大路前进。在这种时候深入黑暗的针松林中于情于理于精神卫生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三人一龙，或者说三龙一人，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全都精神紧绷。沿着布满各种杂物的道路前进了不知多久后，我们来到了曾经被称为是林边村的地方。

村边的河流因为风暴的原因近乎干涸，大部分水都被从上游截断，融入那混乱的墙中。河岸旁，和东林村差不多的简陋围栏以及石木混建的房屋全都已经变成了废墟。根本没有逐间搜索的必要，因为根本不存在完整的建筑，甚至不存在门这一概念。所谓的村落，完全已经变成了一个堆满乱石和断木的坟场。

村民们，全都消失了。

“连个尸体都没了，可恶！”

“奇怪……”

“或许是埋在这些石头下面了？”

“有可能，要么被埋在下面，要么就被吹在天上。”

“或许还有生还者……但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挖掘这些废墟。”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

“吼————！”

发出咆哮的是飞龙，它率先注意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身影，那个巨大的身影。好吧，现在，有关村民们的去向，又多了一条答案了。

刚刚我说过，在这个地方，会跑出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意外。但有些东西如果真得跑出来，我会头疼不已。怪不得这些废墟会变成这样，像是个被翻找过很多次的垃圾堆。算我求你了，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绝对少不了你，但请你不要再来添乱了行不行！？

健啖的恶魔，恐暴龙伊比路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