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下来，我们在乌卡拜昆已经待了相当久了。

现在的时间是三月下旬。

原因当然不是那里适合居住，也不是因为像东多尔玛那样被强行留下来帮忙。当然，既然留下了，我们也是或多或少帮了一些忙的。再怎么说，那里也是耶伊拉“养母”的故乡。

真正让我们逗留的原因是冰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依姐离开的一周后，我们收到她SKYPX的联系。说已经可以确定目标就在冰海，而且入夏之前绝对不会离开。但因为海路基本都被冰封，搜索难度过大，她决定先去把扎康的事情安顿好。让我们在四月前到达冰海区域待命。

所以我们只好留在乌卡拜昆静静等待春季的到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耶伊拉也只好和原大萨满说好，如果到了五月我们的冰海之行还没结束，就让他先行前往东多尔玛。

至于乌卡拜昆，状态一切良好，利贝尔和公会都很“诚心诚意”地进行着重建工作。利贝尔运来了大量的材料，公会发布的紧急任务也非常到位。达尔刚之后还联系过我们一次，大体上就是说气脉情况一切安好。另外，一个赤色拉将在山中帮助猎人讨伐凶暴怪物的传说也逐渐在人群中传开。

顺便，因为我们的“活跃表现”，我和雷克希亚都被晋升为了上位猎人。

几天前，我们终于离开了那片雪山与勇士之地，乘上了今年冰海恢复通航后的第一趟客船，前往利贝尔共和国最北端珀卡拉德尔半岛的渔村萨其拉，冰海南部最后的猎人中转站。虽然夏图拉热情邀请我们留下参加乌卡拜昆的迎春祭典，但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继续拖了。

你问钢铁雄鸡号？

在超负荷运转又被乌卡姆鲁巴斯击中后，那艘船的动力系统似乎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故障。因为修理设备和材料都需要从修雷德运过来，估计不再来个半年是修不好了。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坐船而不是直接飞过去，这和我们之前的一个决定有关。

事情要追溯到我们协助达尔刚稳定气脉的一周后，把耶伊拉的那三个亲卫队死忠离开乌卡拜昆的那个晚上。送完他们三个回来已经很晚了，我们都尽快洗漱睡觉。灯已经熄了，人全都躺到床上了，我突然听见下铺有动静。当然，睡在我下铺的是她。

把头探出去，发现她突然从床上弹起，用最快速度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的弹药包附近。起初我还以为是她忘记了什么事，例如把火焰弹堆在了一起怕半夜走火之类的，后来我才发现不是。

她像个神经病一样，把所有磁粉球都从包里拿出来，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

“提尔。”然后转过头来仰望着我。

“你没病吧？怎么疯疯癫癫的。”

“我决定了，提尔。”

“决定什么？”

“我太依赖这些东西了，这次冰海之行，我准备尽可能不用它们，锻炼一下我们的基础能力。”

“是个好提议。”

在矿洞中雷克希娅的能力失效后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地龙之息的存在让我们意识到，这古龙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很容易被反制。不说地龙之息了，龙属性的怪物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发挥，适当强化一下基础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要从交通工具上就回归传统。在载着他们二人一猫向北飞了很长一段抵达港口以后我就变回了人类。如果可能，在冰海的这段时间我也会一直保持人类姿态。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大好人大人，我怎么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这丫头想表达什么我应该明白了。

“不是时间过得慢，你没发现太阳其实一直在动么？”

“嗯？在吗？可天一直是亮的啊？”

“你不会以为现在还是我们出发那天吧？”

“不是么？”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咦！？”

“冰海一年只有一次白天和一次晚上。”

“咦——！？这么厉害！？”

她喊得声音很大，让周围的一些乘客都纷纷转过头来。耶伊拉笑着做出抱歉的姿势，告诉大家没事。

“学者把这种现象叫做极昼极夜，是只有在极北和极南地区才会出现的现象。”谈到这种问题，耶伊拉总会出来给出科学解释。

“极北……极南……？”

“就是在非常北和非常南，例如冰海这样接近‘世界尽头’的地方。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关注地理杂志的时候——”

“你还看地理杂志？”

“看啊……咳，这不是重点。我最后一次关注地理杂志的时候，看到因为飞行器的更新，学者们正在准备进行一次向着‘世界尽头’进发的大型科研活动。”

“有什么用？”

“或许能知道这个世界的边缘有什么，或者更加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

“所以有什么用？”

“懒得和你说……”

“啊！”雷克希娅突然站起来，趴在窗户上，“大好人大人，看外面~！”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冰面上有一大群大大小小的白色的胖乎乎的生物。它们中的一部分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艘客船的靠近，懒洋洋地翻过身，望着这边。

“是珀卡拉喵！”

“冻海兽珀卡拉，在冰面上晒太阳吧……”

“好可爱的生物啊~！”

“雷克希娅酱你之前没见过珀卡拉么？”

“没有啊~！好想抱一抱它们~！”

“哈哈，确实，它们的外表相当可爱。不光是外表，它们的性格其实也相当温顺。珀卡拉是冰海一带常见的中层掠食者，以鱼类喂食。除了雄性会驱逐入侵领地的外来者之外，从没有过它们主动袭击旅人和居民的记录。”

中层掠食者，就是类似于羊库库这种，本身也是被上层掠食者捕杀的对象。

说着，几只睡醒的珀卡拉似乎厌倦了地面，开始向水边移动。为了强化在水下的速度，它们的前爪后爪都长得像短小的鳍，而且相对较短。尤其是幼崽们，只能用这种……一拱一拱的姿势，用前爪拖动圆滚滚的身躯弹跳着前进，相当滑稽可爱。

“哇~~~~~~”雷克希娅发出心仿佛要融化的声音，两眼发光，“大好人大人~！我们一会儿下船以后去找这些胖乎乎的东西吧~！”

“放心吧，既然来到冰海，肯定少不了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但具体的任务内容是什么就不好说了，“别看它们这样，它们在水下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

“明明走路这么慢？”

“雷克希娅喵，你知道它们的外号是什么喵？”

“外号？”

“叫做海豹喵！海中之豹喵！”

“豹？就是那些跑得很快的牙兽？”

“没错喵。它们在水下捕鱼的时候速度非常快，好像箭一样喵。”

“是吗~！？那就更想看看了~！”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耶伊拉。”让他们聊海豹去吧，这边应该谈点正事了，“到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依姐联络我们之前就先去集会所吧，总会有任务的。萨其拉虽然是个小渔村，但因为是猎人探索冰海最后的补给点，狩猎设施还是挺齐全的。”

“像这种小村落一般都会因为猎人发展起来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从集会所入驻这里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这里一直没有太大的发展。毕竟位置实在太偏僻，环境条件也太苛刻了。”

“这你就说错了，小姑娘。”坐在我们后排的大叔突然插话进来。

“大叔您是……？”

“哈哈哈，渔民而已。我说你是多久没来过萨其拉了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小姑娘，作为一个猎人消息这么不灵通。”

“其实我自己根本没来过这里……这些介绍我都是之前从书上了解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喜欢来北方，原因显而易见。

“不过这也不怪你，萨其拉也只是这一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现在还在发展中。说是个小渔村也没什么错。”

“发展……？”

“是啊，开拓知道吗？开拓！两年前有个利贝尔的大财主看上了我们这不起眼的小渔村，开始和公会一起搞开拓！”

开拓，在刚经历过乌卡拜昆事件后，这个本应充满希望的词在我们心中早已变了味。但从这位大叔脸上洋溢的笑容来看，这次开拓的结局似乎并不坏。

“说到冰海，难道他们是看上了这里特有的鱼类？”

“没错！小姑娘你还挺有眼光的嘛。这里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鱼！”

“哦，冰海的鱼喵！不光非常好吃，而且是调合的稀有材料喵！”

“不是很懂你们爱露的思路。”爱露总喜欢把各种各样的鱼当做材料做药水，药膏，甚至是炸药。

咸鱼炸弹什么的。

“这里的鱼因为靠近极地，身上的油脂非常多，无论口感还是营养都是一流的。”

“对对对！这爱露和小姑娘你都这么懂，难道你们也是奔着鱼来的？”

“只是恰好比较了解而已……不过我确实打算顺便尝尝这里的鱼的。”

“哈哈哈那你可来对地方了！现在萨其拉不光有鱼，还有各种用鱼做出来的食品，在利贝尔北部可是非常畅销呢！”

“是吗，那我们更要尝尝了。”

“吃鱼喵~！”

“耶伊拉姐，有好多鱼吃了~？”

“是啊。不过大叔，冬季刚刚结束，太阳才刚刚升起一个月不到吧？冰层都还没融化来着？”

“确实，这段时间新鲜的鱼不是很多，但完全够村里人和你们这些来访的客人吃的了。利贝尔拿来的机械可比我们以前的渔船厉害多了。”

“机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啦。就是些给冰上打洞的还有照明的东西，可我们缺的就是这些。冰海的夜晚可是很难缠的。”

耶伊拉应该也在和我担心一样的事情。但从我们之后和这位大叔的聊天中，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的信息。同时我们还了解到，这位大叔不光是渔民，同时也是个鱼类副食品加工作坊的老板兼工人。

船继续沿着开裂冰面中的水路前进了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见了陆地。

渔村？

不，这已经可以称作一个小镇了。

整齐林立的民居之中，能看见不少好像是作坊又可能是工房的大型建筑。而城镇的大门旁……

立了一尊巨大的珀卡拉冰雕。

“大叔我的罐头作坊就在村子东边，你们说詹姆大叔的话肯定人人都知道，一定要来尝尝啊~。”

“嗯，我们去集会所看看情况就去您那里。”

“一言为定！”

挥着手，大叔消失在码头的另一侧。

“你还真要去吃？”

“当然。给你说，提尔，冰海的鱼不是一般的好吃。”

“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放松心情嘛。”

前往集会所。这里的温度对于那位大小姐给耶伊拉的便装棉衣来说已经太低了，但她有龙人工匠制作的奇迹一般的保暖衣，就是她冬季作战服配套的里衬。她把那套紧身上衣和裤袜穿在里面，再把便装全套便装棉衣套在外面，就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了。

当我问到她明明都是红色为什么还要把那套棉衣的裤袜套上去的时候她是这么回答我的：“你不是特别喜欢这上面的金线纹路么？每次都顺着它们摸来摸去。”

我无言以对。

至于我和雷克西娅，依然是军大衣。军大衣真是个好东西。

镇上人不多，那也是当然的。这里可是整个大陆最北端的人类集落，再向北就完全是怪物的领地，“世界的尽头”了。再加上这个季节，他们刚才聊天的时候也说了，真正捕鱼的时节还没来临，航路也没完全解冻，不会有太多商人。真要有什么人的话，就只有原住民，冒险者和我们这些猎人了。

集会所在镇子最中央，大叔说很容易找到。那边那个道路汇集的广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镇中央的样子，那么集会所应该是在……

……集会所？

这是集会所？

“你好。”带有同样疑问的耶伊拉向广场上站着的一个身穿厚实狩猎战甲的猎人搭话。

“哟，你好啊，怎么了？哎呀，你这武器，上位……不，G级猎人？”对方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眼就看出耶伊拉这把弩不一般。

“姑且算是吧。请问这里是集会所么……？”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来吧？这个问题总有人问！”

“啊哈哈哈……确实是第一次。”

“没错，这里就是集会所！萨其拉的集会所非常有趣不是么？”

“嗯……相当独特……”

“不过集会所该有的功能它都有啦，放心去吧！”

“好的，谢谢。”

“不客气！”

这个集会所，石质大门两侧各有一个珀卡拉的雕像，造型相当逼真。而大门顶端挂着的本应写着猎人公会某某地区集会所的牌子现在却写着五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文字——

“海豹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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