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伊拉的这个计划，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

有关这一点，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她能看出来我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而我放弃思考的原因不是我不想去思考，而是因为我和她现在在情报上不可能对等。如果她需要找我商量，自然会来的。

要问她这个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苗头的，我估计可以追溯到相当早的时候。如果要说这个计划是从何时开始正式构思的，我想一定是从大萨满给她看了那个传说开始。

大祭司雅安，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突然会把这个人扯出来。她虽然是耶伊拉年幼时的仆人，但也无疑是她心中非常重要的牵挂。这个大祭司已经为了保护耶伊拉而牺牲了，本来已经消失了。可现在，有关她生前的很多信息，甚至是有关于她故乡的信息摆在了耶伊拉面前。凭她的性格，是不可能让它们溜走的。

邪龙啊邪龙，你这招真是厉害。

“阿喵奇舰长，让飞艇下降吧。那只库夏鲁达欧拉刚刚又联系我，说会把我们安全送到云层以下的。”

“喵？这么厉害喵？”

“是的。”

“好吧喵。全部引擎熄火，切换到一级动力机关喵！”

“遵命！”

随后，黑云一拥而上，将我们的飞艇包围。本以为会引起和之前一样的强烈震荡，结果却是“风平浪静”。好吧，风一点都不平，浪也一点都不静。黑云的漩涡和之前一样疯狂，在巨大的透明窗外搅动，但船就是丝毫感受不到摇晃，简直和停在地面上一样安稳。

一分钟左右，我们被黑云吐了出来，回到了亲切又熟悉的白雪世界中。

“现在怎么办，返回乌卡拜昆喵？”

“回去吧。”回话的是大萨满，“我有些对制定之后计划的重要资料放在寺院里。”

“明白了，返航喵！”

那现在干什么？看风景？

好像是在回应我内心中的疑问一样，大萨满走到仍然躺在地上的长老身边。

“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乌卡拜昆的长老大人。”

“图扎赤。”长老仍然躺在金属的地板上，呆望着金属的天花板。

“你还记得那位大人离开前告诉过我们有关山和水的话么？”

“当然记得。”

“我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了，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是的。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是你胜利了，图扎赤。”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把你之前告诉我的原话还给你，乌加拜疆。我们之间没有胜负。我们应该从各自的领域一同发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乌卡拜昆。”

“那么谁才是方舟呢？”

“不是你，更不是我。”

“……”

“我来自山巅，你浮于水上。没有我，方舟必将崩塌，没有你，怒涛将会把我们吞没。难道你还不理解么？方舟是我们两者。”

“……”长老一脸顿悟。

“这次的事件以及刚才的话，还包括那一拳，都是为了提醒你，为了唤醒你。你长久以来都给自己扣上了过于沉重的担子，让你迷失了方向。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彼此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长老坐起身，点点头。

“不过，下次你想表达你的看法时，麻烦你用更加平和一点的方法。”

“这可要看我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大萨满微微一笑，向坐在地上的老战友伸出手。

长老也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重新站了起来。

真是精彩的老战友相互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点烦躁，不太有心情去被这一幕感触。

烦躁归烦躁，我打从心底还是很敬佩这些老战士的。在我们不知道的年代，甚至是还未出生的年代，他们就已经在为了保卫重要的东西而战了。

“*喂，飞龙。我和姐姐大人还要在这个破地方等到什么时候？这里闷得要死！”

天花板的夹层，通风口里，为了防止局面失控，两名刺客一直在待命。

“*好歹也要等到乌卡拜昆的这些人都走掉吧？”

“*啧。”

“*猫眼，沉住气。我们的存在如果暴露，影响可不太好。”

“*明白了，姐姐大人。”

再怎么说，盟友之间也应该坦诚相待对不对？

……

……

地面逐渐在我们面前现行，冒着烟的镇子逐渐清晰起来。

冒着烟的？

“呼叫乌卡拜昆正门防卫部队！”耶伊拉直接拿起通讯器，“这里是钢铁雄鸡号，是否需要支援！”

“不用担心，耶伊拉。”斯奇明的声音，“刚刚出了点小骚动，已经解决了。不过我们又报废了一辆工程车。”

又一辆？看来耶伊拉的二叔这次可赔大了。

“已经安全了就好。”

“不过如你们所见，我们收缩了阵线。不仅如此，我们还抽空在外面放了很多落穴和爆弹落穴。正门这里已经没有可以供你们降落的地方了。”

“这样啊……”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就回来。”

“没关系。”她转向那个爱露舰长，“阿喵奇舰长，这艘飞艇有传统的悬浮能力吧？”

“当然有喵。加热充气舱，展开稳定桨，我们要停在空中喵！”

耶伊拉朝这边看了一眼，示意我跟上。

“走吧，大萨满，我们去取你所说的重要资料吧。”

“要怎么去？”大萨满提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还用说么？”她耸耸肩，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回答道，“当然是骑龙去了。”

“我也跟着一起下去吧。”长老走上前，“无论你们之后要实行什么计划，都必须有人坐镇乌卡拜昆。”

“好的，来吧。不过西里布康老前辈，我的龙应该载不下更多的人了。”主要是因为长老和大萨满的身体强壮，服装也太宽。如果是雷克西娅和大猫这种，再装下一个也不是问题。

“没关系，我自己会联系龙骑兵们的。”

“明白了。走吧，二位。”

我本以为我们的秘密又要多两个人知道了，但耶伊拉最终还是把大萨满和长老拦在了兽栏门口。不过我觉得，凭这两个老战士的智力，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把凭空消失的我和兽栏中这只深红色的飞龙联系起来。

“*他们的衣服看上去不是很防风。”

“*他们自己都不介意，我们操心什么？”

“*有道理。”

从飞艇起飞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这代表着她现在是认真模式。再加上邪龙刚刚加上的筹码，我觉得她直到这次时间完全结束都不再会以那个亲切温柔时而优柔寡断的名为耶伊拉·加布里的姿态行事了。现在的她，更适合用另一个名字，古龙修因加蕾娜。

飞出舱门，下降，顺便俯瞰了一下半天不见的战场。

从我们早上起飞离开到现在，这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斯奇明说得对，他们收缩了阵线。这是迟早的事，也是正确的决定。剩下的工程车现在严丝合缝地拦在路口。几乎已经变成废渣的围栏被堆在两侧，用石头简单地再固定了一下。疲惫但仍然充满战意的战士们把武器放在工程车边上，徒步清理着战场。原先覆盖着白雪和鲜血的镇前空地现在变得坑坑洼洼，还多了不少不知道是爆弹炸出来的还是火炮轰出来的焦黑痕迹。

一只已经断气的布拉基迪欧斯躺在空地正中央，周围的土地就好像是从火山里搬过来的一样。红绿夹杂的液体从他头上顺着面部深刻的伤口滴落。不用看也知道这么整齐而致命的伤口是被什么东西留下的。

距离它不远处，一只冰碎龙波鲁波罗斯亚种的咽喉被断掉的围栏尖刺刺穿，躺在地上。从仍然留在它冰蓝色躯体上的凶器来看，好像是它自己撞上去的。至于究竟是它自己那么傻，还是中了什么圈套，那就说不清了。

而在空地外围，一个触发的落穴中，一具焦黑的，看上去好像是乌鲁库斯斯又好像是托托布兰贡的尸体仍然被束缚在网中。这样子，八成是冲进陷阱以后被火炮当头轰炸了一波。

滑翔，掠过堆满武器和作战物资的中央大道。几名爱露正抬着伤员在小道里穿梭，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和我们一样，位于这条大道尽头的祭祀广场。展翅，减速，落地，深红色躯体带来的风将那些未被北风卷起的落雪扬起。

“*提尔，你在这里等一下。*你去拿你说的东西吧，大萨满。我去找一下我的那位爱露朋友。还有长老……”

“我直接去找长老会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放心，乌卡拜昆的防守就交给我和西里布康了。”

耶伊拉要去找伯顿格？哦，对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毕竟我们之后要去的地方不怎么普通。

几分钟后，双方都回来了。大萨满拿着一卷，也可能是好多卷叠在一起的波波皮纸。耶伊拉则是直接把伯顿格带来，准备一起回飞艇上。

乘客全部就位，准备起飞。最后环顾了一眼祭祀广场，自从我们到达乌卡拜昆后，这里发生过很多事，改变过很多样子，但毫无疑问，现在的样子是最寂寥的一种。没有了摊贩，没有了擂台，没有了公会的临时接待处和一条条长龙，甚至连平日里休息的人群和玩闹的孩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有冰冷的雪，硬邦邦的箱子，和战时特有的恐怖气氛。

不想这些了。我天天被喊大好人大人，但我不是个滥好人。对于一些场景或许会有感触，但能干什么该干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想要拯救一方人民，带去幸福安康这种想法在脑子里想想就行了。

起飞，升空，向着飞艇前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