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众人回到旅馆之后，吃了一顿不算是太过于丰盛的晚餐，不过对于安娜斯塔西来说，已经是有记忆以来最为丰盛的晚餐了，她当时甚至不知道怎么坐在椅子上，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之中溢出，哽咽着几乎无法下咽。

但是却又在笨拙而且让人心疼的不断朝着嘴里塞着食物，如果说那碗冰激凌拉近安娜和众人的关系，那么这顿晚饭确实是让她有了作为一个精灵的觉悟。

弗洛萨肯坐在床边，看着一片漆黑的北方天空，思绪不断的朝着远方发散，似乎是在思考着，脑子里却又满是无数曾经的回忆在不受控制的出现。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拿出不死者大剑，放在了窗沿上，看着漆黑的剑身，轻轻抚摸着。

弗洛萨肯一旦心绪不宁的时候，亦或者遇到困扰额时候，弗洛萨肯总会拿出不死者大剑，那沉重的分量，和冰冷的温度，以及带着丝丝血腥味的气息，都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安宁下来。

弗洛萨肯深吸一口气，手掌缓缓抚摸着不死者大剑的每一寸，温柔的简直就像是在抚摸爱人光滑的脊背一般，但是场面却没有那么美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孤寂。

伊丽莎白和瓦尼娅在隔壁陪着安娜睡着了，弗洛萨肯则是自己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但是今天晚上，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过对于弗洛萨肯来说，连续两天不睡觉也不是问题，伊莲娜对于这方面也有过训练，弗洛萨肯可以控制魔力消除肉体的疲劳，而精神上的紧绷感对于弗洛萨肯来说，只是一晚上不睡觉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的程度。

说道伊莲娜，弗洛萨肯的眼前再次浮现起那如同幻觉一般的景象。

那个全身上下都透露出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女人，那个本应该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却又再次出现的女人，还有胸口残留的剧痛与伤疤，以及体内奔腾着的，前所未有的气息，那些闭目就会看到的，如同浮尘一般的星光。

弗洛萨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女孩儿，女孩儿打开门的声音使得弗洛萨肯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弗洛萨肯看着门口的安娜斯塔西，笑了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女孩儿的手有些颤抖，她猛地双手握在一起，缓缓走了进来，她那海蓝色的眼睛之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恐惧，她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弗洛萨肯说道：“弗洛萨肯，你杀过人吗？”

弗洛萨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这个小丫头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再一次看向窗外，点点头说道：“啊，是啊，杀过很多。”

安娜走到弗洛萨肯身边，坐在弗洛萨肯的床上，抓住弗洛萨肯的床单，看着弗洛萨肯问道：“你难道不害怕吗？我现在越想越害怕，几乎睡不着觉。”

弗洛萨肯倒是一脸平静，又或者说他是一脸平静的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小时候和你一样，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终日在战场上晃荡，在尸体上找食物吃，后来我也被人救了，然后那个家伙也叫我杀人。”

安娜仰起头，看着弗洛萨肯的侧脸，那铁灰色的眸子中一片平静，宛如古井不波的深潭一般，几乎要将安娜吞没：“然后呢？你杀了人？”

“啊，我杀了那个男人，”弗洛萨肯看着自己的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在抢夺活下去的机会，那个家伙想要抢我的食物，我就把他杀了。其实算不上那个家伙让我杀的，她只是告诉我，要快点学会如何杀戮，才能在这个活见鬼的世界里面活下来。”

“当时我就吐了出来，比你还不如，整整两天没有吃下什么东西，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就和许许多多普通的事情一样，做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应该不算是习惯了吧，应该是对于这种事情麻木了，没有那么多的反应了，”弗洛萨肯无奈的耸耸肩，“要是一直都想那样，杀了人就吃不下饭，还怎么战斗啊。”

“你的意思是说，叫我继续去杀人吗？”安娜有些不相信弗洛萨肯说的话。

弗洛萨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安娜还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呢，他不由得叹口气，看样子自己是真的不适合说教，总会把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