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负责除掉的杂草很多，只用斗车往返一趟根本不够，所以我全程变成人力车夫，一趟又一趟地在饭堂与垃圾池之间来来往往，拉着斗车，和李颖歌一起，在迎面扑来的凉风中移动着，车轮持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汗水湿了里面的短衫。

在不知运了多少趟斗车后，我们终于完成了班级任务，本是杂草丛生的地方，此时已经变得异常干净，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会意识到，付出的努力，总该还是有成果的。

“好的好的！大家都辛苦了，都休息吧，这里有水，每个人都有份，过来补充水分吧！”

欧豪带着几个班干部，抬着两箱的矿泉水，来到了我们当中。

“啊~终于解放啦~”

“哈~累死了，没想到除个草都能累成狗，早知道我也偷跑得了，反正只是记个名字，又没说什么惩罚。”

“明天放假，有什么打算？”

······

周围的人都变得放松了，互相聊着天，一支支矿泉水在人手中传递，我放好斗车后，本想自己拿水，不想章梦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我。

“啊，多谢。”

我愣了愣，接过了水，却是没了动作。

“不喝吗？”章梦看着我，不禁疑惑，“你都运了六趟斗车了，应该也渴了吧？”

“啊······六趟······原来是六趟。”我喃喃着，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够自然，便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那水犹如山泉，冰凉无比，也不知是不是我作孽太深，我只是喝了一小口，那冰凉的感觉只在口腔中徘徊一小会儿，在成功咽下去之前，却是呛到了。

俗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我稍微不同点，我喝凉水是直接被呛个难受。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水喷了一地，喉咙处一阵发痒，我捂住嘴，觉得自己应该克制一点，可又完全无法控制，只得任由着身体咳嗽，弯下腰去，尽可能不让自己的狼狈样展现在别人眼前。

“阿风你没事吧？”

在我弯腰之时，章梦的手放到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捋动，让我多少舒服了点，可刹那间，我好像又看到了李颖歌那愤怒的眼神，身体自动往后退了两步。

“哎，怎么了？”章梦不明所以，不知我为何会往后退去，诧异地看着我。

“啊~退两步，空气会清新点，呼吸也会流畅点。”我看向别处，打起了马虎眼。

“什么啊，我可不是灵儿，没法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的啊，不过，感觉还挺有趣的？”她说着，露出温和的表情。

有趣吗？算了，反正没有引起她多余的怀疑就行。

“明天就是元旦了呢。”她继续开口道。

“啊，是啊，又可以放假了，真好。”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诶？我？”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稍微避一下，跟她说我明天和舍友有约？可是，那还只是个想法，还没和欧阳他们落实呢。

她看着我，眼神中仿佛有着某种期待，我希望那是我的错觉，也许她只是出于礼仪，顺便问我而已，就好比路上熟人相遇，多半会问候“吃了吗”一样，就算你回答没吃，也不见得对方会请你吃饭。

······

对，这个时候，可不能自以为是，还是要自然一点。

“我想着已经很久没出过学校，又是新年了，所以正打算和舍友去市里的公园游玩一下。”我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样······那我们不如······”

“小梦！在和秦风说什么呢？我也来听听？”

李颖歌突然跳了出来，强硬的身姿插到我们两人中间，实实在在地把我们两人给分开了。

“颖歌你别这样突然跳出来啊，吓到我了。”章梦嗔怪她一句，看了看我，眼神稍微黯淡了点。

“好啦好啦，不会有下次啦，我和你说，刚才我又拉了几个人和我们一起哦，就明天的事。”

“嗯，那挺好的，人多点也挺好的。”

“不过人太多也不好，我觉得现在这个人数就差不多了，毕竟人一多，就太嘈杂了不是？”

“嗯，嗯······我知道。”

我好像化成了空气，又像是一团不可视的鬼魂，飘荡在李颖歌的后面，默默地看起了天空，发现天空还算清明，太阳在西边上，散发了不刺眼的光。

她们两个后面又说了一些话后，李颖歌才离开，几乎全程，我只看到她的背影。

敌意满满啊，这个李颖歌。

“不好意思，颖歌她有时候会这样。”

“没事没事。”我摆了摆手，“刚才你要说什么？”

“啊······”她顿了顿，眼睛看了看人群的方向，大家劳作过后还没有离开，纷纷抱团找地方，或站或坐在地上，互相说着话，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

“没什么，新年快乐。”

停顿了许久，她才转过头来，向我说了句祝福的话。

“啊，新年快乐，明天好好玩。”我心情依旧有点复杂，不过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还是暂时就先这样吧。

她的脸颊还残留着些红晕，却更显得脖子处的白净，轻风吹拂着我们的衣领，那股凉意使我觉得，其实送条围巾，真的只是保暖用，并非故意要暗喻什么，起码，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只是出于一种无知的冲动而已。

“法一班的同学们，都过来一下，大家一起来拍张照片吧，谢谢大家的配合！”

欧豪的声音响了起来，招呼着大家往刚除过草的空地上靠拢，女前男后排成几排，我和章梦也配合地回到人群中，她很快就被其他女生拉拢着，就这么融进女生群里，而我则往男生一排的边上一站，搞定！

“哎呀，欧豪你怎么不进来？”突然有男生出了声。

“我要负责拍照啊，怎么进？”欧豪手里捧着一个iPhone手机，正在调试着。

“不能调成延时拍摄吗？”那男生又说，感觉没了欧豪，拍照没了根本的意义。

“这里又没有工具，调成延时的要怎么放？”欧豪摆了摆手，没有就范。

话说，本来人就没齐，才二十来个人，别忘了有些人早就在外面的世界转悠了，这张班级照本来就残缺，多一个少一个真的还重要？

“欧豪你进来吧，要不换个人？”

“哎呀你别啰嗦啦，好好站着，先拍两张，再换个人拍两张不就好了？”

欧豪似乎也有些烦，若是个女生如此倒也算了，没想到会是个男生在纠结这种小问题。我也叹了口气，只道是欧豪交际很好，很有人心，也许这也会是一种烦恼？

后来正如欧豪所说的那样，我们总共拍了四张集体照，他拍了第一张，后面三张由我来拍，我站在大家的前面，看到大家整齐地排着，他们的背后，是饭堂的一角和大片的天空，他们的脸上挂着不一样的笑，忽地有种触动。

如果，当初没有和顾晓月在班会上的折腾，我会不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

不，我本来就和他们一样，是他们的其中的一个，只是有些东西我看不到而已，就算是自我安慰也好，也无法抹消我们是一个班级的事实，不要着急，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想要去了解更多的机会。

临近傍晚的这一刻，我们这些已经走到青春临界点的人，在这劳作过后的空地上，拍下了属于我们的集体照，尽管是残缺的，但，也许未来的某个时候，会把这照片当成一个美好的回忆。

“咔擦。”

那是十分清脆的一声，从这手机中传出，而那些笑脸，以及背后的那片天，永远地被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