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在街道上疾速行驶着，将近晚上九点时它进入了警局的院子，等待它的是一些警察，以及流浪者队的五位队员，他们是在一个钟头前赶到这里的。

他们看着警车缓缓停下时，全都是失魂落魄的表情，可时间再往前推五个小时左右，傍晚六点多的时候，他们还是兴奋异常的。那个时候，比赛刚刚结束没多久，如期待的那样，流浪者队以3:1的比分艰难战胜了扬思队，最终顺利地留在了甲级联赛，大家在草坪上开心地抱作一团，最激动的人非永野莫属了，他跪在球场中央，大声吼叫着，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似乎是要和看台上的球迷们比一比嗓音和肺活量。队友们对他的这种另类的庆祝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当然不会明白眼下的一切对于永野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耗尽了几乎是所有的力气才改变了人生中这最糟糕的一天，可以说，他此刻所拥有的幸福比任何人的都要来之不易，可谓是世界第一难的幸福。

球员们退场之后，庆祝活动延续到了更衣室里，大家开心得像是夺取了冠军似的，又唱又跳。永野没有参与其中，趁乱出了更衣室，他想和千夏千叶见上一面，拥抱和说话。按理来说，兄妹俩应该是会像往常一样，在最近的出口等着永野的，可是默契这一次却并没有出现，在嘈杂中，除了一些要求合影签名的球迷，永野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兄妹俩的踪迹。

“奇了怪了，两个人不在这等我，还能到哪去呢？”他自言自语道。

永野没有注意到此刻身后的黑暗里伸出了一只左手，搭到肩膀后吓了他一跳，“千叶千夏？”永野困惑地转过了身。

“是我。”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永野看清了对方是老队长。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更衣室吗？”

“快，手机借我用一下。”队长冲着永野伸出了手，“我的电量就剩下百分之二了。”

永野拍了拍上衣和短裤，“落在更衣室了。”

“快去取，快！”队长依旧是像在比赛中那样发号施令。

一时之间，永野也就忘了千夏和千叶，立刻转身朝更衣室跑去。屋子里，大家仍然在庆祝，所以站在中央的主教练的总结发言显得稍微有些乏力。

“喂，大家决定待会去酒吧哦，一起吧。”北原兴奋地冲着永野挤着眼睛。

“嗯好”永野在衣柜里翻找着手机，语气有些敷衍。

北原却全然不在意，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记得也叫上千夏千叶啊哈哈，不醉不归。”

永野找到了手机，看了一眼北原，点了点头。出了更衣室后，永野把手机递给了队长，后者差不多是“夺”了过去。

“密码，密码！”

“哦，是743349”

队长右手拿着永野的手机，打开拨号界面，想要把左手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输入进去，可他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了，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于是他只好把手机都递给了永野。

“怎么了吗？”永野一边拨号，一边问队长，但是后者并没有回话，在电话接通后就拿过手机往通道的深处走去。

永野只依稀听到了“是我，是我，继续说吧……”几句话，队长就已经走进了黑暗里。看得出来，队长有些失态，但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呢？要知道，就算是比赛中出现失误了他也没有这么慌乱过。更何况，现在是赢下了比赛啊，难道不应该是开开心心才对吗？永野是困惑的，于是他慢慢朝着眼前的黑暗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永野感觉好像听见了一阵哭声，但似乎又只是从比赛场地那里传来的风声。在这种声响中，永野明白了一件事，队长的不愉快确实令人困惑，但自己现在不也是同样的吗，也没有因为比赛的胜利而表现出多么兴奋的样子啊。

“我的话，是因为没有见到千夏千叶，那么队长呢？”永野自言自语着，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忽然间会对队长的情绪这么感兴趣。

这时，面前的黑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等永野反应过来，老队长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如果有人要找我，告诉他我有事暂时离开了。”队长对永野说，他的音调有些古怪。

“怎么了？大伙说待会儿要去酒吧庆祝的……”

“算了，你们去聚吧，我真的临时有事。”队长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了。

永野一把握住了队长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队长想要撇开永野，但是试了几次之后，永野反而抓得更牢了。

“撒开，我赶时间。”原本算得上是一句冷酷的话，队长却说得软绵无力。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不说出来的话，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不妙的感觉正在永野的全身蔓延，难道……他走到了队长面前，拿过手机，照亮了他的脸——队长居然哭了。

“我……我老婆，出……出……出事了。”

这也就是永野、北原、队长和其余两名队友七点到达了医院，晚上八点出现在警局的原因，然后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所期盼的那辆押着嫌疑人的警车终于出现在了院子里，一群人立刻骚动起来，于是一旁的几个警察给了善意的提醒：务必冷静，一切交由他们处理。但是并没有人给出回应，所以在警察们打开车门后，永野和老队长立刻就围了上去，他们目睹着嫌疑人走下了警车，对方身上的衣服居然是流浪队的球衣，天蓝色的衣服在胸前的位置上有一大块污迹。

“你他妈的！”老队长二话没说就立刻朝那人冲了过去，虽然近在咫尺，可惜却没能过警察那关。在医院时，他已经是极度悲伤了，换了地方，直面凶手时，那股悲痛恰好也化作了力量。

警察们一边阻拦他，一边安抚他，“冷静点，冷静点，知道你不好受，事情交给我们来办，交给我们来办。”为了更好的控制老队长，他们把他带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场面乱哄哄的，可是那个嫌疑人却丝毫没有被吓到，只是冷静地看了众人几眼。永野也看着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说出了那人的名字，“竞成？！”

“什么竞成？”一旁的北原疑惑地看着永野。

“你怎么会成了嫌疑人呢竞成？”永野大声问着，同时还想要靠近对方，但没走几步就被警察拦住了。

“你说话啊，你弟弟呢？你没找到竞闻吗？”可是对方并没有理他，于是永野又对警察说，“同志，你们没搞错吧？会不会是抓错人了？”

警察们一脸鄙夷地看着永野，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以为你是球星就可以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是说竞闻吗？”嫌疑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无精打采的。

“对啊竞成，你弟弟竞闻呢？”

“弟弟？”他回头来看着永野，“我就是竞闻啊，竞成已经死了，嘿嘿，我杀了他……”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一旁的警察立刻推搡了他一把，快速地将他带进了屋子里。

“你刚才在说什么啊？”北原不解地看着永野。

后者却是一脸呆滞的状态，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令他猝不及防了。竞成真的死了？而且还是被竞闻亲手杀死的？这可能吗？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刚才的人就是竞成，毕竟无论是外形还是声音都是相差无几的啊，但他有必要做这种恶作剧吗？想到这里，永野掏出电话，拨出了竞成的号码，久久的，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重复拨打了三次都是同样的情况。进行第四次尝试时，永野已经是非常沮丧了，可偏偏这一次，电话那边居然有了回音。

“喂，永野？你的号码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人手机里的？”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

“这个人？哪个人？”永野问。

“这个人啊。”电话里传来这句话的同时，永野也听到了身后有个人在这么说，他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警察正拿着手机看着他。

“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永野有些吃惊。

“这是那个人身上卸下来的物件啊。”警察指了指屋里。

“那他就是竞成，不是竞闻！”

警察有些不解，“具体情况我们会审的，你不要用手机判断身份，这种可以抢来抢去的东西什么也证明不了。”他可能觉得没什么，说完就转身进了屋里，并不知道此刻永野的全身已经凉透了。

“竞闻，竞闻……”永野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刚才的人是竞闻，他和竞成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嫂子和竞成都被他杀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旁的北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现在要怎么办呢？”

永野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与此同时，也还有其它事情在等着他做出判断。队长所在的屋子就在不远处，不需要走近就能听见他那鬼哭神嚎的声音，这个伤心的男人很自然地让永野联想到了自己，当他第一次得知千夏和千叶殒命的消息时，也是同样的悲痛不已。北原和队友们此刻打算去安抚队长，但是永野没有一起，站在原地的他很清楚，对于眼下的情况，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永野低着脑袋，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警局的门口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直到其中一个人揽过了他的肩膀。

“祝贺流浪者赢得了比赛。”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够漫不经心，但其实是故意装出来的。

永野回过神来，发现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正是千夏和千叶。两个人面带笑意的看着他，永野初开始觉得有些梦幻，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意识到是活生生的真人，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损伤，他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拯救行动毕竟是第一次成功，很难不对此有所感触。意识到这点后，永野得以暂时性地抛开了抑郁和苦闷，像梦中那样，他抱住了兄妹俩，但是梦中的话他却并没有说出口，他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和难为情。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千夏对于永野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

千叶倒是很配合，也抱住了永野。

片刻过后，永野结束了拥抱，愉快的心情还没有退去，他问千夏：“你俩怎么来这了？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兄妹俩意味深长地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身为哥哥的千夏叹了口气，“老队长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唉……”

也是因为感到语言的无力，话只说了一半，千夏便不打算继续了，一旁的千叶这是小声啜泣了起来，永野这才明白，原来两人刚才的那种轻松只是一种掩饰，又或者说是，双方互相作用着彼此，永野因为他俩的出现而暂时性地脱离了压抑的心情，两人也同样是因为见到了永野而获得了一丝愉悦。而现在，沉重回归了，三人的情绪又开始变得压抑。

永野想要擦去千叶脸上的泪水，可她的哭泣完全是止不住的，同时还抽噎着说道：“田……田姐……那么好的人……怎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千叶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老队长的妻子田姐对她的工作室的发展给予过很大的支持，甚至还因为工作上的接触，彼此变得熟悉，成了忘年交。

“田姐的孩子刚刚才读小学三年级啊，她还有许多要做的事呢，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千叶强忍住了哭泣，她不断地说着这些话，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永野却也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拷问，仿佛千叶已经知道永野身上的秘密了。

永野不说话，如同此刻健康鲜活的千叶千夏，死去的田姐也是永野拯救计划所产生的一个结果，虽然自己不是凶手，但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些事，田姐就不会遭罪，此刻的她原本应该是和大家在酒吧一起庆祝，而不是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千夏拍了拍妹妹和永野肩膀，“听说凶手抓到了？”

“是，就在里面，过会儿要审。”

“那就好，那就好。”千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是田姐再也没法活过来了啊，她从这个世界永远地消失了，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是吗？”说话间，千叶又哭了起来。

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事实，由此，永野心中的一个想法终于在这时浮出水面了：再次重置时间。这无疑是个艰难的决定，他很犹豫，因此需要完全说服自己才能付诸实施。

院子里安静下来后，三个人坐进了车里，永野瘫在副驾驶，他看着斜上方的夜空，看似茫然呆滞，但其实他的心里正在上演着一次理性而又缜密的思考。

毫无疑问，连续几次重置时间的行为带来了几个希望中的好结果：千夏和千叶平安无事，以及比赛最终也赢了下来。可就像当初赠予能力给永野的那位老爷子所说的那样，“许多时候就是这样，每当你觉得风平浪静的时候，就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大概算是预言吧，永野怎么也没想到它是在这个关键的地方等着自己。这个时候，永野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不同声音间的对话。

“现在田姐遭了意外，凶手原本是会对千叶造成威胁的，但因为你的干涉，导致事情起了变化，对于这件命案，凶手无法被原谅，你也有责任。”听得出来，这种发言的背后是永野强烈的道德感。

“有什么错的，我的本意也是救人啊，况且，杀人的又不是我。”这个声音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呵呵，到现在你居然还没想清楚，让我告诉你，你错就错在，只关注了自己的得失，而放任了潜在的犯罪分子。正确的做法应当是，你协助竞成，两人一同去寻找竞闻，尽可能最大的程度消除潜在的威胁。”

“喋喋不休说了这么多，你以为自己的看法就是正确的吗？如果是这么做的话，比赛又该怎么办呢？就完全忽视保级的比赛吗？”也还是很有道理的一句发言。

“看来你到现在还是没明白……”道德永野叹了口气。

“什么？”

“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基础啊。唯有活下去，工作室才有延续的可能。也唯有活下去，就算降入了乙级了也不可怕，因为还有继续拼搏的可能。”道德永野的声音虽然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却也溢出了悲凉的意味。

“活着……”这是现实世界的永野在喃喃自语，他脑海里的两个声音已经在这时消失了。“是啊，难道不是生死大过足球吗？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比生命还要珍贵的吗？”

这个时候传来了千叶的声音，“哪怕是用我和田姐交换……”

永野愣了一下，和千夏回头看去，发现她说的是梦话，她早就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永野推开了车门，他下了车。

“你去哪？”千夏问。

“我去看看老队长。”这只是永野想做的事情的其中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想去了解一下审问的情况，搞清楚竞闻的犯案过程，只有知己知彼，他才能好好制定重置时间后的计划。

是的，永野已经考虑清楚了，他决定重置时间，在比赛和救人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言放弃。当然会有困难在等着他，比如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寻到下落不明的竞闻？而找到之后又该如何有效阻止那个危险分子呢？但永野不觉得这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他已经有了思路，并且距离明天中午还有十几个钟头的时间，他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永野走进了队友们所在的屋子，很安静，老队长似乎是累了，闭着眼睛斜靠在椅子上，因此大家只能静静地盯着他。

“照我看，待会儿安排几个人把队长先送回家吧，在这里太熬人了。”永野小声对北原说。

“嗯，正有这个打算。”北原表示同意。

虽然老队长有些不太情愿，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将近零点左右，大家送他上了车。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一个岁数稍长的队友对永野和北原两人说，这个队友为了防止意外，决定今晚和另外两位队友陪着队长。

“明白，有什么事随时电话通知我们吧。”

接着，永野让千夏带着妹妹先回家了，他自己则打算开车送一下北原。行驶途中，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车载电台自顾自地发着声音，一会儿是广告，一会儿是唱歌，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又出现了新闻。女主播欣喜流畅地播报了这个城市的足球队——流浪者队赢得比赛的消息，接着就又播放起了歌曲。

“你觉得……”车辆起步后，永野终于说话了，“要是再重新比一场，我们还能赢扬思吗？”

这个话题是北原感兴趣的，“怎么重新比？”

“我的意思是在所有人都忘记了的前提下重新比，就好像今晚的比赛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不就好像……等等，让我想下……”北原挠着脑袋。

“就好像时间倒回到了24小时之前，我们重新再经历过去的一天。”永野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些。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不过要是重新再踢一次的话，应该还是会赢的吧，大家的斗志那么激昂。”

“你真是这么想的？这么有信心？”话刚说完，永野便觉得自己有些搞笑，明明之前已经重置了那么多次时间，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队友们的感受。另一个角度来说，是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使得永野紧张了。“万一要是输了呢？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俱乐部这么缺钱，输了的话该怎么办？”

“我当然明白，不过想太多也没用，我们只能在所处的时间和位置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该付出的时候竭尽全力付出，不留遗憾，况且……”

“什么？”

“况且体育比赛的魅力之一不就是它的不可预测性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要不然呢？”

夜色中，永野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点点头，然后拍了一下北原的肩膀。

“无端说这个，真感觉你有些不正常，而且，如果时间倒回的话，队长不就又得……”之后的话，北原没有再说，而是用叹气声代替了。

“那么如果是这样呢……”

“哪样？”

“你们比赛，而我去救人，怎么样？”

“你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

“不离谱。”

“光是找凶手就很难了吧？”

“难道你没看到凶手的时候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什么意思嘛？”

“凶手叫竞闻……”

“这个我知道。”

“他哥哥叫竞成。”

“也听你说过了。”

“中午捉的那个人就是竞成……”永野看了一下北原，他居然是困惑的表情，“难道你中午的时候就没打量过那个人吗？”

“那个时候我怎么会有空看……等等，这件事有点不大对劲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当时是跟着竞成，就一定能找到凶手。”

“是巧合吗？今天中午的事。”北原一脸诧异。

又是一个红灯，永野停下了车，稍作思考后，他看着窗外，“当然是巧合啊，所以我才有那个设想的。”

“唉，估计也是这样，别多想了，剩下来就是警察的事了，我们等结果就好了。”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一直到北原下车，但在他关上车门后，永野又叫住了他。

“有句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北原有的愣。

“是我以前从一个解说员那听到的，刚才忽然想了起来。”

“你说。”

“足球，不是强者赢，而是赢者生。”

北原笑了一下，然后连续点了好几下头，“对，很对，强弱只是表象，输赢才是结果。”

“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昏黄色的路灯下，北原露出了微笑。

两人分开之后，永野回到了家里，这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他先是在门后的墙角瘫坐了一会儿，面对已经发生的事他还需要再缓一缓，以及想到几个钟头后就将做出的决定，他想要再仔细权衡一下利弊。之所以要再复盘一次，与其认为是永野后悔了，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害怕后悔。

再一次的分析之后，永野非但没有动摇，反而是愈加坚定了，人命关天，没有什么比拯救生命还有重要的了。他从来不信奉任何宗教，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有信仰的人。

凌晨三点的时候，永野变得振作了起来，他先是洗了澡换了衣服，而后将两把锋利的水果刀塞进了准备好的背包里。可以带着一些物品回到24小时之前，这是一个利好。

妥当之后，永野合衣躺在了床上，他需要几个小时的睡眠来恢复体力。床垫的柔软使得身体内的疲劳感得以被释放出来，他没想到身体居然会变得如此酸痛，感觉每寸皮肤下都是分解不完的乳酸，因此即便是很累了，但床上的永野依旧是辗转反侧，一直到到凌晨四点多，困意也没有变得浓厚。而这个时候，他偏偏又想起了之前的闹钟事件，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是个猪脑子，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永野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之后，他背上包便出了家门。但在出门之前，他稍作了一下停顿，他想起来之前留下的比赛简报备份还留在脏衣服里，在翻弄的过程中，永野却又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他的表情有如是得到了至宝，变得轻松了许多。

凌晨五点过后，天边已经有了曙光，一辆SUV出现在了千夏的家门口，车门打开后，走出来的人正是永野。

“你怎么在这个时间过来了？”敲门之后没多久，千夏给开了门，他对永野的出现有些纳闷。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千叶。”

“去吧，卧室里，睡着也没多久。”千夏不打算做电灯泡，打了个呵欠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永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床头灯还开着，昏黄的灯光下，千叶平躺着，安安静静地呼吸和沉睡着。闻着熟悉的香味，永野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千叶的睡颜大概是最好的催眠剂吧，他还没有欣赏多久就感觉困乏了。

这一回他长了心眼，不仅在自己的手机里设置了数个闹钟，千叶的手机也被他借用了一回，做完这些后，他如释重负，躺在了地毯上，随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永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