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坚果船长推下去之后，路易终于能放开手脚来战斗。

刚才的一发火球就把他后背的衣服全部烧掉了，他将上衣扯掉，霜露不断治疗着后背的烧伤，暴露在空气中的痛感逐渐减弱。

黑雾包裹着身体，一件大神官长袍覆盖在他身上。就像从女神的空间取出物品那样，路易发现，他可以把保存的衣服直接唤出，省略了在战斗时穿衣服的步骤。

大神官长袍有较高的抗魔性，虽不能全部免除火球的伤害，但也能极大提高容错率。

他不能跟着一起跳海，如果放着这一船怪物不管，没准哪天它们靠岸了，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必须要将它们全部消灭。

……

先处理会用魔术的。

一层虽然还有许多怪物，但是能远距离攻击的怪物威胁更大，于是他向着二楼的露台冲去。

“来得正好！”

面对合围上来的普罗迪斯，他一脚跃起，把怪物的头当做阶梯向二楼飞去。然而二楼的怪物也早有准备，面对滞空的路易，三四支魔杖同时亮起火光。

魂之坚壁。

冰蓝色的灵魂聚集在他身前，替他阻挡了火球的冲击。他顺势唤出落星剑，一剑将整个露台劈成两半，又在落地的一瞬间，一发原力弹贯穿了对面仅存的能用火球的怪物。

相比以前遇到的所有普罗迪斯，今夜船上的这些显然更强，它们长出了八支骨刀，同时如果附身了魔术师，它们似乎还能驱动宿主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术。

落地后他没时间多想，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实。

整个二层都已经被怪物占据，一眼望去简直无穷无尽，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之前一小半小时的划船紧追与登船后与众多普罗迪斯的战斗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在消灭剩下的怪物之前，路易自己肯定会先气绝而死。

他冷静下来，这些怪物的弱点是火焰，如果能够将整艘船点燃，肯定能够将它们烧尽。然而刚才怪物对他释放的火球没能点燃这艘船，是因为半夜的雨水让整艘船变得潮湿，难以点燃。

他现在能使用的火系魔术只有最低级的点火，如果要变成火球的话……

面对不断涌来的普罗迪斯，他的指尖燃起一丝火焰，用原力压缩的空间球壁将火焰限制在内部，注满之后向前射出。

想象中的火球术并没有完成，喷射而出的只有一团烟花般的火星。虽然这团火星吓退了怪物们，但是没能在船上留下任何痕迹。

……

雷芙娜学院并不是军事学院，讲授的重点在于魔法原理，而绝大多数为战斗而生的魔术只是魔法原理的简单拓展应用，这种偏重的风格也决定了雷芙娜学院内整体战斗力呈尖锥型分布。对于极少数掌握深奥魔法原理的魔法师来说，使用攻击型魔术是信手拈来，而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在参透魔法原理之前的这段漫长时间里，低年级还是高年级的战斗力并没有显著差异。

而路易就在这场战斗中，不依靠他人经验的传授，发现了结合原力与点火能够完成火球术这一极其简单的构造，只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不够，火力还要更大！”

他想随便往里面加点什么。

从掌中产生的点火规模更大，但是消散的速度也越快，魔力的消耗不容小觑，他终究是缺少维持大块火焰燃烧的方法。

他试着在点火之后加入一丝黑暗魔力，不过这微弱的火焰立刻熄灭了。

“将凡性注入火焰。”戈尔加里安说道，“里面蕴含的生命力能点燃它。”

他抱着尝试的心态驱使凡性之匣向点火魔术中加入了微小的一滴凡性，掌中的一丝火苗突然暴涨，冲击着原力维持的边界，眼看就要撑破，他果断向前一掌推出。

盖伊船长正拼命向船尾游去，不一会儿，头顶突然传来轰鸣声，贴着外板的他能感受到整艘船都在晃动。

“上面发生了什么？”

直径三米的火球将前方的几个房间吞噬，回过头来，路易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燃烧。着火的普罗迪斯一边嘶吼一边逃窜，将身上的火焰带往远处，不一会儿整艘船都开始燃烧。

“凡性注火竟有如此威力？”路易望着自己被烧焦的手掌，托霜露的福，被火焰侵蚀的部分已经开始缓缓脱皮，长出新的肌肤。

怪物们从他身边跑过，却没有注意到他。尽管已经被火海包围，它们也只顾着逃避周围的火焰。路易快步穿过这片着火的走廊，因为披着大神官长袍，沿途的火势都没能蔓延到他身上。

等他回到船尾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客船的外板，而坚果船长已经在小船上等他了。

“出发吧，我们回去。”

“回哪儿？”坚果船长解开绳索，将小船和自己的大客船分离。

“希里斯群岛。”路易靠着船边躺下来，“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

见路易难以动弹的样子，坚果船长开始划船。

“我怎么不知道有艘小船连在后面？”

“那是我划过来的，从希里斯。”

大客船虽然走得不快，但那也是按机械驱动的标准来衡量，要凭一个人的力气划船紧跟一个半小时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也难怪这个少年回来之后一直躺着了。

起初还能听到桨的划动，到最后就只剩下海潮的声音。

休息完毕，路易睁开双眼，发现坚果船长似乎还在迷茫地看着远方。

“抱歉，我把你的船烧了。”

不知何时小船已经停了下来。出了今晚这个意外，对路易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然而对坚果船长来说，他失去的不仅是谋生的工具，还有辛辛苦苦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信誉。

“哦，我只是没力气划船了。”

路易从他手中接过船桨，小船重新动了起来。

“我也知道不能放那些怪物去阿尔特兰，船烧了没有关系，至少我还有一条命在。”坚果船长说道，“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很后悔当初在船上睡着了，那些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货舱里的那些罐子。”路易说道，“那些怪物本来被装在罐子里面，要被运到阿尔特兰去，但是中途被人放了出来。”

事故发生得很蹊跷，从现状来看，有人事先知道斯登贝克会把装着普罗迪斯的箱子运往阿尔特兰，而且精确到今天，精确到这艘船，他设计并破坏了斯登贝克的计划。

如果路易没有跟过来，那么这艘船会在内海没有目的地乱晃，直到某天偶然撞到某处陆地，把这里面的怪物全都放出来，那将是无法想象的惨状。

“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情……”坚果船长凄惨地抱着头，老人还想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失去这艘船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他只是不想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表现出来，免得让路易以为自己在责怪他。

“盖伊船长，你认识斯登贝克吗？”路易试探着，“那个箱子是他托你运送的货物。”

“斯登贝克？这名字我有印象……他是雷芙娜的学生，我想他应该是某种怪异的狂热爱好者，他每隔一个多月都会托我寄一些东西到阿尔特兰。”

“他都寄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们一般不会泄露顾客的信息，这事关我们的声誉……但是说实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会向您坦诚的。”坚果船长回忆着，“绝大多数时候我不会把他们托运的东西打开来看，只是又一次，他给了一个奇怪的冰柜。”

“冰柜？”

“对，那东西很冷，刚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只是……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不应该深究，然而一晚过后到了阿尔特兰，就要卸货的时候，那冰柜一点都没变温，所以我就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

斯登贝克描述着由他经手的特殊货物。

“里面装满了冰块，那时候还是初夏，经过一个晚上，里面连一点融水都没看到。不过只是冰块的话也没什么，里面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骨头，更见鬼的是冰块里面冻着火焰，不仔细看还看不清楚。”

这件事一直被遗落在记忆的角落里，直到被坚果船长提到，路易才回想起来。

那是在他去莫瑞那之前发生的事情。

考古研究会的前辈狄米特里带回了一堆散乱的遗骨，令人惊奇的是遗骨上燃烧着的无色火焰，这揭示了在大陆冰环也有羽蛇的足迹，它们并不仅仅存在于塔塔利亚以西，而在地图上大陆冰环和塔塔利亚位于极北和极西两个极端。就在他们集会之后，意外发生了，有人袭击了前辈下榻的旅店，将人和遗物一起带走了。

直到今天，袭击者的身份还是个谜。

坚果船长对这件特殊货物的描述完全符合前辈所带回来的遗物，因为这件遗物极其罕见，几乎可以排除同类物品出现的可能。

“没想到会在这里。”路易自言自语。

“那斯登贝克都把这些东西寄给了谁？”

坚果船长摇了摇头。

“每次来取货的人都不一样，对面也不和我说话，不过从装束上看恐怕不是普通的贵族。”

“那要怎么确定不被别人冒领呢？”

“这个……”坚果船长露出深思的表情，“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坚果船长的说法并不能令路易信服，于是他要求船长解释得更详细一些。

“这个是雷芙娜学院的学生徽章。”令人意外的，坚果船长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月亮徽章。“我之所以帮斯登贝克运货，不仅是因为他给的报酬丰厚。每跑一趟他的货，他都会给我一枚学生徽章来代表这趟货的重要性，而到了那边，提货的人会根据这个徽章给出额外的奖励。对一般人来说这些货的价值还没有额外奖励值钱，顺带一提，星星徽章是15金币，月亮徽章是50金币，而太阳徽章……有整整300金币。他们每次都会给足够金额，这些徽章代表的价格也只有他们两边知道。”

“原来如此，冒领的人不会掌握准确的价格。”路易点了点头，“这次是月亮徽章，看来这箱子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等等……你知道太阳徽章的价格，他们有托你运过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对，就是我刚才说的冰柜。”

即使是星星徽章给的奖励对路易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难以想象，狄米特里前辈发现的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竟有如此大的价值。

他们拿这具遗骨或是无色的火焰有什么用？这两样东西在塔塔利亚都是随处可见的。

“如果这东西本身没有价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要防止这个真相外泄。”戈尔加里安说道。

“真相？在大陆冰环有羽蛇出没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路易想到，戈尔加里安的说法非常合理，原本探索大陆冰环只是学术研究，如果狄米特里前辈发表了论文，那整个魔术界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了，然而路易找不出任何他们想要掩盖的理由。

“在我的时代，有无数不同种族的魔兽散布在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任何种族的生物都不会令我惊讶，但如今这个时代可就完全不同了。”

……

客船失去主舵之后偏离了主航道，而他们划船时也只认得大概的方向，再加上凌晨的睡意，等到靠岸时天已泛白。

坚果船长只身离开了，他决定收拾细软隐姓埋名一阵子，到别的地方讨个养老的出路，钱他已经赚够了，而这次的事故也让他明白，靠近这些魔术师群居的地方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知道送这一趟货暴露了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要是阿尔特兰那边的人追查起来，他是插翅难飞，不如趁现在消息还没传到那里，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路易同样明白，船没有顺利抵港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斯登贝克那里，有可能导致他停止活动，那这条线索就断了，况且普罗迪斯的实验与考古遗物的夺取意外地联系起来，这时无论如何也要乘胜追击，揪出幕后黑手。

“嘶……”突如其来的疼痛连锁引发的眩晕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是克拉克咬的伤口，连夜划船再加船上激斗令右臂过度充血，好像有些不妙。

“对了，多尔药丸。”他取出药瓶，服下一枚药丸，离开了港口。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港口，有另一个人在时刻注视他，并在他离开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不枉我跟了一个晚上，事情的发展确实像我预想的那样，路易，准备揭开真相的你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呢？”列维奥斯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街巷中。

在要求借走不朽灵杯被拒绝后，他就安排了这一切，让奎妮耶出面透露给路易关于普罗迪斯的关键线索，雇佣盗贼一手促成昨夜船上怪物们的觉醒，现在，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当这场看不见的混乱爆发过后，他终将成为最后也是最大的赢家。

“准备一下，是时候去迎接最后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