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的灯光下，在我们前方的这间暗室内，堆着许许多多红翡翠雕像，它们东倒西歪地层层堆叠，像是一座小山。

“这是……”

“曾经被提名为十二人最高评议会的魔导师们，他们在权利的争斗中败下阵来，已经做好的雕像就这样随意丢弃在这间屋子里。”老婆子指着这堆雕像山说，“堆在这座小山表面的雕像，都是我做的，因为上一个做雕像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他们中的每个人，我都认识。这个留着络腮胡的光头，拜因修斯，曾经是有名的大学士，擅长占星预言，但是被提名之后一切就变了。他的学说被当成是异端、迷信之物，逐渐被人们疏远，最终不得不隐退。尽管他的许多预言都已经应验，但是人们的视野里已经不再有他的存在了。”

“这个年轻的帅小伙，是尼古拉斯……”这里突然出现了尼耶尔的老师的名字，算上去也是我的师祖，没有想到会这么年轻，“雕像的样子是按照被提名的时候做出来的，他可算是一个天才，绝大多数主席的年龄都大他三四代呢。但是他这根好苗子，最后也栽在这里，在被提名之后不久，他就失望地离开了雷芙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等他后来回到世界树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这个是……”她一个个地指给我们看，正如她所说，她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正因为是它们的制作者，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领悟，最高评议会并不是正常人可以去的地方，心高气傲的天才、刚毅正直的硬汉、潜心研究的学者，无不铩羽而归，最终只剩下了老谋深算的狐狸们。

“这个，就是你们的伊吉菈导师，她的年纪在这群人里可算是个小婴儿。”

对于老婆子来说确实是如同婴儿一般的年纪，但是她的雕像却是一个成熟女性的形象。

“难道她逆向生长了吗？”

“不，在被提名以后，她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的样子，她的实验出了问题，导致她的时间被倒回了从前，就在最终的选举之前，她丢掉了这个资格，多么遗憾……”

……

后来我就没有兴致再听她说下去，她告诉我们，在这座小屋里关着的，才是真正的精英，但是如今，他们的雕塑因为随意地弃置，早已残破不堪。

而我早前以为伊吉菈导师会有怎样曲折的过去，没想到从老婆子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平淡。琳达也摇了摇头，看来从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知道真相的老婆子低调处世，而大部分魔术师学徒都向往着十二人评议会的权威。再联系达芙妮告诫我不要与魔导师评议会扯上关系，我明白我已经开始接触到魔术师体系的扭曲所在。

晚餐时分我偷偷回到了住处，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人堵在门口了。

“不要将我说的事情告知其他人，不然会打破魔术师界的平衡，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归途中，我不断地回味临走时老婆子对我们的警告，心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就连这扣门的声音，也都变得沉重起来。

妮娜为我开的门，她看到我郁闷的样子，歪着脑袋。

“路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不应该高兴吗？”

“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的吗？”

“没有看今天的简报吗？你已经成为学院里的红人了。”

“那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哦。”她吐了吐舌头。

紧接着一旁的普莉希尔也向我搭话，“今天你都去哪了，你可是错过了一大批登门拜访的客人。他们是各国各地的小贵族们，都想攀你这门亲事，送来的礼物都把储藏间堆满了，现在沿着大厅边缘摆了一圈。”

我看着大厅周围，确实花花绿绿的礼品很多。

“那也太夸张了吧。”

“对了，哈梅伦主管找你呢。”

哈梅伦主管就在大厅正前方楼梯旁看着我。

“路易大人，您看看要不要在这些贵族小姐中选一位订婚呢？”他见面就将一份访客名单递给我，“第二页开始是无论您是否有正室都不介意的……”

“算了吧，帮我全部回绝了吧，礼物也都退回去。”

他们似乎都很意外，妮娜与普莉希尔更是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叫声。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提起……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因为她说很想见您，而且她说了您的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关系，所以将她留在了这里，等您回来。”

“哦？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就在楼上……”还没等他说完，我看到了一位女性从楼梯上匆匆走下来的样子。

亚麻色的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身材高挑，尽管穿着礼服长裙却在楼梯上快速地行走着。

不好好注意脚下的话，高跟鞋会走滑的。

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掉了下来，我赶忙上前将她接住。

如果换做一般人，我这样长久地抱着她，算是一种不绅士地举动，就连妮娜与普莉希尔也都开始咋舌。

但是我并不介意，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

“兄长大人！”

“简妮！”

她是我的妹妹，与我失散了三年的妹妹！

“真的是你！”她在我怀中哭了起来，我紧紧地抱着她。

“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你可完全不一样了。”

“别这样说啊，难得感动的重逢……不都被你破坏掉了。”似乎是我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她停止了哭泣，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

“不哭不哭，我人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我摸着她的头。

“真是够了，一见面就笑话我。”她从我的怀里挣脱开来，抬头注视着我。“我等你等的肚子都饿了。”

……

为我们呈上晚餐之后，众人很是知趣的离开了餐厅，只留下我们两个。

与三年前相比，简妮确实不一样了，变得文静端庄，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我所见过的贵族那般的优雅，明明之前还完全是一个小孩的感觉。

她告诉我，在特兰多瓦走散之后，她几经周折遇到了当时出游的三伯，三伯当时来到特兰多瓦做香水生意，于是带着她回到了罗尔歇的本家。

“这么说你其实一直在通天城？”

“只有一段时间。”谈起那段往事，她似乎不是很愉快。

威特里子爵一共有四个儿子，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简妮的父亲、我的养父，从通天城的本家脱离出来，独自来到了米尔托亚。而其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有各自的产业，说来奇怪，整个威特里家似乎除了简妮以外只生男丁，大伯二伯三伯也都各自育有一子。

“本来，终于能够回到家，我是很高兴的，但是……”

简妮之后说的话，令我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