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V·草履虫行动（四）

莫斯科今晚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应该是早有预谋的，两方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四面八方都有枪声响起，隔着一条街还能听到坦克的大功率引擎发出的声音——比巴黎街头的超跑听起来更有力量。

一队坦克远去后，街上又只剩下了脚步声。西尔维娅到了克莱顿身边，小声说：“我亲爱的小艾因？你觉得是不是狗咬狗之类的事？”

“……是吧，你最好能换一个称呼。对我们而言可能是好事，有一半敌人变成了暂时的朋友。”

克莱顿有自己的想法。军队已经大量进驻莫斯科，特种警察的数量多的无法想象，说不定双方都知道对方要做的事。那么本次行动的目标，亲爱的莫罗科夫先生还会在什么鸟窝里面吗？莫罗科夫平常住在欧盟代号“鹰巢”的地下室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要那位先生的智商正常，他一定会选择离开“鹰巢”，前往更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个决策失误，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展开行动？克莱顿自己认为坐山观虎斗才是正确选择。如果莫罗科夫赢了，他一定会回到“鹰巢”里面去并且放松一些戒备，他的实力也会因为这场冲突被削弱不少，任务难度就要低上不少。如果这场游戏的另外一位现在她们还不知名的玩家赢了，莫罗科夫的脑袋就不用她们亲自去敲了，军事指挥权很可能会被交到她们在圣彼得堡已经交过手的别斯图热夫将军手中。

那既然如此，冒这么大的风险刺杀莫罗科夫有什么意义吗……？就算莫罗科夫真的死了，别斯图热夫将军可以接替莫罗科夫继续和西欧入侵者们抗争到底。

克莱顿把这个想法分享给了西尔维娅。

“决策不是你我的任务，我们只是来执行的，至于莫罗科夫的死能不能带来他们想要的结果不关我们的事。”

是的，亲爱的艾因里希小可爱，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只能按照要求走下去。

“但是……我还是想上报指挥部，最起码……”克莱顿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看到了几十米外的路口出现了警方巡逻队的身影。两人当机立断，按照两到三人一组躲在了街边停放的私家车后观察情况。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至少有二三十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路口排成一列。放过一辆时速最起码在每小时八十千米以上的越野车后沿路面铺设下了布满尖刺的拦阻带，很快又有两辆涂着雪地迷彩的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顶着枪林弹雨穿过了警察布置的拦阻带，其中一辆爆胎的汽车失控撞进了街边一家麦当劳，另一辆似乎没受什么损伤，追着黑色越野车而去。

警察们用手中的警用自动步枪朝那家还在营业中的麦当劳开火，见里面的人并没有做出反击，几个警察跑进了餐厅，餐厅里立即传出一阵枪声，几个中央军士兵依托汽车与警察交火。

西尔维娅把半个脑袋露了出来，看到警察与俄军开始了激烈的交战，冲着克莱顿喊：“嘿克苏鲁大人，俄军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对吗——？”

“对——！”

“友军有难怎么办？！”

“不动如山——？”

“什么玩意……干掉他们！”

话音刚落，没等几把德国黑科勒&科赫公司生产的自动步枪的枪口对准人群，一发火箭弹就从一辆私家车后被发射了出去，为莫斯科街头营造了新年的气氛。硝烟散去，只剩下了一地不明物体。

“……阿鹰？”

“开枪多麻烦，还浪费子弹……不是吗？”

几个躲在麦当劳餐厅里的俄军士兵完全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过了两三分钟才有人举着半块车门挡在身前走了出来，在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又叫上了餐厅里剩下的五个人走了出来，在半块车门的掩护下排成一列往街道对面停着的几辆车走去。车门是特别加固过的，5.56NATO不一定能穿透车门，可以起到有效的保护作用。

在“盾牌手”先生距离路边仅剩下不到十米的时候，一颗12.7毫米独头弹穿破有附加装甲的车门，举着车门的“盾牌手”先生应声倒地，身躯被压在了车门下，飞溅出来了不少红白色混合物体。这令人有些猝不及防，剩下的几个人对着车后开了几枪便被破片手榴弹所吞没。

“下次这么近就别扔了……”趴在地上被碎玻璃渣铺满了后背的汉瑞如是说。

这是克莱顿的想法。虽然她们有俄军制服，也会说两句地道的俄国话，但手里的德国制造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与其冒那么大的风险，不如就地解决。现在一切重归平静，她们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是谁坐在刚刚那辆黑色越野车里？它还被两辆军用车追着，又有警察协助——不出意外的话，车里面应该就是莫斯科特种警察部队的上司。那与本次行动无关，愿那位先生能顺利逃脱。

好吧，那不是重点。问题在于，莫罗科夫在哪？至少按照“旗鱼”的情报，莫罗科夫最近还在“鹰巢”，但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不得不让人怀疑，莫罗科夫真的在那里吗？特警们肯定也会奔着“鹰巢”而去，只要他不傻，肯定会选择提前离开……

“我们需要旗鱼的协助，请确认鹰巢是否仍然有价值，完毕。”

……

“指挥部？我们需要与旗鱼进行联系，可以收到吗？”

……

“指挥部？”

“Faucon，你们不应该出动，老鹰正在捕鱼，鹰善于隐蔽自己，合格的猎手要保持沉默。”

合格的猎手要保持沉默……？是，能否保持沉默是猎手是否成功的关键，尤其要小心不要被猎物发现，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克莱顿对这句话的理解为，旗鱼目前处境不妙，无法提供帮助，他也不能确定莫罗科夫在哪里。

“中断通讯连接，目标没有改变，继续前进。”

只是，什么叫不应该出动？没有人能理解这句话。难道说……？

不会的，克莱顿不认为她的想法是真的。

在众人前往“鹰巢”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快要接近“鹰巢”的时候，她们再次收到了罗马指挥部的通讯，内容只有一句话：“禁渔期已经结束，‘飞鱼’十分畅销，该去捕鱼了。”

好吧，现在是真的了。

“指挥部可能认为‘飞鱼’叛变了，虽然我没有搞清楚原因，我相信指挥部也没搞清楚。”

西尔维娅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除掉叛徒再说？”

“为什么舍近求远呢？只要速度够快，警察就追不上你。”

这可能是克莱顿干过最充满激情的事。作为一个拿着半自动狙击步枪的人带头跑在了最前面，甚至没有在街角停下来观察环境。几个警察十分惊讶地看着飞窜出来的人影，用半自动步枪消灭了离她最近的人。紧随而来的是好几杆自动步枪，轻松地解决了街角的五个警察，代价仅仅是牺牲了一张防弹膜。

“Tango down.Move on！”

七分钟之后，她们顺利抵达了“鹰巢”附近，一路上没有大的阻力。地下室的门开着一条可以供人通过的缝隙，地下室里的纸质文件散落一地，正有两个中央军打扮的人在打扫地面，被从后背射来的两颗子弹先后击倒。

所谓“鹰巢”的结构很简单，和塞纳尔基地那间先后锁住了施密特主任和赫拉比松将军的地下室一样。一条走廊直至尽头，房门分布在两侧，每扇门对应一个房间。

“分头行动，见到的所有人不论死活都补一枪。”

两个小队的十四个人以两人一组分散搜索每一个房间，两个小队长则直奔最深处，那里有一扇虚掩着的门。克莱顿隔着门对房间里开了一枪，随后用由于身高的原因并不是很长的腿踹开了房门。

一颗手榴弹落在了地上，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枪声，站在西尔维娅前面的克莱顿完美地接下了所有的子弹，被西尔维娅拖到了后面。枪声随着手榴弹炸响而结束，破片手榴弹在狭小空间里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反倒炸死了布置这个简单陷阱的人。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我还有个脑子可能有点问题的女儿，帮我照顾好她，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骑砍二发售之后记得给我烧一份…我……”

“你死个屁啊，自己睁开眼睛看看。”

……

“也就是说我没事咯？”

西尔维娅把克莱顿放倒在了地上，走进了这个地下室里最大的房间。房里总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被克莱顿隔着门开枪打死的，另一个便是被自己布置下的陷阱炸死的可怜孩子。

第一个中枪的人或许还算幸运，至少有完整的上半身，西尔维娅对比了这张脸和印象中的莫罗科夫，两个人长相差距非常大，这个人并不是目标。另一位先生被炸掉了半边脸，剩下的一半也镶上了两个弹片，长相勉强能辨认，也不是莫罗科夫。

莫罗科夫呢？西尔维娅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连床底下和衣柜里这种容易莫名其妙长出来一个男人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涅瓦河畔的姑娘》勉强能证明这里曾经住过人。小队的其他人搜索完房间后也赶了过来，她们也没有发现莫罗科夫。

现在是时候联系指挥部报告情况了。但指挥部之前已经切断了与她们的联系。西尔维娅在这间房子里找到了一台连着网而且已经解锁了的笔记本电脑，索性给亲爱的赫拉比松将军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我们已经进入‘鹰巢’，没有发现莫罗科夫。”

既然“飞鱼”已经叛变，继续用代号也毫无意义，西尔维娅索性用普通人也能看明白的话叙述了情况。

“走吧，我们现在要想办法离开莫斯科……你干嘛？”

西尔维娅刚刚准备离开，却看到克莱顿走了上来，拔下了笔记本电脑连接着的电源线，用匕首强行撬开了电脑的后盖。

“拿硬盘，里面说不定有东西，难道你还打算给他们留下完整的东西？”克莱顿十分熟练地用暴力方式拆下了硬盘装进包里，把主板掰成了两半扔在地上，最后给电脑屏幕补了一枪托。

“抓紧时间，这里的东西能毁掉的全部毁掉，尽快撤离。”

有自动步枪的协助，破坏这些东西是毫无难度的。133小队的几个姑娘们砸掉了整个地下室所有的电脑和电话，用燃烧剂烧掉了集中起来的纸质文件，随后撤离了“鹰巢”。

接下来怎么办？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飞鱼”已经叛变，“草履虫行动”的目标失踪，这里又是敌对国的首都，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死局？对于幸运的克莱顿而言并不是，她已经有了一些疯狂的想法。

“嘿你知道吗，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去年真的带着克利斯少校从伏尔加河东岸出发穿过高加索地区，翻过高加索山到了土耳其。”克莱顿对西尔维娅说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先想办法出城，如果出去了还是联系不到指挥部，那么我们就直接去诺夫哥罗德。”

“你疯了？”

“没疯！”

今夜对于赫拉比松将军来说，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草履虫行动”至此基本宣告失败，“飞鱼”的叛变让“旗鱼”在内的一大批驻俄特工自身难保，执行任务的小队在莫斯科失去了据点，不可能继续待下去。可拿什么接应她们呢？距离莫斯科最近的联军基地是诺夫哥罗德，距离莫斯科也有五百公里，前线部队正与俄军陷入僵持，不可能前往营救。或许只能冒险一搏，他作为负责人需要向最高指挥部提出申请，能否得到答复还是另一回事。

北方的联军前线在莫斯科正面防线上毫无进展，只能谋取雅罗斯拉夫到佛拉基米尔这一条路线，绕到莫斯科的东部甚至谋求包围莫斯科。而中部的联军已经在占领布良斯克和斯摩棱斯克之后许久没有新的成果了，双方的战线距离莫斯科亦有三百公里左右，南部的局势则略好一些，意军先头部队已经夺下距离俄罗斯南部最大的城市伏尔加格勒最后一道防线，伏尔加格勒唾手可得。土耳其的俄军受到影响开始大批撤离，希军与土军趁机分别从达达尼尔海峡和马尔马拉海峡两处重返安纳托利亚高原，意军也分出部队南下意图将这一批俄军依托高加索山阻截在中亚的荒山野岭之中。

就在这个前途一片迷茫的时刻，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俄罗斯空军部队在中部的消耗战中渐落下风，法军航空队一举摧毁梁赞空军基地，基本确立了俄罗斯中部的制空权。在空中优势的带动下，最高指挥部制定了代号为“巨蟒”的计划，意军会派出一部分兵力北上协助法军与乌克兰军队集结起一支重装甲集团军，沿沃罗涅日向莫斯科方向进军，但目标针对的是莫斯科东南方向的梁赞。北部战区也将配合此次行动，不惜代价夺取雅罗斯拉夫尔，向南占领佛拉基米尔与参与“巨蟒”计划的三国联军一起合围莫斯科，截断乌拉尔工业区继续向西输送物资的可能性。

这个计划在无意中救了深陷于俄罗斯腹地的两支执行“草履虫行动”的小队，她们的目标将是前往雅罗斯拉夫尔，尽可能靠近主力部队。有机会的话协助北部战区主力部队完成一些任务。

这些计划直到两支小队顺利离开莫斯科后才被得知，这时已经是“草履虫行动”宣告失败的第四天了。这期间，作为主要欧洲国家之一的联合王国发生了一件几乎所有人都能预想的到的大事，组成上议院的贵族与下议院的谈判彻底破裂，双方决定使用战争来一决胜负，这一天是11月8日，俄罗斯再一次迎来了一场强降雪，大雪阻塞了公路，使得陆军部队的速度大幅下降。

————

深夜码的，视力不太好可能有没看清的标点符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