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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我(2)

Sign 卞垣珉 4518 2019-08-01 08:54

  

我不敢直接与别人对上视线,以前只要抬起头就会不小心与别人对上视线,随后便感到对方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这让我紧张不已。我在心中做了各种猜想,越想越觉得可怕,便认定如果随便与别人对上视线的话自己会被别人看做奇怪的人,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只是模糊的影子而已。由于我不太注意别人的脸,有时在外面不小心与父母或者亲戚碰见我也毫不知情,直到对方叫住了我,我才看到他们,因此也没少被父母训教,不过,我仍没有办法改掉这一坏习惯。

观察,我并不是用眼睛去看周围,我是通过眼角的余影和听觉来注意周遭。

坐在我前面的他,据我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他与我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写着什么,几乎没有人会找他说话,他也很少离开座位,与我的境遇竟有些相似。这是个令我感到惊讶的发现,因为我原以为只有我不擅长与别人交流,只有自己狭隘的活在仅有自己的世界之中,原来,也有类似于自己这样的人……我的心又开始有些骚动了,这次不似上次仅是紧张和不自在,而是莫名的有些期待,好像久违的找到了同伴一样的喜悦……当然,我了解,他并不是我真正的同伴,不过是我擅自在那边想象而已,虽然明白这些,心中的期待却无法挥去。

这让我意识到,我的内心是非常渴望与别人交流的。

期待归期待,所有的想法只在心里,现实中我不打算为我的那点期待做些什么,也没有勇气,只在心中淡淡的描想而已,反正谁也不会知道我在做怎样的想象。我在心里庆幸想象是自由的,不会被谁指责嘲笑,拥有绝对的自由,就算无法无天也不会被神明谴责。想象是没有罪恶的。

因为那点期待,我的想象开始变得丰富,还有点肆无忌惮。

想象中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诶?你要问我其他的人去哪儿了吗?才不管,想象中我就是上帝,我来主宰这个世界的一切!哼哼!临近黄昏,夕阳的光已经无法照到教室了,因此,教室显得有几分昏暗,不过因为我的座位靠近窗户,相较其他地方光线稍好,看书本上的字没什么障碍。教室非常安静,连翻书的响声都显得清晰,甚至有点吵。

也因为这份安静,可以听到他低着头写着字时笔尖与纸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随着一行行字不停的写下去,他的右手的袖子也与桌面摩擦着。声音很轻,感觉他写字力道是轻柔的,虽然不曾看过他的字迹是怎样的,但这有规律的声音告诉我,他的字迹必定是娟秀的,他的态度也很认真。我则因光顾着注意聆听这奇妙的声音而忘了看书,我用单手撑着下巴,心一直追随着那奇妙的声音。忽地,“啪”,有什么掉在了地上,来自前面的声音停止了,来不及吃惊,就看到他转过身轻轻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地面,侧弓下身体,似乎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我却不知道那掉下的东西是他的还是我的,只看到桌沿前他的衣服由于他的动作微微褶了起来,几秒,呼吸还茫然着,他忽地立起半身,圆润的脸颊微带着红,他朝我伸出一只手,那粉红色的手掌心上躺着一块方形白色橡皮。哦,是我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呀。

“给你。”他的声音也是轻柔的,简直不像男孩子的声音,也与他高大的身躯不太搭,却不令人讨厌。

“哦……哦,谢谢。”我从他掌心拿起橡皮,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反而很自然的道谢。

视线再次相对,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我们无声的互相交流着。

黄昏,教室,两人和世界融为了一体般。我觉得透过他,我的世界终于和现实的世界连接在一起,现实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会在我的世界里回响,我不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拥有什么,我就拥有什么。而这个人,向我伸出手,他自身作为桥梁,将我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连通,我感动的苦恼着,我该怎么感激他……

“叮铃!”哦,下课了,我从白日梦中惊醒,再看被袖子压着的笔记本上一片雪白,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下,不太妙。因为是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是自己一个人烦恼,不可能向别人伸出求助之手,所以,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会一再考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尤其是出门的时候,必须再三的检查手机与钥匙是否没有忘记带,有时会在自己的掌心写下必须要带上的东西,因为害怕忘记,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已。不认真学习的话,会有更多的题目不会做,没有人会指导我,我深深体会到一个人的能力是多么有限,因此非常羡慕那些忘记做作业就能爽快的喊朋友的名字大喊着“借我抄借我抄”的人,能够与别人维持良好的关系是很美妙的事情,然而,我却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只能过着孤零零的校园生活,这只能怪自己。

最近,我发现自己能通过“观察”别人,获得别人身上散发的快乐。虽然他们的快乐与我本身毫无关系,但听着他们的笑声,我不由也觉得快乐起来。快乐,原来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于是,孤独的我,决定继续以这样的方式来收集我不曾拥有的那种轻松快乐。

这次,在新的座位上已呆了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之中我依然与坐在我前面的同学没有任何交流,可是,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这是奇妙的,以前可能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记不起前后桌同学的名字了,感觉周围的人与我搭不上一点关系,寂寞的滋味是极苦涩的,这次,仅仅只是通过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我就觉得十分快乐,终于,我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小小的交点。

我继续聆听着来自周围的声音,也每天回忆一次我还能记得的人的名字,偶尔会陷入想象的世界之中,我的生活,比以前多了一点色彩。我不再觉得课间休息时教室的人与人说话的声音是吵闹的,也不躲避这种吵闹,我还故意靠近吵闹的地方。有时陷入到幻想世界之中,现实的吵闹影响不了我的世界分毫,此时这种安静,与以前那种死寂不一样,它是令人舒畅的。

不过,以某一天为界限,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从小小的变化开始,逐渐累积成巨大的变化。

那个“某一天”,我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原本只是在心中回想着坐在我前面的男生的名字,可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将他的名字用嘴说出来了,说出来的后一秒我还没意识到,对方显然听到了而且还扭过头来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又对上了,我惊异不已,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般,我猛地屏住呼吸,慌乱不已。我当然什么也说不出来,感觉难堪的想要寻死。我知道,他在用目光询问我喊他是为何,我无法回答他的提问,心想着可能要被讨厌了而丧气的低下脸,干脆把脸埋在手臂里,连上课了我都没有察觉,甚至没有起立,不过老师并未注意到这点。

我知道我应该好好听课,但是却没办法抬起头去看黑板,因为他就坐在我的前面呀,只要抬头他的背影就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不敢看到这个背影,它会使我更难受,我内心无比纠结,而这种负面情绪,注定只能烂在心底,由自己慢慢消化,这种无比难受的感觉,只有我自己知道。

正在我无比自责自己的失误时,忽然有个纸条落到桌面上。

前桌同学稍稍调整了坐姿,这让我知晓了那纸条是他递过来的。

我光盯着纸条就用了半节课。

最后,我终于颤抖着将那叠成整齐的正方形的纸条打开,心悸不已。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呢?我万分不安,冷汗爬上脊背。

纸条完全打开之后,如想象一样,娟秀的字迹映入了眼帘。

“什么事?方便的话请写在纸上。”

呃……

该怎么办?我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单纯的叫出他的名字而已。原本因为头一次有人向我投纸条而激动不已,但看到这行字我不禁又苦恼不已。好紧张!

这一节课,因我各种苦恼而空白的结束了。

我把纸条投给他的时候,已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末尾几分钟的时候了。

我回得的是:“对不起,什么事也没有。”

那是绞尽脑汁而最终写下的诚实答案。自然,最后的那节课也没有听。

难得的与别人有了交流,却是这副糗样,最终,生活还是会回到原点吧,虽然有点令人惋惜。

然而,中午回到了座位上,我发现作业本一角压着一个纸条。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前桌,这次稍微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再轻轻的打开那个纸条。

这次纸条是新的,上面如此写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番纠结后,我在纸条上写下:“换座位时,老师喊过。”

将纸条递向他,他微微侧身,用手指夹住纸条再转过身,不久,新的纸条传来了!

“我也知道你的名字。”

我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我怀着激动和疑问,写下了“为什么知道”。

“毕竟同学一场,而且你还坐在我的后面。”

“那也是由于老师喊过我的名字才知道的吗?”

“不是的,从一开始同班就知道。”

“可是……我不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不是知道么?”

“这倒也是……”

“感觉很久没有人喊我的名字了,有点吃惊。”

“是么……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道歉的必要。”

“那是……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不熟悉的人喊出了名字……一般人都会觉得那人很神经,会讨厌……”

“你说的没错,可我不在‘一般人’的范围之内,一个平时总是很沉默的人不会那么单纯的就觉得讨厌,反而会深入思考这其中的理由,虽然也包含比较消极的方面,而我,更多是为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而感到高兴。”

“……这样啊,我还苦恼自己可能给你带来了困扰呢。”

“没有困扰哦,现在与你说这些我也是很高兴的。”

“哦……哦,谢谢……”

“没有必要道谢呀,和我说这些,会觉得讨厌么?”

“没有!我没有理由讨厌你,而且……我也很……”

“很什么?”

“没什么特别啦,只是……不会觉得讨厌……”

“那么,既然不讨厌的话,还可以继续说下去吗?当然我指的是在纸条上,不嫌弃的话,在我的那个买了很久还没用的笔记本上写吧,写得多的话就比较浪费纸了,而且也不方便,干脆集中到一个本子上吧。”

“我没意见,可那是你新的笔记本……不会浪费吗?不然,我也可以拿出我没用完的笔记本……”

“不会的!刚好我想练字,在新的本子上我的字也许会写得更好。”

“嗯,那也是……”

……

渐渐的,与前桌的交流变得多了起来,虽然我们其实看不到各自的表情,而是在纸上用文字交流着。

由一天只有三四次的纸条传递,变成每节课下课后传一次,最后变成一有空闲时间就传多次,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我们交流的内容越来越广泛,写下的文字也越来越长,但像这样过了一个月后,我与他已经无所不谈了,仿佛没有男女这一性别上的界限了,像相处已久的挚友一样交谈着。不过,我们从来只在纸上交流,没有其他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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