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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世间万法,以手中剑书

镜墨燕鸿荒 温八无 2508 2019-08-25 07:56

  

“什么条件?”蓝玄镜双手环抱“法眼”,盯着刘客幽的眼睛问道。

“蓝家全体为徐相效力,听从徐相幕僚班底发出的火漆密令的调遣。对玄镜先生有特别的传令手段,等闲事务不会叨饶玄镜先生。作为回报,徐相会帮助蓝家接管杭州府所有的钱粮、漕运、盐运等关系百姓民生的重要生意,并延伸到宁波府、湖州府、绍兴府。蓝家近期与飞鸿会绿门在瓷器、制陶生意上的冲突,徐相会安排专人帮助解决。江南迟家与蓝家常年以来在织造生意上的纠纷和冲突,徐相也会派人出面调停,予蓝家最优的局面。玄镜先生觉得如何?”

刘客幽身上湿透的衣物,在说完话之后竟然几乎看不出什么水迹来了,蓝若寺心中暗暗称奇,想着这是何等的内力,可以在顷刻间便蒸干衣物上的水分。

蓝玄镜若有所思地说道:“等闲事务不叨饶我,那什么是不等闲的事呢?”

刘客幽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比如说,阻截天下第一剑客——‘断空’关墨。”

听到“断空关墨”四字,蓝玄镜怀抱的玄剑“法眼”突然“敕啷”一声,脱鞘而出,剑身一半露出鞘外。陆裁衣、蓝若寺、刘客幽三人在同时间感到身如明镜,世间万法如不灭道眼朗照自身,全身上下竟然有一种被无尽妙法尽皆窥探的无力之感。

蓝玄镜剑意如法眼,在一瞬间破体而出,将三人全部震慑当场,不敢有半分寸动。

蓝玄镜吸了一口气,复归于平静,“法眼”露出的剑身“敕啷”一声重新入鞘。他看着刘客幽,缓缓说道:“飞鸿会与我蓝家素有冲突,又得李善长重用,想来应是徐相的心腹大患。以后若有刺杀左丘飞鸿的机会,蓝玄镜义不容辞。江南迟家与我蓝家也多年不睦,迟重彻脾气硬倔,不肯听命于徐相,我早有耳闻,若要对付迟重彻,我也很有兴趣。至于关墨么,”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早就想与他一较剑技,见识一下号称‘无物不断’的名剑‘断空’,也想看看长孙大师铸造的这两把惊世绝剑到底谁能更高一筹。”

“至于对付其他人的事情,”蓝玄镜不再看向刘客幽,而是转过头来,看着苏堤旁水波不兴的湖面,眼底仿佛有一圈圈的涟漪,“你们就和蓝家主商量吧。”

他没有喊蓝若寺“爹”,而是用了“蓝家主”这样的称谓,刘客幽和陆裁衣心中早有分数,没有吭声。蓝若寺苦笑了一下,说道:“徐相给出的条件很好,蓝家自当知恩图报。二位请先回府上歇息,我们父子还有些事情要办,今晚我在西湖边长笑楼订了一桌酒席,晚些时候会去请二位过去。”

刘客幽与陆裁衣施了一礼,便离开了。苏堤之上只剩下蓝若寺与蓝玄镜二人。

蓝玄镜喟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蓝若寺,幽幽说道:“爹,为了蓝家,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待蓝家清除了异己,巩固了生意之后,玄镜会离开蓝家,寻一处禅寺终老,不再涉足蓝家任何事务。玄镜此生之孝便到此为止,离开蓝家那日玄镜可与爹在长笑楼共饮‘西湖秋月’同谋一醉。”

蓝若寺苦笑道:“你这又何必?难道都是为了那个唐门的女人吗?”

“她不姓唐!她姓林!叫林棠!棠儿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已经准备背离唐门与我共度余生,即便会遭受唐门一生的追杀!而我,也已经准备好守护她一辈子。可你居然趁着她在看着我进入院门失神的那一个瞬间刺杀了她!我的手上现在都还有她伤口里流出来的鲜血的味道,我没有办法忘记她,也没有办法忘记杀了她的人是我自己的爹。”

蓝玄镜冷冷地看着蓝若寺,衣袍的腰带无风自舞。

蓝若寺良久无语,眼神里说不出是落寞、悔恨,还是痛苦、无奈。自己一直视若珍宝的独子、计划中未来蓝家的继承人、可以将蓝家带入巅峰的剑术奇才,今日不但说出要和自己、和蓝家划清界限,还矢志入禅堂了结余生。蓝若寺感到自己几十年来的抱负和期待尽数化作泡影,他站在安静得可以听见湖底鱼儿叹息的长堤上,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苍老和孤独过。

蓝若寺的眼神几经变换,终于开口说道:“玄镜,她毕竟是唐门派来的奸细,而且是唐南诗一脉直属,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蓝家家门里绝对不能容许一个唐门的暗探渗入进来。”

“不要再说了!”蓝玄镜袍袖一拂,不让蓝若寺再说下去。

“玄镜,我已经老了。如果你日后真的要入禅寺,我们父子俩说话的机会就不多了。今日你就再听我说几句吧。”蓝若寺突然变得很衰老,很疲倦,像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和快乐的孤零零的老人。

“蓝家在杭州府崛起已有百年。从祖上蓝佑臣起打下的江山,一直到你高祖爷爷继承时,蓝家都是最辉煌的时期。蓝佑臣当年凭借‘玄瞳镜剑’难遇敌手,在乱世之中奠定了局面。后蒙古人攻占中原,蓝家在动荡里依然不断壮大。蓝家有如今的规模和地位,这一百年来不知付出了多少血肉和生命的代价。我天资不高,蓝家在我手里日渐没落,而你是数十年来蓝家嫡系亲传之中天赋最高的人。爹一直将蓝家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啊玄镜,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言与蓝家断绝关系?你恨爹,爹不怪你,可你不能因为爹而抛弃整个蓝家,抛弃自己的祖宗!”

蓝玄镜蓦地转过身来,眼神里空漠得像有一团幽火。

“没有人生来就应该成为什么,或者背负什么,那都是旁人刻意为他添置的枷锁。你们都感叹皇权更迭,权力倾轧,你们都读经典,话乱世,你们都知道无论什么起义,改朝换代后庶民也依然可以成为昏君。可你们依然崇尚皇权、霸业,你们依然觉得人不应为人,而应是阶层、身份、地位赋予他的那个代号。继承皇位之人不擅长理朝政,而只倾心书画,你们就会说他昏庸无能,可有谁在意过一个醉心书画的人的真正选择么?一个数十年不出的天才诞生于一个世家,就注定要为这个世家牺牲他个人的喜好和妙悟而浑浊于世么?”

蓝玄镜吐出这些言语,像吐出冰冷而精巧的微雕。

“这一切都是那么荒谬、愚蠢、偏执。我蓝玄镜在成为一个蓝家人之前,首先要是我自己。我此生将会献给世间万法,并以手中玄剑将其书写。我的后半生要进入禅堂,将如山红尘断隔门外。这是我蓝玄镜作为自己的选择,不会受任何偏见、执念、没来由的责任所束缚。”

他盯着蓝若寺,非常冷静地说道:“我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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