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带着妹妹回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姐姐正等候在门口，一见到陆安过来，便朝他走了过来。

“小弟弟，死亡证明已经开好了，不过需要亲属自己去取，你抽时间再去一趟就好了。”护士姐姐看向陆安的身后，那里低着头站着一个身穿校服的文静女孩儿，青春而又美好，只不过她眉宇间充斥着掩盖不了的悲伤，让人不由的有些心疼，“这是你的妹妹吗？”

“嗯，是的。淋漓，叫姐姐。”陆安侧过身子，对身后的妹妹说道。

“姐姐好。”陆淋漓因为哭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

“哥，我想......看看爸妈。”陆淋漓对陆安说道，泫然欲泣的样子让陆安心里猛的一痛。

“还是不要了吧。”陆安摇摇头，他还是不能答应妹妹，他明白妹妹的执念，有时候不亲眼看到的事情，总是不愿意去相信。

对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抱有侥幸心理是悲哀的，但是亲眼去见证自己至亲的人离去更加残酷。

陆安已经不想再见到妹妹歇斯底里的大哭的模样了，再也不想。

“可是......可是，”

“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陆淋漓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安打断了，“我们现在去取死亡证明，然后回家去等着父亲的亲戚过来，不然等人家来了却没有找到我们，就不太合适了。”

“嗯......”陆淋漓虽然不甘，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在来的路上，靠在哥哥的肩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明白，其实哥哥心中的悲痛一点都不比自己少，而哥哥却要强忍住心中的痛苦，一边照顾着自己的感受，一边挑起所有的重担。

陆淋漓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听到噩耗情绪失控的时候，捶打了哥哥多少下，冷醒下来后，她才知道自己很过分，所以她不愿意再给哥哥填任何麻烦，更不愿意成为哥哥的累赘。

“谢谢你了，护士姐姐，我们先去取证明。”陆安向护士姐姐道谢。

“没事，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啦。”护士姐姐有些腼腆的微微低着头。

“帮大忙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护士姐姐。”陆安问道，当然，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记住帮助过自己的人的姓名而已。他还没有心大到父母刚刚去世，就在医院撩妹的地步。而事实上，他也不会撩妹。

“何韵，你叫我何姐就好了。”护士姐姐温柔的说道。

而陆淋漓站在陆安的身后，整个过程一眼不发的盯着停尸房的门，一直到陆安带她离开，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一路无言，陆安带着妹妹回到了家门口，他正要走进楼道，却发现妹妹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哥，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天堂吗？”陆淋漓哽咽的问道，眼泪不争气的又滑下来，被她赶紧用手擦掉的，她知道自己哭下去只会让哥哥白白担心罢了，可是就是忍不住。自己还真的没用，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明明已经不想再让哥哥担心了，明明已经发誓不要成为哥哥的累赘的，可自己还是连最简单都不要哭都做不到。

“有哦。”

陆安的回答，将她从心中杂乱的想法中拽了出来。她怔怔的开口，“那......”

“会哦，都会去天堂的。”不用她说完，陆安也能猜到妹妹想问什么，陆安想对妹妹挤出一丝微笑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

“真的吗？”

“嗯，因为妈妈是天使嘛。”陆安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陆淋漓的头。

“可、可是....为什么、天使也会死吗？”陆淋漓哽咽的说着，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任由泪水爬满自己的整个脸颊。

无论她有多懂事，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失去最重要的人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讲，实在是太残酷了。

“天使也要回到天上去啊。”陆安抬起头，他能感觉的到自己眼角的湿润，他怕如果现在低下头的话，泪水马上就会滑出眼眶。现在是这个家里顶梁柱的他不能哭，最起码不能再妹妹面前哭。

陆安强装坚强的样子落在陆淋漓眼里，她本就悲伤万分的心里又犯出一阵阵的酸楚，陆淋漓伸出双手捧住了哥哥的脸颊，然后轻轻挪动拇指，替他抹去了眼角上的泪水。

“哥，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陆安看着早已泪流满面却在替自己擦拭泪水的妹妹，心中燃起了一股久违的温暖。这就是家人的感觉，为了这种感觉，陆安甘愿付出一切，他也伸出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妹妹擦掉脸上的泪痕。

冬日的天空惨白惨白的，风也冷的不像样子。在这样的天空下，那一对互相擦拭泪水的兄妹显得更加凄凉，他们的样子，就像是两只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小兽。

渺小，却又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