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在一年前

余无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像日剧的女主角一样说出“请不要为我打架！”这样的台词来。

但是

眼前的现实是很严峻的。

“公瑾，他才不是什么得道的神仙！”

伟大的古典唯物主义战士孙伯符，像一座高山一样站在面前，颐指气使地鄙薄道：

“江湖骗子，耍把戏的！你千万不要信他的话。”

“伯符，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我管不着！反正他不可能是神仙！”

啪——！

孙策气得一拍桌子，撸起袖子指着余无声说道：

“你现在给我说实话，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要是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手！”

说着就气冲冲地又要拔剑，得亏周瑜手快给他摁住了。

“伯符！余道长是甘露寺出了名的侠士，他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余无声舒心地笑了

周瑜这样的朋友，谁不爱呢？

“屁！”

孙策瞪了余无声一眼，厉声质问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说他是仙人！？他倒是证明给我看啊？？？你给我听好了，骗子，你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手！”

“伯符！伯符！”

二人又是一阵激烈的犄角拉扯，那把宝剑始终未能出鞘。

关键时刻，周瑜抛出了决定性的论点：

“伯符你看！”

说罢，伸手指向了巨阙重剑。

啊，对啊，只要这样不就可以证明了吗？周瑜自己捧过这把重剑，他心里当然是最清楚的：此剑势大力沉，重量惊人，是绝非常人可以挥舞着使用的。

余无声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若是没有灵力加持的话，恐怕再借他两条胳膊两只手，都舞不动这么重的剑吧？

嗯，这样一来就太好了呢。

自己仙人凭气御剑的能力，不就可以得到证实了吗？

周瑜，干得漂亮！

嗡————

就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孙策冷着脸把剑拽了过来，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吐槽道：

“好破的剑……好丑。”

可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伯符，别失了礼数。”

“公瑾，你看此剑就能明白，这绝非是常人能用的。”

“是吗？”

孙策一只手就把巨剑举了起来，眼神倦怠地上下瞧了瞧，在周余二人一脸震撼的表情之中随意地挥舞了两下，帐内轰出了两阵沉重的风声。

孙策随意地把剑轻轻一抛，啪地一声用手接住，他歪着脑袋掂了掂剑的重量，然后扭过头来望向周、余不解道：

“就这？”

“……”

周、余二人都咕嘟一声咽了咽喉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应该说不愧是孙伯符吗？惊了，好强！

啪——！

巨阙剑被随手丢在了地上，不甘心地发出当的一声闷响，卷起一圈扬尘。

孙策轻呵一气，突然又要开始拔剑：

“你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手！！”

“伯符！伯符！”

幸好周瑜拼命援护，孙策总算还是没能拔出剑来。

但余无声躺在榻上心里清楚：再这么拖下去是不行的了……

是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

“孙将军，挥舞重剑的确不算什么。如您这般力扛九鼎者，自然是不在话下。”

吹完对方，先顿一顿。

缓一秒，自信一笑道：

“但我能让巨剑凭空消失，信否？”

“我信你个鬼啊！”

“伯符！伯符！”

“你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手！”

孙策当然不相信，但余无声却十分自信。

无字天书能御君子六剑，呼名即来，挥手即去，这就是神通。我只需轻轻一挥手把巨阙剑收回来，一定能让孙策大跌眼镜，神仙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孙将军，请您看好了！”

余无声刻意做派十足地造了一番势，装神弄鬼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啪地一声睁开眼睛轻喝道：

“收！”

瑜策同时一惊，连忙低头望向了重剑！

巨阙还躺在那儿，根本没动。

OAO啊咧？

哪里出错了，怎么这回不灵了？？？

OAO啊咧？

余无声不免觉得有些冷场，只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又普通地试了两次：

结果巨阙还是纹丝不动，回不来了。

这下是真的有点尴尬了。

“我砍了你的手！！！”

“伯符！伯符！”

宝剑仓郎一声锋芒出鞘，瞬间就抵住了他柔嫩的脖子！余无声一边在脑海里自动播放出了“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一边内心疑惑：

说好的砍手呢？？？

脖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脖子？

“伯符！你冷静点！”

“公瑾你放开我！这个小白脸，我今天非要砍死他！”

“伯符！伯符！”

“公瑾！！”

余无声，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

尽管剑就压在脖子上，眼看已是生死攸关的决定时刻，他也镇定自若地躺在床上，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仔细想了想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巨阙剑很沉重，用起来确实很吃力。但自己作战这么多次了，因为使用巨阙剑而昏倒还是头一回。更何况，还有一件事令他感到特别在意：

自己右肩的伤，怎么突然就好了？

我最多昏睡不过一个时辰，就算是再灵验的草药，也不至于能瞬间治愈伤口吧？

难不成……！！？

余无声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是最不可能，却也是唯一的一种可能性！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突然有些喜出望外，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望向巨阙剑，完整地念出了口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①”

他伸手握住无字诀，闭眼呢喃道：

“宜寡，不宜多。巨阙收剑！”

一道白光应声亮过！

巨阙剑原地消失，收回到了无字天书中。

“果然如此！”

余无声欣喜过望，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就听闻妖界中有一种法术，能够强耗真元为自己疗伤。这就像是壁虎断尾一样，虽有代价，但能够保住性命。

据说妖界里有兽妖天生就会，而他们大多不依赖修为和法术，只以孔武兽力著称。现在想想，玉罗刹身上的那件华彩锦衣，恐怕就是一个保命用的法宝吧？

这保命技能，余无声一直就很想要。

真是福缘啊，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说有就有了？

唯一的小遗憾，就是这个真元耗的时机稍微差了一些，把自己九重天的北门境界摔了下去，跌回到了八重天的南门玄牝境。

南门就是第一个境界，Basic。

因为是新手期，所以灵力的运用特别繁琐，很不方便。这个玄牝境就是逊啦，就是这点特别麻烦——

用法术都得念口诀，念还非得要念全，有些法术还非得要摆pose，姿势还一定得标准，不标准不行。

记得有一回去宛陵除妖，有个小妖就中二耻度爆表地耍了一整套完整的动作，当时给余无声都看呆了，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到底是来斩妖的、还是来看表演的：

仔细一看，真的超像假面骑士变身啊喂！？

就这么放着让他做完一整套的话会发生什么呢？哦哦哦，不免让人有些期待了呢……

结果一剑就给捅死了。

依稀记得那个小妖死前非常不甘，留下的临终遗言是：

“你吗的，为什么……？”

大概足以证明在玄牝境这个新手阶段，想靠法术来战斗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吧……

就在这时，他的思绪被瑜策打断：

“伯符，你看到了吗？”

“公瑾……是我眼花了吗？”

“伯符？”

“公瑾……”

在这个瞬间，余无声突然意识到：这两位从小相识的好朋友可能根本不需要语言，只靠对方的名字就能对话。要是放着他们不管，这对话说不定能一直持续下去……

还是说句话好了：

“请问，可以把剑挪开了吗？”

“……”

孙伯符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提起了剑。他满腹狐疑地看着余无声，语气阴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是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手。”

“我真的不是骗子……”

“你到底是不是变戏法的？嗯？”

“真不是。”

孙策没话了，问不出来了。他攥着剑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不出到底是落寞还是失望，总之并不开心。他扭过头，看向周瑜说起了其他的事：

“公瑾，你部下那两名阵亡的士兵，尸身已经收好了，明天下葬。”

周瑜点头，感动道：“伯符，让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都是跟着我出来用命的兄弟，不能让他们成孤魂野鬼不是？那不就让将士们寒心了么？”

孙策一席话说得周瑜连连点头赞同。如果孙策不是这样的领袖，周瑜当初也不会追随于他。只是，这番话在余无声听来却总觉得有些突兀，就好像……

孙策是在刻意让我放松警惕？

唰——！！！

周瑜还没反应过来，孙策突然暴怒一剑凶狠劈下！！在空中顷刻划出一道银光圆月，眼看就要一剑毙命！

余无声卧在床榻不及躲闪，可自有一剑灵犀飞出！替主人架住了这一剑！

当——

巧燕来书。

小剑飞在空中，在半路就将圆月截断，稳稳地抵住了剑锋，不让其再进一寸。饶是千钧神力的小霸王狠命压剑，都撼动不了小剑分毫，只能清晰地听见牙齿咬紧发出的嘎吱声。

“伯符！！”

孙策和余无声对视了一眼，又僵持了数秒。

霸王终究收剑，将周瑜挡在了身后，警惕地望着那柄锋利的小小飞剑。面色凝重如结霜，轻轻一声叹：

“先生神通，孙某见识过了。多谢侠士今日相助，日后必定登门拜谢。但今天……”

眨了眨眼，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恕不远送。”

余无声笑了，轻轻点头。

他缓缓起身，穿戴整齐，在腰间挂好了周瑜赠送的美玉，把衣褶抹平。飞剑巧燕始终乖巧地停在他的肩头，不曾远离半步。

他先向周瑜道别，彼此寒暄了一番。

随后，面向孙策施了一礼，抱拳道：

“多有得罪，望海涵。”

随后便步履翩翩，飘然而去。那背影一袭白衣皎然如雪，肩登一枝红梅，真有说不出的出尘风骨。

孙策终于松出一口大气，提剑余悸道：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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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道德经第三十一章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