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矶

南京栖霞区江乘绝景，极山水之甚。

一块峭石径直入水，三面凌空，被那涛涛江流削得锋利无比，形如燕子腾空，这才得了此名。

燕

上廿

中北口

下四点

这正中间的，可不就是一个“口”字！？

唰——！！

一道白光急掠出船

顷刻间便已来到岸上，拔剑喝道：

“别动！”

藏身的小妖霎时吓得魂不守舍，手中的坚果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失口惊慌道：“哇啊啊啊啊！！”

湛卢剑向前一逼，指住了咽喉：

“哪里来的小妖？报上名来，免得剑下无眼，一不小心杀了你。”

他坐在船上时无意地一瞥，便瞧见了江畔边偷偷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的小妖精。他心念一动，不知是直觉还是本能，当机立断闪身而出，浑然不顾大量消耗的灵力。

没想到却是个小小的女妖：

“呜呜呜！不、不要杀我！”

娇小的她叮铃铃地颤个不停，看着像是吓坏了，话都说不利索。

仔细一看，这姑娘虽然脸上有点脏，但模样也算得上是清秀。唯一令人在意的，就是那细细长长的手指，不似人形，倒像是虫肢。

这股妖气真重啊，全然没有一点儿隐气屏息的意思，看来是个修为不高的小妖呢。

余无声稍稍松了松剑，压下眉道：

“你叫什么名字？再不说，我可就要砍了。”

“别！不要！不要杀我！”小妖紧张地甩动着细长的节肢，唯唯诺诺地害怕道：“我，我是千机阁的机奴，我没有名字……”

余无声楞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问道：

“千机阁？”

小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很小声地回道：

“嗯，我是阁里的机奴。三年前从子虚口流落到人间来的……”

余无声眨眨眼，默不作声地思量了一番，心里暗想道：

千机阁？

在青丘山时倒是有所耳闻

据说好像是个擅长铸造宝物的势力，在妖界中地处北域，和青丘山隔得比较远，所以没什么交集。

话虽如此，恐怕即使离得近也没什么交集。青丘山那个掌灯大狐妖是个允执其中①的人物，其理念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青丘山虽然狐妖众多，实力很强，战斗力上论数量论质量都在妖界中排在甲等，但偏偏喜欢偏安一隅，不喜欢打打杀杀。

若非如此

余无声才不会和她们打交道呢。

妖界势力复杂，妖精们又心性迥异。若是心怀侥幸而掉以轻心，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

这个千机阁，

他必须问个明白。

目光冷了三分，剑也是，声音也是：

“你刚说的机奴，是什么意思？”

小妖精咕嘟一声喉头一动，颤颤巍巍地交代道：“就是字面意思……”

余无声眉头一压，表情不怒自威。

小妖当即吓得闭上了眼睛，絮絮叨叨地一股脑儿道：“就是在阁里帮阁主修理机械，擦拭宝物，添柴挑水摁脚揉肩遛狗喂猫，替大师兄换衣服，帮二师兄抱孩子！给……”

“行了，够了。”

余无声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

“你们机奴，都没名字么？”

她委屈地眨眨眼，抿着唇点头道：

“嗯。”

余无声心中明白了个大概，猜到这千机阁八成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可能类似于蜂巢一般。有血统有身份的，就做阁主、当弟子，参与上层的社会活动。

而她这样被称为机奴的奴隶，身份低贱到连名字都没有，却要承担绝大部分的杂役和劳动，支撑起整个千机阁的运作。

真是个令人没有好感的地方。

这小姑娘，看上去是个可怜人啊。

余无声虽说心软了，剑可没收。仍是目光冷锐地盯着她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撒谎了，这柄青锋可不会犹豫。”

小姑娘顿时吓得花枝乱颤，怕极了。

“我问你——你伤害过人类吗？”

她连连摇头，把头甩得像翻花。

末了，她又抬起头来望向他，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不能说谎这回事儿，吓得失口叫道：

“我……我，就一回！饿得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我就，我就！”

然后她声泪俱下地描述了一遍她是怎么抢了一个小孩子的莲子，然后把小朋友弄哭的事。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毕竟对人间不熟悉，实在是找不到东西吃了。

余无声默默地放下了剑。

她还在哭，哭得超凶，认错态度特别地端正，眼泪唰唰地抹。

余无声笑笑，嘿了一声道：

“以后你就叫莲儿怎么样？”

那双瘦肩轻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

“你……你不杀我？”

余无声摇摇头，微笑道：

“我的剑只斩邪妖，不杀无辜。”

说罢，暗光一散，那把湛卢便悄然影逝。

他伸出手来，声音温柔：

“我叫余无声，别怕，没人会伤害你。”

小妖眨了眨眼，先前的畏惧慢慢被好奇所取代，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她抬头望着那张好看的面庞，大着胆子伸出手来搭上了他的掌，又极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嫌弃的脸色，仍是温柔如故。她终于咽下了惶恐，抿着嘴唇站起了身来，细若蚊蝇道：

“谢谢……”

“不用。”

余无声掸了掸她肩上的浮灰，又一次笑道：“我不太习惯和没名字的姑娘打交道。你现在身处人间，也不在千机阁了。我从此叫你莲儿，可以吗？”

她微张着小口，犹豫地看着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直到她看到他面露难色，这才急忙点头，唯唯诺诺地应道：

“好，那我就叫……叫莲儿吧……”

她叫着自己的名字就红了脸，似乎还很不习惯。余无声不免有些诧异，奇怪道：

“那你以前在千机阁，你主人都怎么称呼你呢？”

她眼睛一亮，理所当然道：

“‘哎’‘喂’，‘嘿’，‘那边那个’之类的。”

“……”

这小姑娘说起这一串话倒是神采奕奕，得心应手得很啊……

也罢

既然她是三年前流落到人间的小妖，那想必她一个月前应该在江边看到了什么吧？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不料被这小妖抢了先，一脸天真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

“大哥哥，是很厉害的高手吗？”

余无声楞了一下，微微皱眉道：

“是。”

她无声地“哇”了一下，然后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唯唯诺诺地看着他小声道：

“那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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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允执其中：不偏不倚，中立客观，追求中正的处事态度。玩《三国·全面战争》的朋友应该会经常看见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