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日这种东西，在我这里的重视级别并不高，起码还没到需要大肆办理的时候，特别是越发长大会越发发现人生只是在做着减法，喜欢的人越来越少，亲近的人也越来越少，家人也越来越少。

就像我父母，我每过一个生日就等于他们靠近死亡更近一点。

而之前没和她一起过过生日的原因，我想了很久。

才发现就很简单的，我过完了生日才和她在一起，在下一个生日来临前就和她分手了。

“你在发什么呆？”

龙淼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莫名其妙就跟着我前女友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她家的厨房，比我家那个凑合出来的厨房大了许多，而且烤箱炸锅之类的专业器材多了点。

不过冰箱里的东西和我家也太像了吧。

同样都是五花八门的速食品填充得满满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饮料在里面，就是没有食材，可以预想这女的从以前就那个鬼样子。

趁着我发呆的时候她已经系上了围裙。

龙淼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合上了冰箱，“都说了是要下面了，看那些垃圾食品干什么？毕竟今天是生日嘛，要吃长寿面。”

“就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问道。

“匆匆忙忙的，缺个生日蛋糕啊～唉，没想到没送过来。”

“不过明天估计有人会给你。”

这女的在说什么呢。

然后，她拿出了方便面，撕开了包装袋，熟练地打开火炉，然后架上锅，烧水，下面，下调料，动作一气呵成。

“这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的东西你也不能缺…”

“长寿面噢~。”

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抱歉地看向我，“不过，不好意思，很久没回家了家里没什么正常的食材了，不过长寿面什么的就简单凑合一下吧。”

“毕竟，方便面也是面对不对？四舍五入方便面就是长寿面了。”

“我没算到这一步...”

这女人像个精分一样在擅自懊恼着什么...

面煮的十分简单，但明明只有盐和酱油，面汤上泛着金黄的光泽看起来也是食欲大发，虽然方便面也就那样子而已，但莫名的就是比起自己做的方便面高级了许多。

我前女友莫名地在各个方面都很天才，明明没什么食材都能做出这个程度。

“你出去外面客厅等着吧，我打给你。“

这么说着她自己蹲下在碗柜那里翻着什么。

估计是碗。

我顺从她的话走到了客厅等她，她家的客厅并没有像我家作秀一般装上了时钟，我家的时钟是因为我的老妈认为时钟是必要的所以就装上了。

但当代年轻人谁还看时钟，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是低头族的，问几点就是打开手机，精准到几分几秒都行。

我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被我前女友从刚刚来到她家的九点硬生生拖到了十二点多。

我看着手上的键盘发呆...

我想起她刚刚在超市问我用的什么轴，重新想起了今晚的一切，不会刚刚在超市那里想要键盘就计划好了吧...

所谓的成人阶梯，估计只是故意那么说的而已，真相就只是...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身份证上 说的，事实上那是虚岁。

等了一会，我前女友围着围裙端着面走了出来。

“我听说最近晚上有一句流传的话来着。”

“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的快，你宁愿做一个丑八怪积极又可爱～”

她用软软的声音哼了起来那个小调子，在我身边坐下，然后晃着脚丫子。

可以看出她心情很好。

“你看那种东西？”

我前女友可是高风亮节的，很少看娱乐的东西。

“被洗脑的啊～不过特别适合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吃了这碗长寿面，那你就会...长命百岁吧。所以就长得丑爆了所以才活得很久。”

“那你才丑呢。”

我回答，然后问道。

“才不是，我不会活久，我还是当个漂亮到死的人好了。”

“我很容易满足的。”

？

我扭头看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很遗憾，她是十分快乐地说出不想命长。

想想古今中外的大人物们，有多少迷信永生不死。

这个倒好，“活久见了真是。你舍得吗。蠢货。”

我前女友反倒插腰，蔑视地看向我，“蠢货？你就没想过年老色衰的痛苦吗？活这么久干嘛…除非有刀剑神域这游戏出现才能继续我的生命，不然四十岁我不想活了。”

“…”

“你这是认真的吗？”

我复杂地看向她，问道。

“这种事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如果等到老了，我脸上长满了皱纹老人斑，手脚不灵活了，眼睛也看不清屏幕，打游戏手速也没了，变成了一个丑陋的老太太，自己过着生活，什么都求着别人，就算有钱也花得不快乐，一身痛苦。那我宁愿选择在自己最美的时候安乐死。”

“你听过面朝大海，风湿骨痛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春暖花开吗？”

“到我死了以后，有人愿意把我的骨灰永远地撒在大海里就好了。”

…

龙淼轻松地说道，并不是在作秀而是在好好地规划着自己未来的死亡。

客厅的灯光一直没有全部打开，都靠几盏发出微弱黄光的灯支撑着光线，灯光下她精致的侧脸迷迷蒙蒙的，虚无缥缈就好像不曾存在过的样子。

虚无到我忍不住想了想，有一天她面容美好，再也不会说乱七八糟的话，也没做什么可恨的事，却安详地永远躺在棺材里面的样子，身体冰冷，永远也不会动。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她。

插满了旗。

“你到时候会后悔。”

“你那时候的孩子。家人。总会有放不下的东西。”

我随意说道。

我脑补了一下，若干年后，不管父系基因多么糟糕，她的孩子应该都会是像茶几上那张照片里小时候的她那样子灵动可爱。

就是我莫名地有点不爽。

“家人吗？谁想要结婚生小孩了。等我母亲奶奶走了后我就没有家人了...那就可以选择死亡的时间了。人生孤独地活这么长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候，连身体器官都叛变了...”

龙淼拿过茶几上的那个相框，端详着。

“那你计划你未来女儿的挪威森林干什么？”

龙淼听了之后歪着脑袋看着我，“我爸爸和我说过联想到了而已。我不喜欢男的..不可能结婚的.”

...

“你喜欢女的去了？”

我倒是想起这些天她和南形影不离仿佛连体婴一般的行为，害得温暖，快要原地嫉妒死咬桌板以泄愤。

“不...也不喜欢女的，我就是不喜欢结婚而已。”

龙淼瞪了我一眼。

“而且当一个潇洒又有钱

的富婆，收租等着别人打钱有什么不好，然后再为我喜欢的东西奋斗一下，没有放不下的东西，没有在意的人，然后在年轻貌美的时候死去，钱什么的捐给有需要的人就好。人生完美，对不对。”

不对…

这两个字遏止在我的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办法去干涉她的人生态度，结不结婚都是个人的选择。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会努力的，关于那个婚约，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happy ending。而你呢，吃完了这碗长寿面，要长命百岁变成个儿孙满堂的老爷爷？”

“然后被别人烦扰一生吧，凡人！”

她笑笑，继续说道，把面推到了我面前。

在她期盼的眼神下，端起了那碗面，装着面的碗很温暖，但总觉得我的心特么冷冷的。

她死亡都规划好了。

她继续说着，“不过到那个时候估计我和你也相忘于江湖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快吃吧，吃完就睡了，要预防…熬夜猝死。”

“喂”

压制住了心中各种各样没有理由的幻想，我开口喊住了她。

“牙刷毛巾牙膏都有全新，一楼的卫生间的那个木柜子里的第三层，你自己随便拿，你明天记得早起啊。”

龙淼一连串地说出了很多信息。

“你是得了...绝症？所以才这么想早死？所以...才分手？”

...

我和她保持了相当久的沉默，就像是播放中的电影突然间被人按了暂停键。

她十分沉重地看着我，带有了怜悯的意味。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了十分多的狗血言情偶像剧？”

“...我只是推理出了最大的可能性之一。”

“很遗憾，我身体健康的很！是我选择死亡不是死亡选择我！”

她气呼呼地说道。

真是骄傲到了极致。

我的另一个可能性，这世上不只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还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干脆就放弃了葡萄的人。

...

“今天不是我生日吗？”

“嗯？”

她看向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所以，有生日愿望。”

我知道那个混蛋上帝不会实现的，我也不信神不信许愿，但知道眼前的她肯定会去实现。

哪里来的自信？

我也不知道。

“...你还挺幼稚的。”

“你这个双标。你自己不也很幼稚的做了长寿面诅咒我长寿？”

我反驳道，她无话可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那怎么办？没有蛋糕和蜡烛，许愿有用吗？”

所以到底谁更幼稚？

我无语地看着她，然后说出不需要神明实现的愿望，“希望我前女友说的话都落空。她痛苦地活到了长命百岁。最后她年老色衰成为儿孙满堂的老太太，有很多很多在意的人烦死你，最后舍不得死，而且真香了想活特别久，最后再度过了她漫长的一生。”

“最后成为一个庸俗的凡人。”

“到那个时候我路过一下就拿今天你说的话嘲笑你一下，让你老脸一红。”

...

“江左～”

“你也...太恶毒了吧。”

“不过，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验了。”

她怔住了，苦涩地说道。

龙淼放下了手中的相框，上面的女孩笑得纯真浪漫，是她这些年很少再获得的开怀。

然后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因为，我已知晓答案。能让我在那个时候也想继续想活下去的，只剩下与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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