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沉入水中，光线穿过蔚蓝色的液体。感觉肌肤的每一处，都被水紧紧贴住。

我是谁？为何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为什么要活着？活着，有什么意义？

还有，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如果是大海的话，那还应该有鱼之类的生物。可是这里好安静，这个世界，仿佛只有我。

这种感觉好舒服，可以被水环绕，却也还可以呼吸。就这样，我的身体慢慢沉入水底。

再次睁眼，发现周围一切都变了。阴冷潮湿的地面，印上斑斑血迹的墙壁，发霉的角落，月光，撒入这件房屋。

这里，是当时我刺杀的一个商人的房子。场景几乎和当初一模一样，只是感觉失去了人居住的地方，感觉怪怪的。

“无颜……”声音莫名其妙的响起。怨恨、不甘、愤怒，却是我在一个很平淡而又空灵的声音里听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我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但是无论是从感觉还是感应开始起步，我都无法找到。

“如果不是你的话，现在我还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没有死完？死的却是我？”声音越来越大，给我的感觉也是越来越愤怒。这次我察觉到了，这个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而且他说我杀了他？难道说，这个声音是那个商人的怨灵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人死后一切都会化作虚无，不可能会有灵魂。

我这么想着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冷意闯过衣服的防线，从身体到灵魂，袭遍我身。

“我的命，只是为了成为你赚钱的工具吗？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你还不去死？求你了，去死好吧？”

真的，真的出现了吗？如果不是，谁来告诉我搭在我手上的是什么？

“啊哈！你还不肯相信啊？我说，你可以转过头来看一下。来吧，看我吧！”声音变得亢奋起来，却让我变得更加恐惧。

“哈，哈……”因恐惧而剧烈喘息，耳朵、眼睛都散发寒气。机械式扭头，慢慢地，慢慢地。在阴冷的空间里，没有头、且只有左手的人无头尸体，呈现在我眼前。

“看到了吗？这就都是你犯下的罪啊！”

“不，不是……”

“不是？那么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明明没有嘴，为什么他还可以说话？

“不是的，是你被那些家伙盯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一个已死之人解释。这种行为，太蠢了。

“可是杀我的，就是你啊！无颜，你去死好吧？你去死好吗？为什么死的是我不是你？我好愤怒，我好遗憾。我的人生，应该被人仰望被人羡慕。为什么你要终结这一切，你是罪人，你应该被人们唾弃！”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你虽然很有钱，但是你却不管别人的感受。一切欢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是你自己要去动别人的妻子的，所以你才会被砍下头，切下手，都是你，都是你自己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画面忽然一转，阴暗的房间和无头尸体消失。先是路灯的关照打入我的眼中，远远地，我看到一对男女走在这条路上。这是我和小雨经常走的那条路。而两个人，正是我和她。

安静，表情和谐的脸蛋。那张脸好熟悉，却又感觉那么遥远。

“阿衣，晚上要吃什么菜？”

“随便，只要不有肉我就吃。”

“哦，真的是素食主义者啊。为什么不吃肉啊，因为觉得动物可怜吗？”

“不，因为我不想吃肉。”

那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记得，当时我对她的态度还是疏远来着。明明两个人都约定好了，要成为对方的家人。最后，也只是小雨一厢情愿而已。我为了让心可以安定，让她的感情，成为了对于我来说的一种累赘。

“对不起……”

空间震动一番，画面变得模糊不清。难道又要开始转移场地了？

虽然如此，不过这次空间并没有转移，这次转动的，是时间的齿轮。这一次还是一男一女出现在我面前，只是他们两个，换成了姬焠和姬悯。

“哥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风之共鸣者，而且是最后一个，那她获得的荣耀会是多大啊！”

“我们家族不是被东方家拯救过吗？按照先祖的遗言，我们应该去保护他们吧？”

“啊，把她抓起来的话，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吗？”然后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姬焠轻轻带过的一句话，“只要保住他们的血脉就行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小雨的身体留下来就行了。是这样的吧？姬焠，早就决定要这样做了？不要，不要……

对了，现在我和小雨还没有来这里，我和小雨，现在还在学校。只要我去告诉他们不要经过这里就行了，对，只要我和小雨不过这里，小雨就还能活下来！

顺着这条路跑，很快我就到了学校。夕阳斜下，落日于天地之界。黄昏即将消散，这一天的完结，是注定的。

还是那张脸庞，但是现在她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平静的面容充满了智慧，无波澜的眼睛看上去却是那么明亮。而且和一个月前比起来，小雨似乎更高了一些。

“阿衣，阿衣……”

这声音，听起来好像小雨。睁开眼睛，披着乌黑头发的女孩蹲在面前，用手点我的鼻子。

刚醒来的我问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小雨，你怎么在这？”

小雨平静的脸居然也会鼓气，但是这也只是仅仅对我才会有的动作。说起来，小雨就是以此来区别我和其他人在她心中不同的位置。

“真是的，当然是为了带阿衣一起回家啊。你知道吗？你在这里睡了一天了。”

“呃……一天？”说完这句话我四周顾盼，然后接着对小雨说，“是吗？那么我们回家吧。”然后我站起来，两人默契地向校外走去。

“别走啊！别走啊！小雨，你留下来，去那里的话你会死的啊！”我走到他们两个面前，大声地对他们说。可是那两人，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和当时一样，洋溢满足的幸福，一起步行。

“喂，停下来，听我说啊！别走了，你们别走了，停下来啊！”无论我的声音是多大，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反应。即便我是撕心裂肺地哭喊，他们两个，依然洋溢着幸福的面容。

于是我选择放弃，我是知道的，我现在也只是一种灵的状态。我除了看到这一切以外，无法做任何事。因为这里，本来就不再属于我。

即便，它曾经属于我。

画面再次倒转，再次回到了，遇见姬焠和姬悯的地方。

道士服装的姬焠和姬悯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时间到，街灯开始闪烁，他两背上皆负一把剑。面容看上去是那么有神采。只是姬悯，是装出来的吧。

灵剑从四周刺过来，我大声喊：“停下来啊！”

这就是我力量恢复的时候。不仅如此，我的‘流’里，还多了灵流这一条。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并不是这样。那一刻，我的手刺入姬悯的身体，断臂的姬焠，操起手中的剑，狠狠劈下。

那并不是为了斩我，而是为了发动符阵。他的目标，是没有防御灵能力的小雨。

无数灵剑从四面八方插过来，小雨看着这些剑，展开了风的屏障。但是这没有用。因为灵，不是物理属性的风可以挡住的。

“阿衣，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帮到你。”微笑地看着我的方向，在灵剑封印灵魂之前，小雨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对着我说的。可是我，到了最后，也没有勇气去看她一眼。身体被定格在空中，月光之下，伴同灵的回荡，即使被凝结，她看上去也还是这么漂亮。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抓到风属性的共鸣者了，说起来，那个男的真的是教主说的无颜啊？虽然抱着个女孩，但是这个才是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吧？这种看上去就像灰头土脸的狗呢。”一个中年的猥琐胖子掏出一个大口袋，一边看着和姬炎烬争执的我这一边说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的任务是抓获这个女孩并把她带到教会里。”在胖子旁边一个高挑的女人说道，不过她那一脸嫌弃的模样，看上去很不喜欢这个胖子。那么，她为的，只是任务成功过后在教会里地位的提升罢了。

“哟，这脸蛋长得不错吗。嘿嘿，真想做点什么。”那个胖子伸手去摸小雨的脸，而且居然还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只手，我必将它剁成肉沫！

咬紧牙，看向他们。

“难怪教主敢叫姬焠这种人去对战无颜，这么温柔，是杀不了我们的符师的。”那个女人看着我这边淡淡说道。然后转而对胖子说，“别玩了，该走了。”

“也是，不然援军来了可就不好办了，哈哈。”胖子说完再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下小雨的脸颊。失去灵魂的小雨，没有反应地接受了这样的动作。随后，胖子才满意地把小雨装进带子当中。

“切，如果直接杀了姬焠的话，怎么可能这么麻烦。那家伙真的是杀手吗？”那个女人说完这句话后，跟着胖子走了。

“杀，杀了他们。”是啊，我是杀手。也接到了组织摧毁冥邪的这一任务。

“我杀了你们！”我喊出了这句话，空间再次逆转。我，回到了我家的客厅中。

“怎，怎么了？看到了什么吗？”姬悯在我旁边焦急地问我。看来这样的我把她吓到了啊。

我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我好像是在那条路上来着。不对……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因为姬悯和我说她是符师，为了验证我让她展现了符术。然后，站在符阵里的我，到了刚刚的那些地方。

虽然头脑清晰了，但是那样的画面，那样的话语依然回荡在大脑里：“杀。”

“诶？怎么了？”姬悯的表情有些慌张，她是怕我说要杀的对象是她吧。

“我，要杀了他们。”

最后，在和姬悯达成协议之前，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摧毁‘冥邪’的任务，现在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