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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意料之外的赏金

  

“贝利亚‘大哥’,我的占卜还灵验吗?”艾菲莉亚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在我耳边说。

我又看了眼桌上摆的金属,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你们今天……”我想早上艾菲莉亚说过的事。“拿到治疗伤口的草药没有?”

艾菲莉亚苦恼的摇摇头:“你也知道,草药铺在图书馆里,是归塞德罗斯那个老头管的,昨天他刚被驱逐。图书馆外面还站了一堆士兵,谁也不准进。”

莱伯特插入对话:“艾菲莉亚小姐,你想要草药?”

“对啊,我们这有个病号。”她指指厨房,爱乃现在在那里。“可惜现在药都买不到,只有我明天去荒野找找看了。”

“嗨,小事,想要进图书馆的话,明天我带你过去就是。”

“哦?可以吗?算了,我这么问有点多余吧……”

艾菲莉亚的意思应该是指,以莱伯特的身份,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小事是没问题,不过别把我当成有太多特权的人就好,城里的士兵现在听老爸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特意让自己儿子来给倒闭的会馆老板送金币也是复国军领袖的主意?”

“哈哈,大概这其中的故事艾菲莉亚小姐知道的比我清楚吧。”莱伯特笑到。

“嗯哼。”精灵耸耸肩,不置可否。

“威廉叔叔现在怎样?”我问。

“当然。”莱伯特打开话匣子:“我昨天见过老爸了……”

***

“你走吧!”塞德罗斯馆长面无表情的看着莱伯特。

“馆长大人当真不愿留下来吗?百姓都说你医术高超,留在那提亚当个医师同样可以受人尊敬,何必纠结于服务你远在天边的教皇呢?”

“……小伙子。”塞德罗斯撇撇嘴。“我早在战争之前怀着传播福音的信念来到南方,可这些年我放弃编撰历史转而研究医学,是因为我发现靠笔杆救不了你们这些南方人。就算把教义写的再浅显,你们这帮愚民宁可选择看那……那种酒馆里的吟游诗人写的不堪入目的东西。布教室从来没有超过一半以下的空位,会馆这种污秽之地却夜夜爆满!现在看来,你们的这帮异教徒的灵魂早已无可救药,早晚要堕入地狱、受尽折磨。医治你们又有何意义?等死吧。”

“还是你先请吧,各位,帮忙把馆长的文书都抬到码头去!”莱伯特命令。

“我的文稿就留在那提亚吧,你们尽可以拿去当柴烧。小伙子,给你个建议,从现在开始尽情享乐吧,你也只剩还活着时可以这么做了。”

“我们那提亚人做什么事情轮不到你的教皇插手,多说无益。”

“哼,后会无期。”

如果死后的世界真的存在,那莱伯特也一点不担心自己死后的事,如果亲人、战友和朋友百年之后都会和自己在某个地方重逢,无论那个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也没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雷斯亚人会相信这一套的说辞,心甘情愿为教皇卖命换取死后的享乐?真是令人奇怪。

看着塞德罗斯走上驶往港口的马车远去,莱伯特感到疲惫不已,一屁股坐在堆积如山的用北方风格装订的书籍堆上。

是时候去拜访一下父亲了。

***

这座不再富丽堂皇的宫殿曾属于大主教诺萨里斯,被复国军占领后还没几天,大厅里值钱的——银制烛台、丝绸地毯、名贵画像、盔甲、长剑以及各种细碎之物——都被作为战利品搬运一空,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莱伯特径直走上二楼,来到公务室前。

咚、咚、咚。

“父亲大人。”

“进来。”

一进门,莱伯特就看见屋里还坐着一位熟人,这位半白头发,一只眼戴着黑色眼罩,脸上有道伤疤的男人正对着父亲在说些什么,见有人进来,停了停,注意到是莱伯特后,又放下戒备重新开口:“……有时候我也弄不懂你,威廉。我们得到的那些金币……查抄的宝藏抵得上我们多少年的军费?把它们分给民众?我印象里你从不做没意义的事,可这次我损失真的不懂了。这些财富留给我们自己多好?我的佣兵团,还有你的手下……我们需要钱,有军费才有补给,不是吗?”

“巴德尔团长。”莱伯特走上前,对这位越说越激动的壮实男人打了声招呼。

屋里这位中年人是巴德尔,“银背狼佣兵团”的团长,佣兵团的名字是自己父亲想出来的——毕竟在复国战争中,总不能对外宣称说沃夫家族最重要的盟军是山贼与土匪组成的兵团吧?

“莱伯特,很久没见过你了,长结实了呵。”即使是笑起来,巴德尔看上去依然凶相十足,当然,只是对不了解他的人来说是这样。

“巴德尔,一切以保证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顺利为主,为此,我们需要得到那提亚百姓的支持。”威廉面不改色,淡淡的说。“而且,我为我们预留了足够的战利品。”

“威廉,我们和这些骑士打了多少年?从我爷爷那时就在打,打到我的父亲,再到我们。快二十年了,今天我们赢了,干嘛不放肆点?”

“骄傲自满就像草丛里的毒蛇。”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依你,一半给百姓,剩下的你我各一半。只是,我还有一件事看不懂,为什么要取消贵族制度?这只是好奇,因为我和我的兄弟们和贵族血统毫不沾边,但你祖上可是被那提亚国王册封过的沃夫家族,你是现任当家,应该也算个正正经经的贵族。取消贵族制度怎么看都是对你自己不利吧。”

“早在二十五年前,那提亚的国王就被雷斯亚人吊死了。”

“说明之前那个国王太逊,该换了。我觉得你就挺合适,你是复国军的领袖,赶走了侵略者,还是贵族,明天称王,谁敢反对?”

“巴德尔啊,你没抓住重点。其实百姓对谁是国王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很单纯,只关心谁能在战争中保护自己,谁征的税最少……骑士征收他们地里六成的收获,如果我们复国军只征收五成,就能无条件从农夫口中得到情报,征收三成,每个村子就都有好几位小伙子愿意加入我们的军团,若是只征收一成,我们的士兵还没打到小镇,它就先开始反抗了。要么靠武力,要么靠仁慈,两者都没有的贵族百姓是不会承认的。”

“哼。”巴德尔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拳头大最重要,要不是咱们打了胜仗,哪怕征零成税所谓的那提亚人民也不会支持我们。我们需要这帮墙头草的支持又有何用?”

“至少比那提亚贵族的支持有用多了。”

“贵族?你是指……”

“二十五年前骑士从北方打过来的时候,正是沃夫家族被国王流放后不久,国王的精锐被北方人打的丢盔弃甲。而那提亚其他地区所谓的领主见势不妙,不仅不出兵抵御外敌,反而与雷斯亚人求和,选择接受教皇的‘册封’,继续当他们的贵族,伙同教皇的走狗瓜分那提亚。只不过从那以后,那提亚的百姓既要给骑士老爷纳税,还要给这帮没有保护国家的贵族纳税。所以说平民和贵族谁更像是墙头草呢?”

“在我看来都是,我个人更讨厌后者。不过不是有个北方贵族起义了吗?那个叫欧克还是欧根的家伙。听说他在埃里斯和雷斯亚人打了几仗,还赢了,也许是个人物。”

“我知道,但我认为这些旧贵族也许是看我们高歌猛进,急匆匆的想要分一杯羹吧,不过能打败雷斯亚人,是值得我们高看一眼。总之,这些旧贵族起义军在名义上暂时还是复国军的盟友……”

“暂时?”巴德尔皱了皱眉,几秒后,想明白了什么。“懂了,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铲除他们?”

“论血统,沃夫家族和那些所谓的那提亚名门望族没法比较,即使我想自称国王,外人看来不过沐猴而冠。继续承认贵族制不过便宜了那提亚北方那些从没保护过国家的叛徒,没准他们谁的手里还藏着国王的血脉,到时候登上王位的怕是北方投降贵族的某个傀儡,我们和诺萨里斯打了多少年?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开玩笑,凭什么?”巴德尔轻敲了一下桌子。

“如果那提亚继续采取分封领主的制度,这帮墙头草的地位在法理上反而要比沃夫家族更高,更别提你的地位了。既然如此,干脆取消贵族制好了,理由也很简单:既然贵族二十五年前没有履行保卫国家的誓言,那它就不该存在。有百姓支持的话,能实行的。你看,我是议会长,我可以任命塞恩为审判长,你是将军,谁反对了?”威廉说着,笑起来。“接下来就看那提亚北方的反应,他们内心里绝对无法接受我的做法,可能会有两种可能,北方领主害怕我们的实力,选择屈服,那他们就没有了贵族特权,论声望自然也比不上我们。如果旧贵族不服我们,那他们的算盘应该是分裂那提亚,那……”

“我们在战场上直接干掉他们就行了!妙啊。最后这些贵族的财产都归我们所有!”巴德尔说。“你知道的,无论是‘老大’还是‘团长’,我都很在意战利品。”

“等把那提亚统一,下一步就是神权国,等越过国境,我们就等于到了敌人的领土,诺萨里斯在那提亚做了什么,我们双倍奉还就好。”

“哈哈,这倒是不可能了,诺萨里斯征收九成粮税,难道我们征十八成?”

“有何不可?让他们交两倍收成又怎样?反正是我们的敌人。”

“威廉,你倒是想的挺远。不过我喜欢你的计划,兄弟们还担心当了佣兵后就不能随意劫掠了呢。”

“先要弄清楚这个欧根到底几斤几两。”

莱伯特站在一边,耐心的等待巴德尔和父亲的笑谈结束。

“莱伯特啊。”威廉想起了什么,招呼莱伯特。“审判庭的事务塞恩已经对我报告过了,你做的好,还有一件事。”

“父亲大人请吩咐。”莱伯特说。

“贝利亚现在在哪?”

“大概……在我们设在城里的情报点,也就是那个酒店里吧。父亲找贝利亚有事吗?需要我带他过来吗?”

“暂时不用,不过,夺回首都得到的战利品的分配计划我已经准备好了,也有贝利亚的一份,你把他应得的一份带给他吧,顺便替我问候他一声,告诉他尽管用这笔钱做他想做的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也尽管提。城市刚解放,你多照顾他点。我最近太忙了,找个时间再见见他。”威廉说着,递给莱伯特一份盖了章的文件。“去军需处,那里会把赏金给你。”

“我明白了。”莱伯特点点头。

“那么。”巴德尔站起身。“我也该回军营把佣兵团的那份战利品分掉了,大伙应该都等不及了。”

“嗯,既然你你没有意见,另一半就按我的想法,分发给农夫和工匠了。”

“随你吧。你能带我们赢,你就是老大,威廉。”

***

红旅会馆,桌台。

“威廉叔叔让你把赏金交给我,希望我……按我的想法来使用?”我再确认了一次莱伯特转达的话。

“你知道吗贝利亚,其实我很敬畏老爸。”莱伯特突然说。

“我知道,不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也许知道,但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老爸总是想的很远,为很久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制订计划,当然,这不是我敬畏他的原因,而是,在他的计划里,好像从来没考虑过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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