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莉亚缓缓把手里的卡牌放在梅丽面前，这回合她打出的牌无言的宣告了对方的失败。

“不行……”梅丽垂头丧气，带着失望的语气说。“果然这种极端的牌路只要一个失误就完蛋了。”

“严格来说你没有失误，我相信依梅丽小姐的分析力。你打的每一张牌都是你在当时回合里能选择的最优解。然而你在最根本的战术上犯下了错误：你总想给自己留下一丁点后路，殊不知没有觉悟的孤注一掷的攻击实际上与自杀无异。不做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就不要使用我这一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重新再来一次吧。”梅丽抬起头，整理好心情，又重新鼓起干劲。

艾菲莉亚摊摊手，笑着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梅丽小姐。你的进步非常之大，按照这个速度明后两天再稍加练习便可完全掌握我的牌术。你要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比赛前充分休息保持好精力也非常重要，赛场难免嘈杂闷热，对喜欢呆在安静书房的梅丽小姐来说，你在那种环境之下精力消耗得会很快。”

“艾菲莉亚老师考虑的太周到了，您说的很有道理，关于魔幻牌的特训全部服从你的安排。”梅丽说。

“接下来的时间，还是让给梅丽和莱伯特吧~~~祝您们今夜愉快。”

梅丽宛然一笑：“艾菲莉亚，我和莱伯特说好了，今晚我跟你睡一起。你知道我告诉他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多么如释重负吗？嘿嘿。”

艾菲莉亚一愣，紧接着笑出声：“哈哈哈~~~莱伯特交了你这个女朋友也真辛苦。”

“那么，你愿意在我床上休息吗？”梅丽问。

“也无妨嘛，反正莱伯特那样的榆木脑袋，肯定不会对少女间的友谊吃醋吧？呵呵呵呵……”

两人说着相视而笑。

“总督府里有一间澡堂，其实我已经拜托威廉叔叔的仆人为艾菲莉亚小姐烧好了热水。”梅丽说。“我之前已经洗过了，您不嫌弃的话……”

艾菲莉亚优雅的站起身，对梅丽微微鞠躬：“恭敬不如从命，听您安排，大小姐。”

梅丽被逗得哈哈大笑：“没想到艾菲莉亚小姐居然会这么正经的礼节呀，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对待大小姐一样说话呢，哈哈哈哈~~~”

艾菲莉亚脸上带着些许醉意，对梅丽回道：“是啊，人类擅自把自己的同类分为三六九等，还规定不同等级的人见面了要说不同的话，仔细想想还真是非常滑稽可笑的一件事呢，呵呵呵~~~”

“是呀，我总在书里看见精灵作为主角的笑话故事，故事里面你们总是因为自由散漫、不懂规矩而闹出笑话。可当我站在旁观者角度看问题时，发现可笑的恰恰是我们自己。”梅丽说。“所以我也要像艾菲莉亚小姐一样看待问题，我和你……还有其他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因为身份上的差异就遭到不同对待。”

“终有一天你会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的，这同时也代表着属于少女的快乐时光结束了。”艾菲莉亚说着，轻轻打开门，再次告退。“一会见，梅丽。”

梅丽当着精灵的面，毫不在意形象的从窗台边的椅子趴到地上，几下爬上了床。

“嗯，一会见，艾菲莉亚。”

她从床边衣架上拿起睡衣，费力的开始脱身上的裙子，艾菲莉亚见状笑了笑，也没上去帮忙——这没必要。

艾菲莉亚从三楼走下楼梯，在二楼的公务室门口，她一眼就发现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

二楼的身影听见脚步声，循着声音迎了上去，是位穿着标准的黑色上衣花边白裙女仆装束的少女。

“客人，梅丽小姐说过……”话说到一半，女仆就楞在原地。

艾菲莉亚见到她，也是一愣。但精灵的反应更快，她带着惊讶的表情走上前：“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女仆恢复平静，恭敬的说。

“在雄鹿旅店，那天真是糟糕啊，不是吗？”艾菲莉亚笑道。“我记得你的名字，莉莉娅小姐，就是你敲开房门让我和爱乃逃走的。可惜啊，我们谁都没有逃掉，我对你父亲遭遇的事情很抱歉……”

“谢谢您，艾菲莉亚小姐。”莉莉娅点点头。“我被莫里斯和哈特带走后，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莱伯特告诉过我，复国军从监狱里救出了你。看来房间里的人知道了你的遭遇，他一定感到很内疚……”艾菲莉亚指了指威廉所在的房间，道。

“威廉先生对我非常好，莱伯特和梅丽待我也像家人一样。”莉莉娅这么说着，语气有些哀伤。

艾菲莉亚走上前，拥抱了一下莉莉娅，她和她也算患难之交了：“那天没能帮你，很抱歉。”

严格意义上说，艾菲莉亚那天帮了莉莉娅很大的忙，当然她不打算把这事告诉莉莉娅。

莉莉娅摇摇头：“都过去了。”

“我也没什么立场说太多，祝您今后一切安好，莉莉娅。”艾菲莉亚道。“还有……过几天我给你配副药，精灵秘方，敷在身上过一段时间你皮肤上留下的红斑就会消失的。会有效的，相信我。”

艾菲莉亚早就注意到莉莉娅的领子特别高，修长的双腿也包裹着黑色长绵袜，款式明显和她在雄鹿旅店时的清凉打扮大相径庭。只能解释为这样的穿戴是为了遮住皮肤上不愿被看见的“部位”吧。

莉莉娅在艾菲莉亚的怀里浑身一颤，一下回想起了被莫里斯用烙铁般的药剂折磨的地狱场景，她坚强的忍住眼泪，默默对艾菲莉亚点了点头。

两人又拥抱了一会，艾菲莉亚笑着继续安慰了怀中女仆一番，直到莉莉娅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才淡然松手。女仆有些感激的又对精灵行了个礼，说：“梅丽交代我大概在这个点钟为您准备好热水，我带艾菲莉亚小姐去浴室吧。”

“有劳。”

艾菲莉亚说完这句话，心里不禁自嘲起来：住在城市里的人类说精灵不懂礼节，可自己这位精灵今天说的敬语怕是这栋楼里最多的了。自己除了对这里所谓的“贵族”说了敬语，现在自己竟情不自禁的对一位“下等”女仆也说了敬语。

我今天是怎么了？艾菲莉亚心不在焉的跟着莉莉娅，暗自思索起来。

转念一想，精灵并非不懂礼节，精灵是个随性的种族。只对自己内心认同的人表现出礼貌。很遗憾，人类中大多数被仆人用敬语称呼的高位者，从来就得不到精灵最简单的认同。

甚至绝大多数人类，都不约而同的认为精灵根本不懂礼节，这其中的原因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大多数人类根本就不值得尊敬。

“真是讽刺呐。”她小声自言自语道。

＊＊＊

精灵惬意的在浴缸里清洁完毕身体，发现门口的衣篓里的衣服已经被莉莉娅替换成了一身洋气的睡衣，她刚刚明明交待女仆不用管她早点休息的。

衣服非常合艾菲莉亚的身，看来是梅丽亲自帮她选的，不得不赞叹梅丽考虑事情的周到。

艾菲莉亚擦干身体，放下盘起的金色长发，懒洋洋的换上睡衣重新开始往三楼走去，在二楼走廊她遇见了威廉，这个男人笑着对她点点头：“要睡了吗？晚安，艾菲莉亚小姐。”

“晚安，威廉先生，您府上的光景令我难忘，我觉得能住在这十分荣幸。”

比诺萨里斯治下的总督府要好，艾菲莉亚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回到三楼，艾菲莉亚打开房门，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梅丽已经穿好睡裙半卧在床了。

“水温还好吗？”梅丽问。

“好的不得了。”艾菲莉亚说。

“艾菲莉亚，能麻烦您帮我一下吗，熄灯关门。”

艾菲莉亚笑着轻轻关上门，呼呼几下把几根烛台上的蜡烛吹灭，随着灯火的消散，房间里只余下明亮的月光。

梅丽趟进被窝，不等她催促，艾菲莉亚也躺了进去。

“好了，梅丽小姐，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是吧？”艾菲莉亚开门见山的说。

“呵呵~~~”梅丽在被窝里呵呵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艾菲莉亚啊。”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俩就有话直说吧。”

“嗯。”梅丽轻轻的答应一声，似乎开始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艾菲莉亚无声的等着她。

“我在一本吟游诗人的书里找到了一封信，信的署名是魔女，不过，你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梅丽笑着面朝艾菲莉亚，说。

“当然，我还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呢，教女孩子怎么勾引男人的书，卖得不错。”艾菲莉亚沙哑的笑道。

“那天，爱乃小姐也是这样和我睡在一起，莉莉娅一眼就认出了她——艾菲莉亚小姐几个月前和爱乃一起在雄鹿酒馆住宿过，对吗？”梅丽接着说。

“哈哈哈~~这都被你知道了。”艾菲莉亚不在意的回答。

“莉莉娅说第二天总督府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塞德罗斯馆长偷偷打开牢门放走了她。接着我把我和莱伯特被一位飞刀技艺精湛的刺客袭击的经过告诉了爱乃小姐，她害怕的说不出话来，慌慌张张了好久突然的对我说，求我要原谅艾菲莉亚小姐……真是奇怪的要求啊，不是吗？”

艾菲莉亚苦恼的用手搭在额头上，无奈的不住摇头：“好呀，我就知道。”

“我答应爱乃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可不想当小说里那样讨人厌的长舌妇，再说让别人知道了，会很没意思的，嘿嘿~~~”梅丽淘气的在被窝里笑起来，近在咫尺的艾菲莉亚能感觉到女孩的胸口随着笑声一起一伏。“晚安，魔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当然。”艾菲莉亚说。“我还在想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想明白呢，果然我没看错梅丽小姐的智慧。”

“把所有线索理清以后，我发现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命运的安排真是巧妙。”

“嗯，那提亚这城市不大，但处处充满惊喜。”艾菲莉亚在被窝里耸耸肩，承认了被眼前这个女孩拆穿身份的事实。“怎么了小魔女，又想对我许愿了？准备好了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梅丽伸出手，一把搂住艾菲莉亚的身体，精灵感觉到小女孩身上带着的温热气息一下环绕住了她：“嘿嘿~~~这么急做什么，晚上还很长呢，艾菲莉亚魔女大人。”

“是啊，今晚很长，就让我安静的好好当个配角吧。这次轮到由您做主的舞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