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童年所有的故事了。”

叶瑾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疲惫地靠在车座上，她不舒服地闭着眼睛，刚才长时间的叙述使她的喉咙变得干渴。

世界沉默着。

刚才的故事，太多冲击性的东西，我一时无法消化。

我该如何反应？

我要如何安慰她？

我——

叶瑾察觉不对，睁开眼转头看我，突然慌张了起来。

“诶，林楠，你哭什么啊？！”

她连忙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心脏好难受好难受，眼泪停不下来，我向叶瑾伸出双手。

叶瑾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撒娇求抱的自己。

她猛地抱住了我，像是害怕什么消失似地，抱住了我。

我的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蹭着，撒娇着。

“叶瑾......”

叶瑾浑身一抖，那刺激皮肤的呼吸，相拥的温暖触感，还有那若有若无地轻声呜咽，让人心都软了。

“好了，好了啊，不哭了啊。”她轻拍我的背。

“......”

“好了！可以了！再哭就烦了！”她把我推开一小段距离，双手“啪”地打在我流着泪痕的脸上。

我立刻停止了。

其实就在之前，我的内心就平静了下来，虽是平静，却是强行按压着快要咆哮的巨浪。

对那些人，那些事，凡是给她不好经历的，心都冷的厉害。

“呐，叶瑾。”我看着叶瑾的眼睛。

“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事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过往，只是为了诉说苦情的自己？想要温暖的安慰？

不是的，叶瑾不是这样的。

叶瑾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我，我看着她眼里的笑意一点点褪去，被冰凉的寒气掩盖。

她缓缓地弯起嘴角，笑了。

“林楠。”

她说。

“我想，杀了叶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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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家门口，我和叶瑾下了车。

“栗子？司真严？”

房子的窗帘依然如我们早上离开的时候那样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不会还没起来吧？”我问叶瑾。

叶瑾盯着房屋沉思，然后拉了拉我的衣袖说。

“他们，不会因为单独两个人，擦枪走火——”

“怎，怎么会！这可是别人家啊！”我因叶瑾的话红了脸。

两人开门的时候静悄悄地，仔细地倾听着声音，生怕闯入了什么不应该闯入的地方。

但是房子安静地吓人。

“栗子，司真严，醒了吗？”

我轻声地向昨晚我们一群人睡着的客厅喊。

没有声音。

我和叶瑾互望一眼，踮着脚尖走过去，结果没有看见那两人。

“他们不会已经走了吧？”我们走进客厅，正四处望着，叶瑾突然感觉到腿上有什么的触感。

低头，沙发下伸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脚踝。

“......”

叶瑾静静地看着那只手。

“......”

尴尬的氛围后，那只手默默地收了回去，然而叶瑾却抬起脚狠狠地踩住了那只手。

“啊！”

熟悉的悲鸣。

我连忙跑过去，看到栗子艰难地从沙发下爬出来。

“你在干嘛啊，栗子？”

“哈哈，哈哈。”栗子尴尬地笑，“听到你们回来，想要吓一吓你们来着的......”

“快起来吧，地板很脏的。”我无奈地摇头。

“起不来......”

“？”

“起不来啊！”栗子一脸被虐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楠叶瑾你们跑哪里去了啊？把我们两个丢在这里，是想让我们饿死吗？”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不公平。

“......昨天的菜不是还有吗？”

“剩菜是能吃的吗？”他一脸懵地看着我。

可恶的有钱人。

“食材还有很多，你们自己烧啊......”

“我和小真。”栗子用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无比真诚地注视我。

“不会，做，菜，啊！”

......这个理由我给满分。

后来，我匆匆忙忙去厨房给这群大少爷大小姐烧饭烧菜，叶瑾则在沙发的后面发现了饿昏在地的司真严。一群人吃了一大锅面和七八盘配菜后，终于焕发精神，栗子提议去外面打雪仗。

“雪啊！”栗子冲了出去，司真严抱着围巾帽子在后面追着，我和叶瑾就看着前面的栗子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雪里。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整张脸贴着雪块，掉落的枝叶，鼻子处还有一朵小花。

“噗哈哈哈哈！”

我和叶瑾忍不住大笑起来。

“喂，你们别笑啊！”栗子大叫着，一边任由着司真严拍掉他脸上的雪，带上帽子和手套。

“好~吧~既然你们笑得停不下来——”

我和叶瑾意识到他的声音不对。

“就别怪我了！”

下一秒，一个雪球“啪”地砸到叶瑾的头上，我还没有反应，世界突然被白色充盈。

我也被砸中了。

叶瑾的表情渐渐凝固，我连忙上去拍掉她脸上的雪，她抬头。

我浑身一抖。

多么，多么熟悉的笑容啊......

这是她要大开杀戒的表情。

后来的时间，我就看着叶瑾单方面虐杀栗子，我和司真严两人在一旁默默地堆雪人。

我们的雪人堆好了，叶瑾仍在虐杀栗子。

我和司真严各抱着一杯茶，感受着温暖，叶瑾仍在虐杀栗子。

我们两人开始蹲在地上玩雪地版五子棋，叶瑾仍在虐杀栗子。

“呐，司真严，你觉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结束？”我在线与线的交叉处划下一个圈。

“不知道，你家那位真猛啊。”司真严划下一个三角形。

那当然，我老婆世界第一帅！（这话也只敢放在心里讲讲）

“你不去帮栗子真的好吗？”

“？”司真严看着哭叫着逃窜的栗子，笑了。

“我喜欢看他哭的样子。”

“......”

我默默地远离了他几步。

“哈，哈......”叶瑾终于感觉到了疲倦，她用双手撑着膝盖休息，栗子也无力地蹲坐在一棵树后面。

“够了吧！大小姐！”

“还，没，没完呢......”

“啧！一定要逼我出杀手锏是吗？小真！对林楠下手！”

突然被@到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司真严把我们之前堆的雪人的上半身，抱起按在我的头上。

“林楠！”叶瑾向我奔来。

被埋在雪里的我，晃过神来后，猛地从雪中起身。

w、c、n、m！

抱起更大的雪人下半身（诶，总觉得哪里奇怪），向他们砸去。

“逃啊！”栗子欢呼着，他和司真严跑了起来，我乘胜追击，一边从地上抓雪一边投出去，司真严为了护栗子被砸中了好几下，最后决定硬碰硬，转身蹲下，腿向我的下盘一扫，想让我摔倒。

太天真了！

这个动作，以前不知道和白伦练习了多少次。

我习惯性地跳起，同时手肘向下击去。

过了一会。

“为啥他俩就打起来了？”叶瑾不解地看着突然扭打起来的两人。

“男人的热血？”栗子吐槽，“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你也不是男的来着，性别上。”

“不。”栗子认真地摇了摇头，“栗子我是伪娘。”

性别上。

......

好像，我家那个也是来着？

叶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番肉搏之后，我们两人都疲惫地躺在雪地上，栗子跑到司真严身帮他擦汗，叶瑾却没有这么贴心，她低头俯瞰着我，表情严肃，最后蹲下，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

“跟别人打架，有没有一点女生的样子？”她责备道。

“哦哦，抱歉！”我连忙道歉坐正。（......哪里不对？）

“噗哈！”旁边突然传来身体摔进雪地的声音，转头看到，栗子被司真严一把拉进了旁边的雪地。

......这么虐待自家老婆真的好吗？

但栗子完全没有在意，他反而躺在雪上，划着双手，笑得很开心。

叶瑾看着扑腾地很开心的栗子，眼神露出些许的羡慕。

“叶瑾也躺下吧。”

我向她伸手。

叶瑾迟疑了一秒，接着便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她先坐在雪地上，再慢慢地躺平身体，终于把所有的重量放下，她抬头看天空。

“.......”

天空原来是这个模样的吗？

有这么大的吗？

心灵某处似乎什么地方解放了。

灰白的天空，叶瑾向着天空伸手，突然一粒白雪落在她指间。

“又下雪了啊！”栗子笑着，伸手想要抓住雪花。

看着四处飞舞的白雪，叶瑾感觉心中什么飞起来了，变得缥缈，抓不住的感觉。

她转头，看到左边的栗子笑得如此无邪，头顶传来司真严轻轻的稳重的笑，她再转头，看到右边的他。

他的眼睛，倒映着雪，也变得如此的澄澈。

心一紧。

叶瑾再次看向天空，这片灰白，这飘零的雪，明明这么冷的天。

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雪地上，为什么我们会围在一起感觉不到寒冷，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笑了呢？

回忆突然涌入脑海，她想起那遥不可及的过去，她也曾躺倒在雪地上，是谁向她伸出双手把她拉起。

记忆中的那双大手似梦境向她伸出，她举起双手。

啊啊，我想起来了——

她的手想要握住。

是爸爸啊。

手挥空。

啊......

什么从内心深处涌到喉咙。

抑制不住了。

叶瑾张嘴。

“啊——！”

嘶声竭力地尖叫。

仿佛要把内心所有的情绪倾出。

“啊——！”

她的叫声好刺耳，却让人感受到了里面藏着的负面，沉重的力量，揪着人心变得疼痛。

“啊——！”叶瑾紧闭着眼睛。

爸爸，你走的时候是否是一个人？

对我最温柔的爸爸，为什么你会一个人离开在一个这么冷的冬天？

你对我笑，你抱着我，你用你略微刺人的胡子渣我。

我喜欢你宽阔的肩，小小的我坐在你的肩膀上，看着世间人群涌动。

我喜欢你宽厚的背，你背着小小的我，我在你的背上熟睡。

我喜欢你大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你为什么离开了呢？为什么离开了我和妈妈呢？

妈妈，一直在病房的妈妈，那消瘦的背影。

爷爷，哥哥，我好痛苦。

好多的好多，混乱的感情占据叶瑾的头脑。

她终因喉咙的沙哑停下了喊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吸入冰凉的空气刺痛地她留下眼泪。

她只是流着眼泪，没有哭泣，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抱着我的手臂，将脸深深地埋进。

我也转身，轻轻拍打她的背。

栗子和司真严并未发一语，他们只是牵着对方的手，头靠着头，低垂眼眸，仿佛在回想什么很遥远，很遥远的回忆。

谁都有，那个记忆深处的人啊。

已经再也回不到身边的那个人，你的模样在我脑海里，已经模糊却还清晰。

你的笑，你对我的好，我不会忘却。

不想忘却。

呐 ，我——

好想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