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视角）

我没有母亲。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与父亲相依为命。

第一次问爸爸，妈妈是什么的时候。

他红着眼睛低下了头，久久不能言语。

看着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我立刻笑着转移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父亲的表情，我的内心好痛，他哭我也想哭。

上了幼儿园，周围的人都有妈妈，每次放学都是他们的妈妈来接他们回家的。

我却只有司机，那个时候父亲的工作很忙，并没有很多时间陪我。

栗子我一直很乖，老师说，爸爸为了给我买好吃的，好看的衣服，非常努力地赚钱，我们要懂得他们的劳累。

所以我从来没有抱怨。

可是，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他们笑话我，笑话我是一个没有要的小孩子，妈妈不要我了才从来不到幼儿园接我。

“我没有！栗子我一直很乖！”我哭着反驳，可他们一直在我的身旁嘲笑。

最终扭打了起来。

回家路上，收到老师电话连忙赶来的父亲抱着一直哭哭啼啼的我，我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他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

“栗子等会想不想去吃汉堡薯条？或者爸爸给你去买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小汽车？”

“爸爸——”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妈妈在哪里啊？”

爸爸的手顿住了，过了许久，他开口。

“你妈妈他啊——”冰凉掉到我的脖子上。

“去了天堂。”

我从他的怀里起身，我才看到他哭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泪不停地流，他似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爸爸你别哭啊，哭鼻子，丢人——”我慌忙地叫道，用小小的手拼命地擦他的眼泪。

“我们，我们等会去吃汉堡薯条好不好？然后我们去买小汽车，我们一起玩？”我努力地重新打起精神，却不知通红的眼睛完全没有说服力。

“嗯嗯，爸爸不哭。”父亲露出微微的笑，但这个笑带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我看不懂。

之后我偷偷地问了幼儿园老师，天堂是什么，知道情况的老师心疼地抱住我。

“天堂是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地方，最后我们都要过去的地方，去了不能再回来，但是可以看着这里的一切。栗子的母亲，就在天堂幸福地生活着，在上面看着栗子哦。”

真的吗？

我不太清楚。

但是我只知道爸爸真的很爱很爱妈妈。

虽然他从来没有给我看母亲的照片，给我看母亲的任何遗物。

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都在他禁止我进入的书房里。

一次，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书房有着些许的声响，非常熟悉的声音，是父亲。

偷偷推开门，从缝中看到父亲跪在地上，手里拿着谁的照片。

月光落进窗内，在他的脸上流转，我这才意识到。

这是眼泪啊。

“小眉......”他捂着脸哭泣。

“我真的好想你.......”

内心被什么击中般的疼痛，痛到不能呼吸，我转身飞奔回房间，关上门，用被子卷住自己。

鼻子好酸。

眼泪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

妈妈，妈妈，妈妈。

你在哪里啊？

为什么要抛弃我和爸爸？

看着别人对着母亲撒娇，他们被拥抱，被亲吻额头，被牵着手三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好羡慕。

好羡慕。

我也想要母亲的拥抱，那种温暖的感觉，栗子我知道自己现在很幸福了，但是我想要那样的幸福——

爸爸哭泣的场景在脑海里回响。

爸爸你不要再哭了！

不要再呼唤妈妈的名字了！

我的心好难受！

我的心好痛啊！

我压抑地哭泣着，害怕爸爸发现我的不正常，只能捂嘴哭泣。

哭泣一晚上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惨样，我清楚意识到不能让爸爸发现自己哭了。

他已经很难过了，我还要让他更难过吗？

虽然我不知道，偶尔的撒娇任性是孩童的特权。

听到他要过来的脚步声，立刻整个人缩到被子里。

“栗子，小懒猪，起床去幼儿园了哦~”他跟平日一样带着笑意的声音，除非亲眼所见，我都不会想到他昨天晚上的哭泣。

“爸爸，我人不舒服，不想去幼儿园了。”喉咙哭得沙哑正好。

“怎么不舒服了？让爸爸看看。”他说着想掀起我的被子。

我拉着不让他掀起。

“栗子，生病了不能不听话，这样病就好不了，你喜欢的汉堡薯条都吃不了哦，也没有力气玩小汽车了。来，听爸爸的话，把体温先测一下。”他从我的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

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给我，我自己测量。

他正想说什么，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爸爸先去开个门，你在楼上乖乖的啊，先把体温测了，严重的话爸爸要带你去医院的。”

听到“医院”两字，我立刻惊醒，想到那个恐怖的，拿着针头的医生，装病的想法瞬间灰飞烟灭。

脑海思索着如何借口让父亲不带我去医院，父亲却迟迟没有上来，我疑惑地起身下床，走下楼梯。

看到客厅父亲坐在沙发上，另一边的沙发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她的个子很高，穿着干练的职业装，高跟鞋，涂着大红的口红，她不客气地瞪着父亲，一点都不温柔，她说的话栗子听不懂，只觉得趾高气扬，刺耳。

女子似乎注意到谁下了楼，她的目光看去。

然后她的眼眶慢慢地被泪水填满，女子整个身体放松下来，眼角都变得温柔，她捂着嘴问。

“这就是，姐姐的孩子吗？”

“是的。”栗子的父亲点了点头。

“长得......长得真像啊......”女子笑着却也哭着。

然后三人一起出去吃了早点，栗子这才知道这位女子是母亲的妹妹。

第一次，关于母亲的东西进入了视野。

和母亲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知道好多好多母亲的东西。

栗子双眼放光。

趁爸爸去上厕所的时候，栗子拉了拉女子的衣袖。

“姨妈，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妈妈的事情啊？爸爸都不跟我讲，但是我——”

“什么！你爸爸竟然不跟你讲？！”姨妈瞬间怒了。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栗子爸爸立刻招到一阵劈头盖脸的骂。

“我怕——我怕孩子看到有关小眉的东西，会更加难受，更加想她。”栗子的爸爸低头。

“这个是让你来决定的吗？！”姨妈厌恶地看着他，自己当初就是不喜欢他这副懦弱的样子，所以一直不同意姐姐嫁给他。

“决定这件事的是栗子！你没有资格替他隐瞒任何关于他妈妈的事情！”

似乎这点醒了父亲，父亲半蹲下身，他看着我，眼中极力掩饰着悲痛。

“栗子——”他刚开口，又闭上了嘴唇，犹豫，姨妈在一旁看得简直想要拿下高跟鞋打他。

“.......爸爸。”我看着父亲，先开了口。

“让我看吧。”我露出笑脸。

“我想看妈妈的东西，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然后，我肯定会和爸爸一样爱她。”

从此，书房对我解封。

我看到了母亲的照片，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人啊，她的五官十分的端庄温婉，她的很多照片都是穿着旗袍，如此清澈的眸子，她好像一位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爸爸说，他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我母亲，他们两个都是美院，只不过爸爸学的是设计，母亲学的是国画。

他第一次见她，母亲在白园画画，他走进，桃花开得正艳，他看见少女展颜一笑。

一见倾心。

随着后来的深入交往中，母亲经常去父亲的服装设计学院给他送好吃的，两人很是甜蜜，但是他发现母亲总是看着他们设计服装一脸向往。

询问，母亲终于承认，她其实国画并不是她的梦想，她一直想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但是家里早就给她安排好了道路。

父亲看了母亲自己设计的服装，立刻判断母亲在设计服装上有很高的天赋，他带着母亲找了他们的导师，导师也对那些设计称赞，终于几番辛苦，母亲成功地转到了服装设计学院。

第二天。

母亲便没有来学校。

父亲慌忙去找，这才知道母亲的真正家世，原来母亲之前一直瞒着她。

何止全市，全国闻名。

想想自己家也是小地主，但是在苏家面前完全不能比。

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苏家几次，但无一被打了出来。

没错，是被打出来了，棍子敲在身上留下印的那种。

但是未来老婆被人关家里了，不去不行啊，父亲锲而不舍。

终于有天，保安又要举起棍子的时候，一位少女出现了。

她开了门，对父亲说“进来吧。”

周围的佣人瞬间尊敬地低下了头，父亲立刻意识到这位少女的地位不低，再加上她与苏眉的长相如此相似，不难判断她是苏眉的妹妹之类的存在。

些许是都盛（栗子父亲名字）的目光让少女不舒服，少女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我才不是因为你的努力才帮姐姐给你开门的！”

“我非常非常讨厌你！”她语气中的厌恶完全不掩饰。

“要不是因为你现在怎么会被爸爸在家里关禁闭！爸爸一直都很宠姐姐的！她还因为知道你一直被赶出门而绝食。”

“绝食！？”都盛立刻抓住了重点。

“绝食多久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明明苏眉是个非常安静温婉的女子，仿佛没有脾气，谁能想得到她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两天了，劝也劝不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你放进来？！”说着她又瞪了一眼都盛。

两人还未到大堂，就听到一声严厉地责备。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