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还记得，知恩最喜欢的那部电影，叫做乱世佳人。

据说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这部电影是美国史上票房榜首的作品，里头的那个女孩， 从懵懂无知，为爱痴狂的千金小姐，最后经历了人生冷暖辛酸苦辣，成为了坚韧果然的成熟女性。

山水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主要还是因为知恩太喜欢这部电影，以至于两人在无数周末的夜晚肩并着肩拥挤在沙发上，来回重温，但尽管如此，电影里头绝大多数的场景早就因为这一身病因所忘却，可是依稀的还记得那么一个唯美的镜头。

女主人公费雯丽，于电影最后一幕，在山丘顶端看着夕阳日落，金波荡漾，用着虽然不大，却分外铿锵有力的声线，说出了这么一句传世经典来。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然而对于山水与知恩而言，明天，却不是明天。

山水总觉得吧，所谓的传世经典，不管是飘，乱世佳人这小说还是电影，传世二字，总得是以人作为载体来进行，但如今莫说这一书一影视，人类的文化，这千八百年来最引以为豪的一切，都会在今天终结，明天，当真是崭新到令人迷茫不已，彷徨无地的一天。

知恩喜欢看电影，她除了看乱世佳人这类老片子，还喜欢末世僵尸题材，人有危机感总是好事，倒不如说人类计划到如今这时代，活的是太过于轻松。活下来，这几个字铿锵有力，对于千万年前的猿人智人们而言根本就是需要与之一生付出一切去拼搏奋斗的所有，但于当代人而言，生命反倒并不是最为珍贵的东西，爱情，自由，国家大义和战争，这些朗朗上口的词藻在唇齿中念叨着似乎就有无穷尽的力量。

活着，本身来说是最轻松简单的事情了，倘若只是以活着为目的……所以说人类才需要危机感，世界大战，核爆发，末日僵尸，知恩的脑海中幻想过无数的一万个这世界终结的瞬间，却没有想到会和山水一起，迎来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

三年前，十二国政府在研究基因工程时，于实验室中研制并泄露了一种新型病毒，其病毒作为载体截取了一段人类基因组，并且很快的由于各种原因在人间扩散开来。没有解药，甚至于病毒本身而言对于人体没有决定性的危害，但是它潜在的破坏力却是相当的惊人，无法隐瞒，也没有办法回避，多国政府同时宣布坦白，病毒的潜伏期发作之日，人体自身的记忆系统功能将会一瞬崩塌，也就是于所有人而言，偌大的脑子再也没有任何存储记忆的能力，所有过去的一切将会化作美人鱼的泡沫被阳光戳破，成为永恒的幻影。

山水看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甚至根据各种实验取得了模拟各色病发之后的状况，但唯一不变的是人类对于这病毒的绝望。很快的， 在世界毁灭进程计算开启之时，一种能够简略计算脑记忆功能完好度的仪器如同手表似的被发放佩戴到了所有公民的手中。

知恩记得，那几日磅礴大雨，冰冷的空气仿佛将她肺腔都给冻僵了似的，她和山水，便是她男朋友两人，和黑压压一片的无数市民一起，在人民广场中央排队领取检测仪器，成千上百，也是十万，二十万，这般多的人却都分外的安静，不长不嚷，不推不搡。知恩抓着山水的肩膀，分明是个半搂着的姿势，却又那般的用力，听人说，那仪器扣在手腕上，有根尖细的如同针管一般的东西会扎入到血管甚至骨髓之中，生疼。

知恩一直怕痛，平时生病了连去打针都的让医生叫着男朋友也过来按着安抚着，不然就整个受惊兔子似的到处爆炸，但那一天的知恩却被另一种恐惧所充斥着，忘却了那尖锐针头的疼痛，想必所有人也一般，想必，那排在知恩与山水两人前头的那对母子也是这般……那小男孩，还不到十岁，笑着回过头来对着知恩做鬼脸，说大姐姐都这么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害怕。

山水当时蹲下身子来，笑问道，小男孩，知道这是要做什么来着。小男孩身旁的母亲一把是把他拽到了怀里，有些愁苦但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警惕，只是顿了一下才对山水说道，我和小豆说，这是全市集体过来打疫苗呐。

是的，山水没有多嘴，这确实是一种疫苗，如果有名字，那么就叫做能够看着自己死期，名为绝望，却又无能为力的疫苗。

三年了，每天每夜，从一开始隔三差五，山水都会低头捋起袖子查看手表上的数据，到最后近乎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若不是知恩时而还会提醒，山水也会逐渐忘记，上头那从高到低不断跳跃着的百分比的数字。

和三年前那磅礴大雨不同，今夜，群星璀璨，月色迷人，秋风，通透着山水浑身的每一寸毛孔。

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可不是么，知恩。

知恩从厨房里头端出食物，但其实大多也就是些许罐头肉汤，不甚新鲜的蔬菜都不知道是放在冰箱里多久，可能确实太久了，但也许也不算太久，只是两人都忘记了。这一天，倘若便是世界末日，市里头，绝大多数的公共设备已经开始关闭，不说是商店学校，若是日子没有算错，又或者那响亮的全市广播大喇叭来回播报的准确无误，那么今日，应该便是断水电的大日子。

天冷，深秋了，不要老是在阳台站着，着凉可不好。

知恩对着山水叫唤了一声，山水应了好几次，但是转过身来刚要回到客厅，却又愣着扭了回去。

知恩无奈，只得是跟着走出阳台，这半月大的阳台可是小夫妻两人公寓中最经典华美的部分，甚至说两人拼搏多年买下了的房子，选了这里的最大缘由便是这宽敞的阳台。阳台之大，放得下餐桌甚至是两张晒太阳的懒人椅，身处顶楼，这听着脚下几十层那钢铁都市繁华的车流，举杯对酌两杯小酒，也算得上是夫妻两人最为小资的一面。

其实，这些都是知恩喜欢的东西，知恩别看虽然人长的模特那般的高挑，比自己还高出了小半个脑袋，出到了外头都不好意思站在一起，但是却十分的小女生气质，喜欢娇小可爱的东西，卧室里头到现在都堆积如山的一堆布偶，大多都是自己隔三差五到各地各店出游出差买回来送她的。

山水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喜好，知恩喜欢就好，知恩喜欢的，他也会尝试着喜欢。

知恩跟着走了出来，外头的秋风稍冷，凭栏临风，遥看远处，这都市夜景，如今只剩下成片断断续续的灯火摇曳。

山水说，想起了你最喜欢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名字忘记了，但只记得最后的女主角对着夕阳迎风怒吼，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知恩想了想，却没有任何的印象，她微笑着从后头搂住了山水，然后问了一句，是么？

是么……山水听着，身子轻微一寒。

是的，那是你最喜欢的电影，名字我忘记了，我本来以为你会记得。

最近忘记的事情，可多了。

那刷牙洗脸吃喝拉撒你倒不会忘记，山水笑道。

生理本能怎么会忘记？知恩不解道。

山水想了想，然后笃定的说，知恩你这种生物，大概会是就算忘记了一切，都还会执行自己的那些坏习惯，每天两次澡，三次洗脸刷牙，出门如果不扎马尾就浑身不舒服，一周不吃一次那什么来着。

知恩笑着说，米达瓦家的雪糕。

对的，米达瓦家的雪糕，就活不下去的那种生物。

因为，吃喝拉撒，毕竟都是生理本能嘛，知恩解释道。

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么，逐渐的忘却，感觉身旁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正在褪色的老旧照片似的，轮廓模糊，被岁月时光风化，颜色褪却，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再次放眼过去，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可是陌生的东西却又看着不觉得害怕，然后在迷茫中找到了一面镜子，最后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忽然笑着一指，伸手说道你好，初次见面。

知恩听着毛骨悚然，说你讲的有点森然可怖。

山水浅浅一笑，转过身来抬头拍了拍知恩的脑袋说，知恩，叫你不要老是垫着脚把脑袋搁在我头上，身高比我高了不起啊。

知恩抱着山水，身高反差萌一直是知恩最喜欢两人关系的地方，到底说得上是个奇怪的性癖也就不得而知，但知恩抱着山水，任由他蹂躏自己的头发，发梢清香，能够传来方才仍在厨房作业的些许调料的味道，知恩说，如果，也许我会忘记自己，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陌生不已，但我一定还能记住你。

山水嗤之以鼻，小妞说情话倒是厉害。

知恩笑着说道，是咧，但又不是骗人的，你不是说我知恩就算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那洁癖和吃喝拉撒么。那都是生理上的记忆，是生理需求，于是对我而言，爱你山水这男人，也是不需要记忆，就是和吃喝拉撒一般的生理需求。

山水听了，这真是肉麻，脸都红了，只好是一拍知恩的屁股两人进了房间吃饭。

多说些，多听一些，但那一份迷茫和彷徨，却是消弭不去，反而逐渐的扩散开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却别无选择。

知恩做的饭菜真的难吃，平日里都是山水一个人充当厨男，可知恩嚷着说要下毒手一试，今天反正最后一次，过了这村也许就没有这店了。

毕竟，明日的世界如何，就不是全人类能够知道了。

大喇叭的广播在静谧的都市灯光中宣泄出了最后的咆哮，也许知恩和山水是幸运的，他们算得上是最后一批病发的患者，事到如今，在前两天最后一次公布的数据当中，已经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类迸发了失忆症状，而在三天前知恩和山水两人约定相互把相互手中的手表敲碎的时候，两人的脑部记忆细胞已经是分别被破坏到了百分之七十五和八十至多。

这都是没有来由的预感，也许就是今晚，这一睡过去，明天便于所有人一般，行尸走肉的彷徨于世身不由己。

这真的是最坏的时间，于昨日之日，我爱上了你，于明日之日，我忘记了你。

但也许这又是最好的时间，于昨日之日，我遇上了你，于今日之日，我仍能陪伴着你。

城市之间失去了联系，父母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多前没了音讯，两人心中有着诸多放不下的东西，但任谁都一般。这是个十分简单易懂的道理，对于记忆而言，最深的最痛的最爱的，都是记的最为牢靠的，那些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一花一草一树木，那些物是人非的温暖，人们在这三年之中，学会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逡巡着过往的记忆，在虚无之中寻找到最重要的一片温暖，也许也是最后的一瞬温暖。

人是记忆的生物可不是么，记忆汇聚思念成海，成了你我他，成了之所以为人，我们在思念的万千汇聚中相遇，然后相错而过，各奔东西，有缘分的，线头打了个千千结，纠缠着留了下来，日后你中若是有我，我中有你，日子一起的过下去，这到底是，太幸福的事情了。

也许，太过于幸福，本身，真的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也说不定。

山水高中认识知恩那一天，知恩在学校的体育管理，正在和学校社团排球队和校外的人在比赛。知恩是在那年级里头很出名的女生，一米八出头的个子，高挑俏丽，特别是一双弹性十足的修长白腿，让众青春男生看了都是垂涎三尺恨不得各种磨蹭上脸。山水是回家部，平时放学了就咯噔咯噔的赶回家，那天也是各种缘由，被朋友拉了过去看排球比赛，说最后而是学校的招牌，好多双大白腿在晃荡，不看白不开，谁不知道他们这这高中盛产排球美女来着。

山水看了，坐在场边，到不说精彩，可是确实乱花渐欲迷人眼，白花花的皮肉简直引人犯罪，山水看的不禁叫好，然后在叫好声中，被身为副攻的知恩一个十分离谱的扣球打偏直接是吃了个正面面饼。

许多年以后，知恩都笑着说这真是怪了的事情，再怎么打偏，但是那也太离谱了，简直就是命中注定一般的扭转了九十度朝着观众席上甩了过去。山水撇了撇嘴说你就嘚瑟吧小妞，肯定是你暗恋我故意打的，知恩嘿嘿一笑，俏皮的扭着山水的耳朵说你猜是不是真故意的。

但山水却说，命中注定的不一定是喜欢，只有那些恨，才是命中注定的。

知恩说你就酸吧，本小姐喜欢你，真的是你天大的福分，山水说可不是么，小妞你几辈子的福分积累下来，才赚得我这么个给你斟茶倒水伺候妥帖的男人。

知恩这可不依，大多这时候就嘻嘻一笑，说要不我床上把你可伺候好了。

两人在一起，本来，还有许许多多的未来，就如同这呕心沥血供下来首付的房子一般，原本以为，幸福的开始，还很短，还年轻，未来还很长，还有着许许多多没有体验过的事情，还有着，满满当当的计划，结婚生子，男的叫钢镚儿，女的叫傻娃儿，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还得供着上学到时候逼着他们学习靠好来赶着上地级市区老牌的高中。

那样的事情太远了，但知恩可不是一直想要孩子来着，男人娶了老婆叫懂得了责任担当，有了孩子才叫做圆满，但早些年没有条件，现在……却又不是能生的时候了。也许孩子会很闹腾，小两口半夜都被折腾的睡不着觉，来回轮流着伺候，故事还有很多，计划还有很长，但这些个喜悦却已经是没有了。

方才，就在阳台的时候，山水想到什么来着，一部电影，还有一个句子，但具体是什么却又忘记了，山水看着外头茫茫多的灯火，也许自己仍旧是幸运的，爱过的恨过的还爱着的恨着的，这般多繁华世事诸多千百情感，今夜将会乘风归去，但仍然那些有遗憾的人，却又该何去何从。

又记得，山水也不知哪里看到的人说，百无一用是深情，不屑一顾是相思，今夜，这一切当真是百无一用，不屑一顾，一切化作言语中，红尘漫漫，你我当真相忘于江湖。

这饭，吃的苦涩，都怪知恩破烂的厨艺。

山水吃完，洗刷了一下碗筷，然后舌尖回味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滋味，居然是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

忽然之间，饭后倚在床边看着外头的知恩一声惊呼快看，引得山水抖了抖沾满这泡沫水滴的双手便是快步的走了出来。

快看，满城灯火，如同潮水浪涛一般，从远方逐步湮灭过来。

那恬噪的大喇叭也是跟随着断电灯光一同熄灭，全城在一片不知是欢呼还是咆哮中陷入了黑暗，山水侧头一看，那没有拧上的水龙头也是一并跟着停止了供水，两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城中市里这最后的基建能源供应，在这一刻也是走入了历史的尽头。

象征着人类现代文明高光的最后一刻在方才的一瞬繁华璀璨中永恒，然后所有人，被一棒子的给打回到了数百年前。

但知恩笑嘻嘻的早有准备，拿着手机点灯端出了几根粗长蜡烛。

点燃，放在茶几之上，两人席地而坐，相互搂着靠在沙发腿上，然后隔着落地窗遥看窗外夜空，这灯光湮灭，一切红白黄的灯光污染一并消逝，星罗棋布夜色迷人，群星泛滥的夜河，仿佛清丽的能够瞅见隔江相望的牛郎织女。

那两神经病，隔着老远都得盯着对方，但是一眼何止千万年，生生世世无穷无尽，子孙后代也没那重逢的机缘。可他们两人，当真是看了一眼便会满足，这可比柏拉图式的爱情要伟大多了，说起来，柏拉图式的爱情简直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反人类反社会，人虽然不能被欲望所控制，但是却也不能反着欲望的路子走，你说可不是么，山水？

山水一愣，听着知恩指着天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似乎好像确实说了一堆，但是，知恩方才说了话么？

山水于是笑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有一部很喜欢的电影，叫什么来着。

知恩摇头晃脑，说，有么？

山水说，有的，一定有，不然我怎么会记得，我好像记得，但是却已经忘记了，也许我记错了？

那你一定是记错了，若是我很喜欢，我一定会记得的。

一根蜡烛熄灭，山水又是跟着点上了第二根。

山水记得那时候高中毕业典礼表白，都是赶着气氛时节，就一心揣摩着说过了这村就这店，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怂恿的就上了，还是年纪最有名的大长白腿美女，知恩，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山水也不啰嗦，从不废话，这也算是他这小闷骚内敛男生唯一的猛处。

相拥之下，蜡烛熄灭，知恩安静的点上了下一根。

明天，我就会忘记你么……

知恩不知道，信誓旦旦的知恩，是两人男女关系中的主动方，各种威逼利诱简直是让山水使出一辈子勇气的让他先一步告白，知恩已经十分知足了，两人上了一样的大学，甜甜蜜蜜的毕业工作，辛苦的起步和昏天暗地的加班，两人相互搀扶，也没有行差踏错，知恩是个知足的女人，能够拥有这般的一切，或者说曾经拥有，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吧。

明天，也不愿意忘记你……不要不想不愿意，这样单方面的渴望是如此的美好，尽管一厢情愿，尽管是刀割一般的心痛，而你我之间的情，的记忆，仍然会相互淡去，如同这个世界一般，在不情不愿之中褪去。

两人不愿睡去，茶几跟前的蜡烛如同支撑他们内心最后的一丝明火，在不断的更换点燃灼烧，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越来越多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似的洗刷着大脑，他们相拥扎着看着盯着渴求着那最后的烛光，希望仍然记得再次于它熄灭的一瞬想起缘何点燃。

只是，世界正在褪却，记忆也在褪却。

你于我眼中褪却，我于你眼中消亡。

你我之中相互倒映着的眸子荡漾着的秋水是你我的身影，但是却逐渐的变得陌生。

两人搂抱着的蜡烛，此情此景，就好比一张上了年岁的老照片一般，褪却了色彩，褪却了轮廓，褪却了线条，褪却了它的存在……

是否，在这般褪却的世界当中，我还有那一份幸运记得你。

是否，我仍然有那一份机会，于千万人之中，和你道歉说我曾经记得你。

对不起，我忘记你，于这般的世界当中。

于这般的世界当中，山水歪着脑袋看着逐渐熄灭的蜡烛，却想不起来这是做什么来用着，他浑身疲乏，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旁倒在一地的知恩，那陌生的最熟悉的女人，他豁然一笑 ，遥望远处逐渐翻红如同鱼肚白似的天际，双眼一闭逐渐的昏睡过去。

两人记忆，随风飘逝，幻入大海。

明天，又将会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