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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战期

魔女红瞳罪 雪凌serling 10617 2019-12-09 02:25

  

备战期

繁茂的树枝一层一层地堆砌,带着虬枝峥嵘交错,掺起金黄的月桂花争相团簇,如同烟火在夜间燃烧。阴翳斑驳挥洒下来了,覆在魔女的身上,将她娇小的身影藏在深邃沉闷的昏黑中,粗壮的根系依附在黑泥土里,凝固在那儿高低起伏、魔女的鞋跟一脚踏在了它的上方。所幸没有任何人愿意贴近自己,她能清晰地看见克莉斯多的面容,高高的鹿角与长发被薄纱束缚着,一双祖母绿眸里威严辗转,肃穆地扫视着周遭。小小的女孩子藏在她的腿后,畏惧的、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首先,欢迎诸位通过初次裁决,并保持坚定的内心来到了这里。作为精灵族的王,我对此深感荣幸。”

“但是,针对这次征兵,我们将进行严格的筛选,就算你们通过了初次裁决,也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这是战争,并非是一场玩笑闹剧。”克莉斯多高昂起头,用那双眸子冰冷冷地朝他们瞪了一眼。雪凌只觉她的目光窥向了她,强硬、坚持又带着忐忑与狐疑的意味,这使她不自觉地握紧了那颗坠子,耳畔的十字架在摇晃着,视线余光虚乎乎地窥见了另一个少女的面容。那头天蓝色短发随风舞动着,轻薄仿佛自由飘荡的绸布。

对方周围也空荡得过分,或许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这个古怪的家伙,更何况她的双目被银制面具掩着,怪异的眼状图腾一直延伸在额头上,中央的眼瞳是骨碌绕转的红宝石,这时直勾勾地盯向了雪凌那侧。就像……那便是她的眼睛一样。

突然,耳畔回荡着的宣讲被意外打破,克莉斯多倏忽回身,一手紧张地牵紧了她妹妹的小手,瞬而天使的身影从天而落,肆意撑开的羽翼掀起一阵巨浪,将众人的视线霸占了个完全,可那咧得诡异的嘴角未有一丁点儿圣洁的意味,反而显得格外狂气躁动——时间在凝固了一秒钟后又恢复了流动的状态——天使睁开一只眼睛,大跨步的身姿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甚至还将双手抬着、对着面颊比了两个标准的剪刀手。

“铛铛铛~来者是我黛俄妮修哒!大家一起来欢迎我吧!!!”她夸张地龇牙大笑,毫不在意克莉斯多皱起的眉头与奥蒂莉亚格外畏惧的眼神,并且将双臂像伞一样的撑开,像是打算给谁来一个情深义重的熊抱似的,“所以啊所以啊!你们聚在一起干什么呢!?可否加黛俄妮修我一个好吗?!你们不觉得吗?在这里呆着真是无聊死了!!!”那段话音急促得过分,仿佛烟火从礼炮里炸出的刹那,带着绝对的躁动与即将冲破临界点的疯狂。这简直就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黛俄妮修小姐。我们正在进行征兵筛选,请不要打扰公事,可以吗?”精灵族的女王不禁皱眉,她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对方,看那位天使的表情渐渐从扭曲变得正常,在下一秒钟、许是被什么可恶的新点子所引导,又从呆愣变回了那副夸张过分的神情。“噢噢!你们就搞那种没意思的筛选吗?反正我们队伍里人已经够多了不是吗?再多搞这么多垃圾进去也没意思!那还不如——”她毫不顾忌地说着,在背后的箭筒里一把抓出了十多根箭来,格外绚丽的金黄藏在箭与箭的中央,终被虚乎乎的影子隐匿在了里处。

继而长弓的赤金色乍现与众人的眼里,刀刃拼接而成的外形纠缠着烈焰状雕花,过于巨大又许是过分沉甸地被她拽着,对这天使来说显然轻松得很。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伴随着大翼扇动使只身悬浮,她毫不费力地昂起头、一把拉开弓子,以极快的速度发射出了箭雨。克莉斯多立即蹲身,迅速将她畏惧的妹妹护在了她的臂弯下。

利箭刺耳的“唰唰”声响彻云霄,仿佛将空气撕裂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雪凌下意识向后方退去,深紫色防御型法阵立即抵挡在她身前,却在刹那被箭尖刺穿震碎,变成不可计数的玻璃渣滓坠在她的脚边。可是那股怪力并没有被法阵完全削弱,她猛然倾倒下去,利用锁链支撑住自己的身子,看着那根利箭顺着抛物线径直冲向后头,单单只在这一秒之中,乍然抽出的锁链在即将触身的另一根箭上盘绕,硬是将它掰离了原有的轨道。

与此同时,身后的少女毫不犹豫地一甩袖子,深沉若夜色的手指从圆筒状宽袖里探出,将那高速运转的箭一把抓住。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手指被挤压成何等扭曲的形态,骨肉被压迫成了一团不可言喻的物质,未有血从中流出,胸口菱石似乎变化了颜色,诡异的深蓝和浑水似的沿着她的肌肤汇入袖口,竟使那扭曲的手指像机械那般僵硬地摆正,以骇人甚至恐怖的方式恢复了正常。她的面庞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直到下一瞬间,人们的惨叫与倒地的声音接连传来时,这古怪的家伙居然把嘴角诡异地扬高,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滋味。

古怪的是,箭头一戳到那些人的皮肤上时,居然变成了软趴趴的马桶吸(幸亏这比平日看到的还要小上几分),它们好死不死地黏在了上面,甚至……连拉都拉不下来。可那天使却不知为何失去的兴致,她夸张地歪头抱怨似的一嘟哝,朝西方直勾勾地翻了个白眼。

“啊啊啊啊啊!那个叫斯什么意的人到底怎么搞的!他变出箭的时候满脑子就想着这个玩意吗!?明明,明明不见血就不好玩了啊!”黛俄妮修用尽力气高举着那把箭,悬浮在空中的身姿呈现出完美的叉字形,她一把将那些混淆视听的“武器”捏得粉碎,拿起最后一根金箭就要射出去。但是,她的动作在箭入弓弦的瞬间就停止了,这天使猛收起弓,整个身子瘫软软地站稳在了地上,可这难得的安稳并不能维持很久,她一跃而起,朝四面八方胡乱指了一通,“你,你!你!你……!就你们几个了!裁决结束!!!”

说罢,她迅速转身,留得金箭的光辉刺目地扎入外人的眼里。魔女最后回望了一眼东方的天空,沉静如往常的靛蓝中藏着暗波涌动的猩红色,浓云与大海将“故乡”的轮廓完全掩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虚假的白昼了。

异方东处。

“魔,魔王大人……我我我……”那忸怩的小少年扯着自己的袖子,支吾其词地吐出一段话来。他颤抖着双手,当发觉自己的不得体之处时,突然一个激灵站正身子,发昏的两眼在四面八方止不住地徘徊。直到身边人对着他的肩膀拍了好几下,将即将发出口的话语狠狠压回喉咙里去,“反正就是他也想当个兵儿为魔族效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奈洛维希!你答应不?”柯奈特大大咧咧地说着,他的声音一个劲地抬高,迫使伊诺丝畏惧地缩成一团,与此同时还躲闪着那拍打自己肩膀的手。

“……这就让我很难办了。”奈洛维希不禁长叹一口气,他托着自己的腮帮子,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投摄入伊诺丝的眼里。也就是在伊诺丝即将后退的刹那,他果断说了一句“不可以”,毫无犹豫的话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过分的随便里不免挟来一抹尴尬的意味,顿时间鸦雀无声。伊诺丝尴尬地咬住下唇, 他不愿回想那株花儿的占卜结果,就连苦药的味道都比现在好上三分,听信什么占卜结果来到这里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想着,他顿时感觉自己就要晕厥。

“嘛嘛嘛!那当护士怎么样!?我觉得他很适合这个职业呃!”柯奈特再一次嚷嚷,他一把扯住伊诺丝的辫子,吵闹着想要再辩驳些什么。“不行。”没等他开口,那位魔王再次否决了这个臭小鬼的无礼要求,他半眯着眼睛,猎鹰般的瞳孔被笼罩在一层阴霾里,“第一,他平日间手忙脚乱的,包括性格与能力方面……完全担当不起这些职责。第二,这并不是全凭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决定的事情。柯奈特,你难道就那么想让他穿护士服吗?”

他摊了摊手,看着柯奈特的脸颊火烧似的燃起一抹红晕,那惊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向了自己。然后,他的视线立即转到了一旁的伊诺丝身上。

“那么我问你,向来胆小的你真的是凭你的意愿而来到这里的吗?或者说,是因为身边的人已经行动,所以——你不得不做出选择?”奈洛维希昂起头,一双黑眸里流转出冷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俩。可伊诺丝始终低着脑袋,发缕下的眉头竟然不经刻意地半皱起来,呈现出一副深陷思考的姿态。“我可以变相地解释,朋友的抉择带动了你,让你纠结于是否从封闭的壳中脱出。对吗?我的小缩头乌龟?”

“……还是无法回应吗?”

“……确实。也许确实……是这样。”半饷之后,伊诺丝方才吐露出一句话语,以踌躇而极其落寞的声音。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脚踝间游离不定,继而是一声稍有急促的深呼吸,他忐忑地抬首,仰视着魔王的下巴,假装自己在正视对方的眼睛,“柯奈特……他已经坚定下来并做出了决定,雪凌她也已经出发踏入了未知的险途……可是我,我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我,未免也太无能了吧?”那话音像是在寻求肯定似的发出,却被奈洛维希的厉声立马压在了底下。

“既然你身处这里,就相当于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毕竟这是第一次选择,我暂且不针对你的理由驳斥你。当然!至少作为你们的“父亲”,我必须掰正你选择的方向性问题。”奈洛维希高声说着,见眼前的两位小少年都下意识站正了身子,他这才眯眸、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下一句话来,“伊诺丝,我就挑明来说吧,你并不适合战斗。”

“这么说,你还真是菜得可以欸!”趁着四周还未落入尴尬无声的境地,柯奈特突然扭头,用那双小眼睛烦躁地朝伊诺丝白了一眼,他用手指一个劲地戳着伊诺丝的胸口,眉头扭曲地皱着,呈现出了一副极度怪异的神情。

“别再胡闹了,柯奈特小朋友。”见这不怎么自律的小鬼开始了玩闹,那位魔王迅速叫住他,若有所思的状貌乍而隐露,一双凌厉的黑眸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冷寒,“不过,见你们两人一起,我倒想了一个有趣的法子。伊诺丝,我允许你将战争时期所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作为这一紧急时期的第一手资料提供给多伦索日报,将此公布于全魔界。我记得你也是经过高等教育的人,像这些事情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这时只沦得一片无声,死一般的沉没在黑暗里,甚至带上了抹可怕的意味。

在伊诺丝点头的瞬间,奈洛维希立即扭头,黑眸转而盯向柯奈特的眼睛。“至于柯奈特,我就赋予你保护他的职责,同时你也要负责一部分特殊时期的情报传递工作,至于具体细节,你到下级亲卫队就明白了。但是,既然是初次,再加上你们的经验不足,我可——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哦。”他自顾摇摇食指,看着柯奈特瞠目结舌地瞪着这方,嘴角居然扬起了抹愉悦快活的笑容。

“那么,愉快的讨论这样就决定了。散会!”

他高声说着,习惯性朝后翘了个大拇指,高挑的身姿映在墙壁上,在灯光下晃晃呈现出跳荡扭曲的形态——就像是火苗在无止息地燃烧似的。然后,奈洛维希不禁眯起眼睛,直到女子熟悉的轮廓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很,很抱歉!!!请问你是塞琳?塞琳·克里斯蒂安小姐吗?”娇小的天使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手紧捏着那张名单附录,整个步态都踉踉跄跄的、差点儿就要摔倒在雪凌的身上。但是对方竟嗖地在她身前停下了脚步,仿佛一只永远不会坏掉的弹簧,在站稳与非稳定间踌躇了一阵,最后还是直挺挺地稳住了脚跟。待雪凌点头默许时,她立即挥臂行了个矫揉造作的军礼,嘴角温柔地咧开,大大的青葱色眸里闪烁着格外澄澈的光芒。

“我,我是你的小分队队长,卡依纳娜……因为事态有有些突然……所以来,来迟了真的很抱歉!!!”没想到她整个人都变得纠结了起来,视线无数次地在周遭徘徊,食指也一个劲地在胸口前互戳。直到她迅速后退、弯腰鞠了好几次极其夸张的躬时,雪凌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字。这样子根本无法让人觉得她才是队长,反而衬得对面的人才更像是个上级。魔女不禁想起了在魔界结识的名为伊诺丝的男孩,面前的少女或许是与之近似的角色?未有深入的她现只抱有这种浅显的猜测而已。

“那,那个!塞琳是女生吧?打扮得真像是个男孩啊,我差点就搞错了哈哈哈~”这时,面前的天使、卡依纳娜突然轻笑起来,活泼温柔的声音竟将这僵局潜移默化地打破了。她未有拽上大圆领子的拉链,使嘴角的微笑能清清晰晰地呈现在外人的眼里,厚重的长筒军服与轻薄的腿部倒是形成了鲜明对照。“呃……另外,还有一个……个个个——”可是,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视线忽然向上移去,然后整个音节都支吾颤抖起来,结结巴巴的像是永远停不下的纺织机。

雪凌早就意识到了探向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她一把掰开它,视线余光暗窥着少女银面罩间的那只眼睛。身后人夸张地扬起嘴角,和个单轮机器似的将身子转到雪凌跟前,即使她这一行动注定会挡住天使的视线。卡依纳娜紧张地退后了好几里,她还拿起那张名单,将自己的面容完全埋在里面。

“你——好啊——”与此同时,挡在面前的少女竟发出了极度阴沉沙哑的话音,乌鸦般的声线像是被死亡直接碾压在了脚底似的,那天蓝短直发轻薄薄地依附在头上,显得有些露骨的紧身衣被大袖掩着,将她深沉若夜色的双手清清晰晰地呈现在魔女的眼中——从表面上看,更像是个即将踏入邪恶仪式的年轻巫婆。雪凌只是点头,眼看自己的右手被这家伙直接握住,甚至还跟着那手的动作疯狂摇了几摇。

“啊啊啊!你是——贝雅特莉切!也是,是我们小队的诶?太好了,这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天使兴奋的嚷嚷声突然爆发出来,继而面前少女的脖子被后方人一把搂住,伴随着一股猛烈的晃荡,少女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她们两人也因此松开了手。雪凌发觉自身的魔力似乎被潜移默化地抽取出了部分,她虽是发觉了贝雅特莉切袖口里藏着的那只眼镜蛇,却没有来得及思考她这一行动的缘由。

或许只是为了解析那部分魔力的组成罢了。

“欢迎你们加入我的队伍!我是卡依纳娜,是你们的小分队队长,同时,也是随行黛俄妮修大人的天使~”卡依纳娜忽然松开手,嗖地将面庞塞到她俩的中间,过分的活跃与初见那时完全是两副面貌。就算贝雅特莉切的眼镜蛇顺着手腕缠到了她脖子上,这女孩也丝毫没有警觉的样子,反倒把它当做一条冰凉凉的围巾盘了起来。“啊哈哈,因为这次通知来得太突然了,被选上的人数也少得令人吃惊!我,我差点以为自己快打道回府了。”

“于是,你分配到了我们。”雪凌只是低语,她轻扶自己的帽檐,一双红瞳直勾勾地盯着天使青葱色的眸子。听到此话,卡依纳娜立马直起身子、然后郑重其事地一点头,这幅度颇大的动作迫使那只眼镜蛇迅速缩回它主人的大袖里,充满敌意的视线从暗处冷幽幽地摄了出来。

“其实我也是个新人啦!有些事情大家互相照顾会比较好喔!对,对了!女王陛下说你们,你们好像是重……重点什么来着?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吧……?”她悄悄说着,绞尽脑汁地回想起来,又丝毫不注意形象的、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食指。

“是被监视了。好无聊。”

轻飘飘的话音如同幽魂在墓园的低语,伴随着尖指甲刺痛的一戳,迫使卡依纳娜嗖地踮起脚尖,甚至整个背部都耸起了鸡皮疙瘩。而与此同时,一直被她挡住身后的贝雅特莉切“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她上半个躯体慢悠悠地移到天使身侧,然后——狠狠拔下了一根羽毛。卡依纳娜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当发觉周围人全都望向她时,又在下一瞬间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用闪烁泪花的眸子幽怨地盯着贝雅的“眼睛”。

“你,接触过魔神柱的咒文吗?”可是,贝雅特莉切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再次伸出手,银面具中央的红宝石、也就是她的那只“眼睛”突然朝雪凌瞪去,那再次高扬起的嘴角呢,仿佛木偶人在对着何方微笑似的——时间似乎在刹那凝固了——魔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红瞳里暗光流转,如同亘古不变的盐柱在遥望着黎明升起的海,她许是在思考什么,半饷后才抬起头、用毫不犹豫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话。

“……的确如此。”

“那就可以解释了。好无聊。”听到此话,贝雅特莉切却无可奈何地晃了晃双手,袖子里的眼镜蛇顺着手臂直接盘到她的大腿上,一边还白着眼睛吐了吐蛇信子。“啊嘛,我的父亲也是。”她兀自嘀咕,继而嘴角又耷拉下来,变回了平日那副讨厌的苦瓜脸。

“魔……魔神柱?!黑魔法师?!”卡依纳娜立马凑了上去,她惊讶地瞪着眼睛,一手半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压得外人无法听闻。“是诗人。”与此同时,贝雅特莉切竟顺口回驳道,她自顾白了对方一眼,完全不把天使的惊讶放在眼中。

在下一瞬间,那对大翼倏地撑开包裹住三人的身子,像是包粽子似的将她们裹得严严实实,继而她小声的嘀咕悄悄回荡在了众人的耳里,“虽,虽然这很不符合规定……但是从那种卷轴中借力习得魔族的魔法系统,毕竟是人类的做法……我也不可能否决什么……只要,只要大家和魔族本身扯不上关系就行!”说着,那大翅膀再次将她们挤得更近了些,小天使也勉强摆出了一副笑面,直到贝雅特莉切慢悠悠地举起手,任由眼镜蛇顺臂攀上,将蛇信子舔在天使的额头间。

“请问,你这算是在包庇我们吗?啊嘻嘻。”她将嘴角扬着,用阴沉沙哑的声线发出一声讪笑,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窥向雪凌,盯着那在法帽下隐藏着的眸子,猩红得仿佛被血染的白蔷薇。一旁的天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轻笑了声,悄悄将羽毛贴得更紧了许。魔女并没有说任何话,她只是半眯着眼睛,目光遥望远方、圣树茂盛的枝杈几乎布满了整片天穹。

——这时天使箭羽的金黄再次扎入眼里,清清晰晰的让她不禁皱眉。

颠簸的马车一直向北方行去。除了阵阵轱辘声,未有人音在这夹缝中占据一席,帘后容貌被虚虚乎乎地掩蔽了,随与阳光渗透,留下一片虚无缥缈的剪影依附在幕布上,跳荡扭曲着、似有成形而并非确切。这时,那帘幔被外力撩起了,一头粉发的少女昂起头,用独属于她的红瞳遥望着道路远方,精灵的城镇就处于这片热带雨林之间,被常绿的阔叶植物一层一层地包裹在了深林里。她甚至看到了成片的香蕉种植园,不知被何者所管辖着,孤零零地藏身在视线东边。

分明土著文明与东方神秘文化在这儿占据着主流,可身居于此的精灵族却受到了西部文化深而有力的影响,结合着西方与东方,将这儿的文明发展到与周遭全然两异的模样。

真是个想方设法失去自己本来面貌的种族。

“……突然感觉,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啊。”雪绒自顾呢喃,漫不经心地将手摁在自己的腮帮子上,甚还耷拉着嘴,展现出一副极为苦楚的模样。她忽就回头,看着身侧的弗罗沃兹毫不拘谨地将腿架着,甚至把原本属于她的地盘尽都霸占,就连右边的斯薇特也小心翼翼地依偎在玻璃窗边上,视线在书本间一刻不停地徘徊。“喂!弗罗沃兹,我们离圣洛瑞斯还有多远?喂!弗罗沃兹!”随着那声烦躁的问话,雪绒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肩膀,然后狠狠摇了几摇。

“再等两个小时。”对方不耐烦地接过一句,伸出手指随便比了个“二”字,她几乎是要翻白眼似的半眯着那双眼睛,一声嗤笑里带着无奈与躁动的意味。雪绒随后软趴趴地瘫回窗边缩着,夏季的热流顺着她的面庞升上去,顺着窗口的罅缝、拍打在那已经泛红的脸颊上,倒是让她在闷得窒息的空气里能喘上口气。“我说,弗罗沃兹。精灵族……这个种族到底有没有他们自己的传说故事啊?比如说什么羽蛇神,还有德鲁伊之类的……?”

“那些……都是土著的巫术崇拜。精灵族,是笃信神灵的种族,不会有……对其他……虚假神灵的信仰的。”理所当然的,那高傲的前辈并没有心情去理睬这位小后辈,而是自顾扯了扯身边人的裙摆,直到斯薇忒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用极慢极慢、像老奶奶讲故事般的声音回答了她。雪绒听此毫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头,她懒得思考太多东西,而是把面颊直接贴在玻璃窗上,妄想在这炎热的空气里夺得一席微凉。“那岂不是说,我们来到圣洛瑞斯会看到同样的西式房子和类型差不了多少的大教堂?这就真的太没意思了!”

“不可能的。你知道,这可是雨林,和我们所处的地方完全就天差地别!更何况这个种族信仰的是智慧神,什么美学什么艺术的早就搞得清清晰晰,还要你瞎猜个头!”弗罗沃兹止不住地嚷嚷道,不顾对方的挣扎,将手一把摁在雪绒的头顶上,“我特么的,难不成你真以为你的主观臆测绝对会成为现实吗?光是想着你就觉得没意义去接触?那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但是……热带雨林式的大教堂也差不了多少吧。”她小声嘀咕着,假装自己在耐心倾听弗罗沃兹的训话,将视线悄无声息地转移到远处去。

“话说……那个天使的脾气,真如你说的那样很不好吗?如果我们搞出什么事情,她会不会打个小报告什么的……?”在弗罗沃兹还要继续她无休止的叫嚷时,雪绒突然转移了话题,迫使对方一口将言语压回了喉中。弗罗沃兹无可奈何地捂住额头,只留下一片近乎永恒的岑寂,然后猛然开口,将话音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吐出来,“不!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好’,而是——呃……”

“反正就是这里的问题了!”对方显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最后只得狠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使得雪绒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了她,过了半饷才兴奋地一高呼。“噢我知道了!她是个白痴对吧!”那坚信自己找到正确答案的小女孩突然一拍双手,嘴角扬起一抹可以胡作非为的笑容。

“也不完全是。把这个放进她脑袋里就差不多了。”弗罗沃兹随手从椅后掏出那把斧子,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嗤笑。

话音或因此而沉寂,只留下一片近乎僵化的无声。于是,于迷迷糊糊中,轱辘的车轮声继续回响,在茂密的丛林里吟唱了一路。就像是水车在无止尽地旋转似的。

将军正在等待。她来回踱步着,一边焦躁地搓着双手,目光来回扫视着贴于墙上的地图,在神界的东面与魔族的领域海间窥望了许久,冷光顺着帘幔的缝隙渗透进来了,将她本身的影子拉拽得极长极长,稀薄地荡曳在地板上,仿佛稍瞬便会和黑暗融为一体。分析部带来的无数张数据图表被平摊在桌上,用猩红的颜色划出了无数个可以利用的时间段——想必神界也已经掌握了同样的资料,在这种信息战中,能够抢占先机恐怕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不仅仅是魔界,或许神界也掌握了情报交流的新方法。

这时,从外边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阿丽西雅猛然回头,不禁将眉头皱起。理所当然,魔王大人所安排的士官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何人,也完全不清楚那家伙的底细,阿丽西雅并没有思考太多,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迅速将门打开。

直到那鲜艳的红色乍就刺入她的眼里,干净利落扎起的发缕长到过分得披在腰后,一双眼睛被刘海半掩着,微阖起来、仿佛一弯即将渗出水的明月。阿丽西雅突然怔住了,她整个身子都僵直地凝固在那儿,与此同时还懵然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当来者慢悠悠地抬起头、将意料之中的红眸显露而出时,她能清晰窥到对方歪脖的细微动作,随之而来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继而嘴角上挑起来,比了一抹狡黠的笑。

“好久不见呀!西雅~”伴随那声轻巧的笑言,晨曦倾身贴了过去,一身短军衣间、葬十字的符号清清晰晰地显露在将军的眸里。没等阿丽西雅的大脑反应过来,她立即后退一步,顺手将那漆黑的军式高脚帽戴在头顶,并且还把它扶得异常端正。“你想我了吗?”于是,她微笑着发出一声问话,甚至还在趁着自己已经站直,挥手比了个标准万分的军礼。阿丽西雅的眉头变得更加扭曲了,她一咬牙,像是将什么东西嚼碎似的、从牙缝里吐出几个无法连贯的单词来。

“你,怎么在这里?”

“喔~我还以为西雅会说‘我们早上才见过’之类的话呢。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正题吧!”她自顾摇摇食指,眯起的眼睛蒙上了层阴翳,此时此刻显得诡谲而无法捉摸。“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西雅的秘书啦~不要惊讶,这可是魔王大人的决定喔!”看着对方在听到这话时眼神发直,晨曦又轻笑了几声,假装刚才的话题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幻影,“这样就不用找新人磨合啦,开心不?西雅。”

“你瞒着我通过了公民考试?!”阿丽西雅突然抓住她的肩膀,颤抖着的双手不禁施力,掐得晨曦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许是意识到了哪里的不妥当,她迅速收手,紧皱的眉头下、那双眼睛乍被昏暗隐匿,斜斜的刘海将右眸虚掩在了阴霾浅淡中。“因为这样就方便多了,不是吗?”晨曦随而揉肩,最后甚至将衣领整得清清爽爽,不留一丁点儿无用的褶子,“魔王大人也默许这件事了~”她歪了歪脖子,用那双狡黠的眸子暗窥着将军。

“你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对方只得一转过身,将那高挑的身子完全背对着她,双手狠狠抵在了桌面上。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图表,心烦意乱地翻出几张,在文字与图示间扫视了一遍一遍。即使现在的她根本看不下去那些恼人的玩意儿。“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两个萍水相逢,根本不需要我对此奉献自身’呢?但是西雅,我觉得这是必要的。”这时,红发少女突然藏走了语中笑意,坚定有力的字句仿佛印刻在碑中的铭文般,在脑海中一刀一刀地划入痕迹、过了永久都无法放下,“我知道的,这是命运的引导。而我,也有我必须得到的东西。”

“就像是……已经离开去往西边的小雪凌一样。”

她温柔地笑了笑,若有雨水似的愁念顺着发丝淌下,在眼神底处留下一星半点的柔光。将军不知道她在觊觎着什么,就像是她不明白雪凌为何要做下选择,从而走向未知的路那般。

明明只要安度于她为此搭建好的象牙塔中就可以了……而身为将军的她也会向她们证明,世间本就没有命运。

“精灵族是你的故土吧?为了那个目的,你可以加入魔族,甚至可以轻易忍耐我们现在无耻的行径吗?”然后,阿丽西雅忽然抬高声线,她立即转身,用质问般的语气向晨曦说道,就连顺身舞起的单马尾,也呈现出了一副异常锐利的状态。

可是,对方却沉默了许久,她的笑容从脸上散去了,仿佛根本就不想回答将军的问题。不知多少时间过去,那异常轻巧的声音这才响彻起来,此时此刻,却完全的偏离了话题的方向。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被西雅你联系起来的人。你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这就足够了。”

“……”那又是一阵沉默。

“你想得到什么?”最后的最后,绿发的将军低声问道,她将靠在背后的双手紧握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稀薄的窗帷,东边的冷光顺着罅隙渗进来,像是流水在一滴一滴地淌下似的。可晨曦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语,她一手扶着自己的高帽子,如同个跳起舞步的芭蕾演员,终在帷幔边上止住了脚步。

“我想得到,‘真实’的答案。”

她回首笑了一笑,将窗帘一把掀开。然后,岑寂的冷光大片大片地涌动进来——阿丽西雅一时以为自己看到了光海。

即使那只是虚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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