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唐舞桐没有叫出来。她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霍雨浩的故事中，忘记了他们正处于一种怎样的状况之下。

“后来，我们又在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有一天，学院为内院弟子召开海神阁相亲大会。那是只有我们内院学员才能够参与的活动，为的是让男女学员能够有一个表露心迹的机会。大家平时都太忙碌了，而且在感情方面过于羞涩，海神湖上海神缘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在伙伴们的鼓励下，我也去参加了。

“谁知道，在那场相亲大会上，我遇到了她。她有着一头粉蓝色的长发和美丽动人的娇颜，和王冬长得是那么相像。我当时还以为她是王冬的姐姐呢。可谁知道，王冬其实就是王冬儿。她一直在我身边，我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叫我傻瓜，是啊，我可不就是傻瓜吗？但是，我愿意做她的傻瓜，愿意做一辈子。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我真的很喜欢她。过去的一切在我脑海中盘旋，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心目中的女神竟然最终能够和我在一起。是的，她就是我的女神。

“舞桐，其实你并不是第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人。另一个女孩子，长得和她也很像。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王秋儿。在海神湖上海神缘之后，我遇到了她。之前我甚至一度将她们当成了一个人，后来才知道她们并不相同。

“我喜欢的是冬儿，而秋儿也渐渐走入了我的世界。她帮助我，救过我，更奇异的是我和她之间竟然也能够完成武魂融合技。可是，在我心中始终只有冬儿一个人。”

“六！”龙逍遥的声音似乎低沉了几分，却依旧喊出了这第六个数字。

霍雨浩手起，刀落。

黑光闪，六刀，十二洞。

这一刀下去，他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趔趄了两步。地面上已经满是黑色的血液。他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成了淡金色，气息有些若有若无，就连眼睛都开始变成了灰色。

“雨浩，停下吧。求求你，停下吧。最后三刀留给我，让我来，好不好？”唐舞桐已经泣不成声。

霍雨浩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是一个男人。哪怕你没有和她长得那么像，我也一样会这么做。我要保护我的伙伴、我的朋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听我讲完吧。”

“我一度很纠结，我可以肯定自己喜欢的是冬儿，可我也不想伤害秋儿。可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了我。夹在她和冬儿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于是，各种问题随之增加。

“直到我们进入了一个叫乾坤问情谷的地方。在那里，我们经历了许多磨难。而最终，冬儿为了救我，选择了自尽。那一刻，秋儿认输了，冬儿却沉睡不醒。我亲自将她送回她的家中。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等我再去的时候，她早已走了。她的家人告诉我，她醒了，却失去了记忆。

“茫茫人海，斗罗大陆如此广袤，让我如何去找她啊！而就在之前不久，在一次任务中，秋儿也为了救我而死。我扪心自问，在我心中真的一点都没有秋儿吗？不是的。我能感觉到，她在我心中同样有深深的烙印。只是，我的爱没办法分成两半，我早已将它给了冬儿，所以，秋儿是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

“七！”

手起，刀落。这一次，那黑色的光芒明显变得迟缓了几分，不是因为霍雨浩的决心减少了，而是因为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他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这一刀和第六刀紧密相连，都在他的胃部附近。

这一刀下去，霍雨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需要用另一只手支撑在地上，才能保证不再倒下去。

“舞桐，还记得吗？那天我要尝试将魂力注入你的体内。其实，那时我一直将你当成失去了记忆的她。我希望能够通过我们的武魂融合，来确认你就是她。可是，我失败了。我们的魂力并不能融合，武魂似乎也完全不契合。那时候，我才明白，你不是她。你是唐舞桐，她是王冬儿。你不是她。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那一刻，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好希望你就是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世界中就又有了光明。”

霍雨浩的双眸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瞳孔甚至已经有些扩散了。他已经无法再看清楚远处的唐舞桐，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粉蓝色光影。

“我这一生原本有两个心愿。第一个心愿是能够为母亲报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心愿似乎渐渐淡化了。因为我渐渐发现，我心中的仇恨越来越少。妈妈或许并不愿意看到我去报仇吧。而且，我真的无法下手，向父亲报仇。

“我的另一个心愿就是能够和冬儿在一起，在一起生活，娶她为妻，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每天陪伴着他们。我只有这样的心愿而已。”说到这里，霍雨浩那瞳孔已经散开的眼眸中，泪水流淌而下。

他仿佛看到，他和冬儿相依相偎，孩子们在不远处快乐地奔跑着。

唐舞桐呆呆地看着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悲伤的故事之中。

“八！”龙逍遥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冷硬起来。

霍雨浩再次拔出黑色的利刃，但刺下去的时候，力量明显有些不足。这一刀，他刺入了自己的右胸。利刃擦过胸骨，他用力地向内按了两次，才让它完全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唐舞桐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空洞了。她甚至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

霍雨浩的声音变得越发微弱，颤抖着，断断续续：“舞桐，如果未来你见到一个和你相貌一样的女孩子，或许，她就是我的冬儿。请你帮我照顾她，但不要将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告诉她。其实，她忘了我也好。我肩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忘记我，或许她会生活得更加快乐。只要她快乐，我就快乐。龙前辈，希望您说话算数，不要难为她，让她走吧……九！”

霍雨浩自己喊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他那溃散了的瞳孔突然亮了起来，甚至全身都亮起了一抹奇异的光芒。双手骤然拔出那把黑色短刃，猛然朝着心脏位置刺去。

回忆着和冬儿过去的种种经历，何尝不是一种释放呢？此时此刻的他想要的只有解脱。而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哪怕是兽神帝天也不行。因为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现在只觉得好累。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对不起了，我的伙伴们。我只能这样推卸责任了。我不惧怕死亡，或许对我来说，死亡就是最好的归宿。冬儿忘了我，秋儿因我而死，我已不想再报仇。雪帝、冰帝、八角已经拥有万载玄冰，可以固化本源，也可以再找别人帮忙提升，去冲击神级。

一切似乎都圆满了，我也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要去找妈妈……

在回光返照之下，霍雨浩这一刀的力量甚至比前面八刀更强。无论他的体质有多么强横，这一刀下去，一旦刺破心脏，他将永远无法活过来。

唐舞桐在他这一刀落下的一瞬间，身体软倒，彻底昏迷了。

“扑！”利刃穿刺入肉，九刀，十八洞。

霍雨浩的意识模糊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充满解脱和释然。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眷恋的东西，就此离去似乎已是宿命。

戴雨浩仿佛走在一条阴冷，黑暗的路上，王冬儿，或者说是唐舞桐，在前面向他挥手。戴雨浩跑过去，唐舞桐的身影逐渐模糊，然后破碎。

紧接着，他所珍视的一切，大师兄（贝贝），小雅老师（唐雅），二师兄（和菜头），五师姐（潇潇），三师兄（徐三石），四师姐（江楠楠），还有霍云儿，都纷纷出现，然后再他面前破碎成星辰。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戴雨浩蹲下身，抱住膝盖，任凭泪水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