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南蛮人的礼物

议事厅外被城内的佣人甚至是守卫们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把脖子伸的老长，生怕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坐在屋内的是两个身穿风格和他们迥异的黑色长袍的男人，更引人瞩目的，是他们赤红色的蓬乱的头发。

坐在屋内移门两侧的是山本和朝比奈，他们两个的状态也没有比门外的一群人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山本，简直就快要扑上去仔细查看，神情也是变本加厉的上下打量，别说是对方，就连坐在正席的雪子都有些尴尬。

同样身为一个家族继承人的竹千代，坐在雪子正席的左侧。竹千代性格向来隐忍，但是在面对赤发陡鼻的南蛮人，却显露出了极大的好奇心。这让阎雪有些奇怪，在历史上的德川家康，应该是个思想保守，不会去轻易冒险的人才对。

两个南蛮人身前各放着一个锦盒，大概是要赠送的见面礼。阎雪把手搭在身侧的木扶手上，用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的看着两人。这样的坐姿，坐在一旁的广桥都不免有些担心，会不会太过于敷衍……

对他们来说，这两个南蛮人确实是少见的东西，引起这样的轰动在所难免。可是对雪子来说，身为英国留学生的她，在从前天天都要和他们打交道。

两个南蛮人也不以为然，在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一些的站起身，这个行为瞬间让朝比奈炸了毛，“你想做什么！”身侧的太刀已经拔出一截。

“泰亲你冷静点！”阎雪制止住朝比奈，刚站起身准备表达什么的南蛮人看样子也被吓到了。

朝比奈犹豫着坐下去，南蛮人终于放心，他伸出大手点了点自己，又指向身旁的同伴，“Wir.（我们）”，他抓起带在胸口的银制十字架，虽然不能说做工精美，但却肯定是个值钱的好东西，“Christ.（基督徒）”

果然不是英语吗？阎雪心里这样想着。

“他在说什么东西？！”山本冷不丁的问，当然，朝比奈也是一脸问号。

南蛮人还没有停下，他指了指同伴身前的小盒子，又指了指自己。然后他把自己身前的盒子往前一推，指了指这个锦盒，突然一下子比了一个武士拔刀的动作。

朝比奈差点跳起来，“无……无礼之徒！！你……”

“Warten mal!! Warten mal!!（等一下等一下）”南蛮人慌张的挥动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一旁的另一个南蛮人也连忙解释，“Shogun!!Shogun!”说着打开了同伴身前的盒子。

“这是……”盒子里的东西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甚至是雪子都眼前一亮。装在盒子里的，居然是摆的井然有序的大福屋各式各样的点心，许多都是雪子从未见过的种类。

众人都欲言又止地望向雪子，果然，雪子已经端正了坐姿，目光也全然不在南蛮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山本的错觉，在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阎雪很放肆的“嘿~”了一下？！他朝朝比奈投去确认的眼神，没想到朝比奈也用同样的眼神在看他。

有那么喜欢吃吗？！！！刚才那声痴汉一样的笑声是怎么回事啊？！！！！众人在心里狂汗。

最先站起来的那个南蛮人见状继续说下去，“Wir……”

“Can you speak English?（你们会说英语吗？）”雪子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盒和果子上，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这次轮到那两个南蛮人惊讶了，站着的那个直接吓得倒退两步，随即不可思议的看向同伴，在两人确定了听到了相同的内容后，“Was sagt sie erst ?（她刚才说了什么？！）”

广桥和山本也用震惊的眼神望向阎雪。

“Englisch!（英语！）”

“Warum will sie Englisch sprechen?（为什么她想说英语？！）”

“Keine Ahnung! Aber wenn du kannst Englisch

nicht sprechen tot wir here!（我怎么知道？！但是如果你不会说英语，我们就完蛋了！）”

“Nein! Das ist unmoeglich! Sie ist vielleicht

nur zehn Jahre alt! Und sie ist ein Japanerin!”（不！这不可能！她可能只有十岁，还是个日本人！）

两个南蛮人自顾自的吵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此复杂的语言，他们真的能清楚地传达对方的意思吗？但是阎雪丝毫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吃到那盒大福屋的点心。

广桥咳嗽一声，“殿下……点心可以一会再吃。”

阎雪侧头瞥了广桥一眼，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emmmm……”南蛮人像是想说什么，“My

Lady?（女士？）”像是在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会说英语。

阎雪笑了一声，“Lord， please.”（大人，谢谢。）

高个子的南蛮人终于确信，硕大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脸上，“Oh! Jesus Christ.”（噢…老天。）

没有站起来的南蛮人身材瘦小，年纪却更长，“Wunder……Wie kann sie das

machen?!”（奇迹…她是怎么做到的？）

“My Lord please allow me to introduce

ourselves.”（大人，请允许我介绍我们自己。）这个南蛮人把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这想必是他们国度的礼仪。

阎雪点点头。

“I’m

father Louis and

he is father

Portch.”（我是神父路易斯，他是神父波奇。）路易斯的英语里含着浓厚的口音，有些发音甚至和阎雪所处的时代有很大的不同，在看到阎雪似乎听懂了自己的表达后，神父路易斯安心的往下说，“We come from Koninkrijk der Nederlanden our last station is your

capital Kyo.”（我们来自荷兰王国，上一站访问了你们的首都，京。）

阎雪有些疑惑，“so what brings you to here?”（那你们为什么又来了这？）

神父路易斯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翻找着什么，“The Shogun Ashikaga

said maybe we have chance here.”（足利将军说也许我们在这还有机会。）

阎雪听见义藤后眼神有些复杂，“Chance?”（机会？）

阿泠从门外端着茶水走进屋来，也被两个长相迥异的南蛮人吸引住，在广桥的咳嗽声提醒之下，才把茶水摆放在阎雪和两名南蛮人面前。

“Aye.”（是。）神父路易斯终于从衣服里找出一件用华丽的布包起来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把布解开，一把做工精美的折扇出现在众人眼前。折扇对一个成年的姑娘来说显得有些小，对雪子来说大小却正好合适。“He is a charming and loyalty man.”（他是个英俊并且有荣誉感的男人。）神父路易斯把折扇递给广桥，再由广桥交给阎雪。

阎雪并没有当众打开折扇，像是要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一般，把折扇轻轻的摆在一旁，端起刚刚递上来的热茶，轻轻的啜了一口，茶粉的清香立刻充斥着鼻腔。

“I’m sure that he falls in love with you my

Lord .”（并且我很确定他已经深深地迷上了您，大人。）路易斯双手摊开，脸上充满自信。。

“噗——”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就这样直接喷了出来，皎洁如玉的脸庞也瞬间红到了耳根，随后雪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啊……殿下？！”众人皆大惊失色，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阎雪这般失态。阿泠急匆匆的跑上来，帮阎雪擦拭着。

朝比奈再次拔剑而起，“你这家伙！居然敢羞辱我家主公？！”

竹千代更是一反平时冷静的常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忙着用手绢擦拭衣裳的雪子。

神父波奇也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同伴，着急的大叫，“Warum sagst du das?!”（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阎雪却一抬手，示意自己没事，“不管路易斯神父的事，是茶有些烫罢了。”说着阎雪再也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折扇，缓缓的打开。终于，阎雪的眼睛又一次睁大。

扇子上缓缓出现的，是几句并不连贯的诗，但是阎雪非常清楚这几句诗出自哪里，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看着雪子又开始渐渐发红的脸，路易斯知道自己没事了，“He sent it On

Valentine's Day the time we set outMy Lord.”（他送出这份礼物的那天是我们出发的日子，刚好是情人节，大人。）

同伴波奇神父也想到了什么，“AhMy Lordmaybe you do not know

what Valentine's Day is…… ”（啊，大人，可能你还不知道什么是情人节……）

“I know .Have you chocolate in your country?”（我知道，你们的国家现在有巧克力吗？）

两位神父面面相觑，“choco？Was

ist das?”（巧克？什么？）

“Keine Ahnung……?Vielleicht eine Japanische

Lebensmittel?”（不知道？也许是一种日本的食物？）

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巧克力这种东西吗？那这个时期的人们是怎么过情人节的？送花吗？阎雪不免有些好奇，“That is a kind of candy.”（那是一种糖果。）

神父路易斯心领神会的笑了，“Ah! Candy! Aye!!Aye!!”（啊！糖果！是的！是的！）说着他踢了身边的波奇一脚，“Wo ist deine Confeito?!”（你的金平糖呢？！）

波奇神父急忙从身上取出一个用白布裹成的小袋子，笑着递给了广桥，袋子里是一粒粒像是水雷一般的白色颗粒，看着一脸狐疑的广桥，波奇指了指袋子，“Confeito.”

但广桥还是怀疑的打开了袋子，“这不是金平糖嘛？！殿下！这可是义元公想吃也吃不到的东西啊！”广桥大惊失色，金平糖作为一种漂洋过海而来的甜食，瞬时间便在大名之间流行起来，但是因为货源稀少，迷恋金平糖的人们，甚至用黄金的价格争相购买。

阎雪非常满意，“Father Louiscan you do me a favor

send it to Shogun Ashikaga in return?”（神父路易斯，您能帮我把这个作为回礼带给足利将军吗？）

路易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阎雪看着手中的扇子，望向身前的那一盒点心，嘴角情不自禁的荡漾起笑容。阎雪的笑容让竹千代移不开目光，她的笑容有种魔力，每次阎雪笑的时候，竹千代都好像能够在空气中闻到各种各样的芳香。而此时，竹千代闻到的是一股春天河边的杨柳枝所特有的，微微苦涩但却清香无比的味道。

“so……”阎雪合上扇子，“Tell me

what you want father.”（那么，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神父？）

两位神父再次对视一眼，站在原地的路易斯神父又跪倒下去，“My Lord we

drifted to here as a clergy we hope to be allowed to disperse the Will of God.”（大人，我们漂泊至此，作为一个神职人员，我们希望能被允许传播上帝的旨意。）

神父波奇也上前，打开面前一直还未打开的木盒子，一股浓郁的香油味扑鼻而来，“as a patriot

we dying to barter our goods for your gold. ”（作为一个爱国者，我们渴望用货物来换取你们的黄金。）众人终于看清楚盒子里面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把缩小版的铁炮，木质的枪身下镶砌着打磨精美的花纹黄铜。“It’s Hakenbüchsen.”（这是手炮。）“if you can

promise us the two things we want we can give it to you as a gift my Lord.”（如果您能保证这两样东西，我们可以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您。）

从刚开始一直在送礼的南蛮人，一下子进入了谈生意模式，现场的氛围顿时压抑下来，竹千代感觉到不对，但是他一句话都听不懂，更别说要帮阎雪出谋划策了，“殿下？他们说了什么？”

阎雪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着什么，“他们说，希望能在这里传教，并且在此进行贸易。”

竹千代皱了皱眉，“那殿下有没有答复他们？”

“没有。”

听到阎雪这句话，竹千代松了口气，“殿下，您还是义元公的家臣，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和义元公汇报一下？不然这件事再泄露出去，恐怕义元公又要……”竹千代还未说完，阎雪的胳膊就搭在了竹千代的肩膀上，用一个很霸气的动作把他搂了过来。“殿……殿下？啊啊啊？？？”竹千代顿时满脸通红，大惊失色。坐在门前的朝比奈也目瞪口呆。

阎雪的红唇凑到竹千代耳边，竹千代耳朵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紧张地竖了起来，“竹千代。”阎雪的声音低稳成熟，不知道何时如此的富有磁性，就连山本都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样的声音撩动了，“看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了吗？”阎雪依旧把竹千代的脑袋揽在胳膊下，抬起头来望着那个盒子，“那叫手炮，别看它大小不到铁炮的一半，要是被它打中一枪，就算有十个广桥医生加上我都没有办法救过来。”

竹千代也抬头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手…手炮？”还没有发表什么质疑，自己的脖子后又一次传来柔软并且带着体温的质感。

阎雪又用力的一揽，“如果，我们的士兵们都配备上这种东西的话……”

在阎雪胳膊下的竹千代瑟瑟发抖，不单单是因为阎雪所说的猜想，更是……“这…这个……”脖子上的力量一松，阎雪已经把竹千代放开。

“Ipromise you father.”（我答应你，神父。）阎雪笑着把压在盒子上的盖子挑掉。

路易斯和波奇在怀疑了自己的听力后，终于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两个人面露喜色。两人激动的互相击掌，波奇神父更是当中双手合起，赞美起上帝来。

阎雪走到神父路易斯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路易斯先是一惊，随后唯唯诺诺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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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今桥城的天守阁内烛光闪动。

灯火下的阎雪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感，纤细的影子随着烛光而不停的闪动。她看着手上的书，看了一眼后便合上默背一会。但是在背到某一处时，停顿了许久，随后她拿起一个放在身边锦盒里的大福，很没有吃相的吃了起来，随着豆沙的甜味慢慢包裹住味蕾，阎雪也幸福的笑起来。

忽然窗外风声大作，就连墙壁上的影子也晃动的大大小小，顿时没了人形。阎雪习惯的抬头，伸了个懒腰，“枫吗？”

在身后本应墙后就是空中的一面墙壁下，有一个木移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殿下。”枫的声音传进来，阎雪知道这样的声音只有她们俩听得到。

“说吧。”阎雪又毫不在意的看起书来。

“果然和殿下预测的那样，松平家家主，松平广忠大人遇刺了。”

阎雪的睫毛忽然上下一颤，“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是一个松平大人手下，叫弥八的人背叛了松平家，但是此人已经被松平大人手刃了。”

“吼？真是了不起，就他一个人吗？还有别人吗？”

“.……”隔间里没有了声响。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阎雪的手刚好翻到了书上的一页，那是一幅画像，图片的右下角写着“安国院殿德莲社崇誉道和大居士”，“画的真不像啊，哈哈哈。”阎雪自顾自的笑了，但是马上神情又冰冷起来，“也许你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成长的吧？”

身后的枫许久没有说话，阎雪转过身去，“怎么了？”

“殿下，今天南蛮人的事情……”

阎雪笑了，“恐怕本家的猫猫狗狗们都要知道了吧？”

“殿下？”枫的语气中充满担心，“您身边最近有许多忍者活动的痕迹，还请多……”

枫的话还没说完，木移门就被阎雪轻轻的拉开了，站在镂空隔层中的枫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阎雪拿着一块沾满糖粉的大福，“枫！啊——~”说着要把大福往枫的嘴里送，枫也没有反抗，因为这已经是常态了。

枫也非常喜欢大福饱满的口感，作为忍者而一直节食的枫，在阎雪不停的投食play下，最近都有些发福。还没从甜食带来的幸福感中缓过来，阎雪的手就已经摸了上来，她抚摸着枫的脸廓，眼神里是发怒时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