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妹妹小的时候似乎是非常喜爱猫的。

对于猫的喜爱似乎是狂热般的。不管白猫黑猫，只要会卖萌的，在妹妹眼中就是一只好猫。

妹妹有时候会说，“觉得猫好孤独，明明周围有好多同类，却总是一个行动。”

嘛，这句和当时年龄不相称的语句，我还算记得清楚。后来想起，那句话似乎是妹妹在说自己一般。父亲对妹妹的要求总是特别严格，每天放学必须与我一同回家，就算到了周末，妹妹也不能单独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必须要有我在场才可以。

大概一开始是因为我是个碍事的哥哥，不方便带到同学面前。无非也就是一些怕外面有诱拐犯之类的问题。

可久而久之，我发现，妹妹根本就没有朋友。从不见她周末出过门，从不见她的同学来过我家，从不见过她放学的时候和任何一个朋友招手说过再见。

上学放学的路上，偶尔妹妹也会挣脱我牵着的手。然后去抚摸路边的小猫。而我总会嫌野猫脏，从而再和她牵手的时候有一种心理阴影。就会脑海中闪现出那些野猫在垃圾桶里翻食物的场景。恶心不已。

如果只是在我面前表现出对猫的喜欢，那还没什么。我可以忍，是处于哥哥对妹妹谦让的那种忍，虽然说白了就是怕争吵怕麻烦。

可是那不识时务的妹妹，在父亲面前依然如此。稍不留神，妹妹竟会独自把楼下的野猫带回家给，其吃剩饭剩菜。而我总是帮妹妹监视着楼下父亲的汽车是否归家，在父亲上楼之前把野猫赶走，然后由我来清理家里猫来过的痕迹。不是我人好，只是不想听见父亲和妹妹的吵架，真的很烦心。

后来放学后妹妹每次放学路上，都会固定地遇见一只小黄猫，每次放学在回家的路上，这只小黄猫似乎都在等待着妹妹把它带回家吃几口剩菜。和这只小黄猫玩几乎成了妹妹的唯一兴趣。

妹妹给她起名叫“奚茜”，给小黄猫冠以自己的名字。每次带回家后，总是抱在一起，然后不断地叫它“奚茜”“奚茜”。

我不知道妹妹在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可以对着一只猫叫自己的名字。

换作是我，对着一只阿猫阿狗叫自己的名字，一定会难受得抽筋到口吐白沫。

可也只有在这个时间，能够看到些妹妹难得的笑容。

再重申一次，我为妹妹望风绝对不是因为“可以保持住妹妹的笑容”这类文艺的理由，或者是“我根本就是个妹控”这样的无稽之谈。我很讨厌我的妹妹，我很讨厌那个常常有事没事就哭个不停的妹妹。

妹妹从小就表现出很固执的一面，和我就截然不同，我常常会因为怕被人说，怕麻烦之类的理由，去改掉那些别人眼中的“坏习惯”。所以就算偶尔在路上被人当作以前某个同学之类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会感觉到奇怪的。我早就长成了一张会有好多人对我说，“你长的好像我以前XX学校里的同学哦。”

所以终于在有一次，我大概是瞌睡了还是怎么了，反正是没有注意侦查到父亲的车。然后在父亲“喀喀喀”地将家门打开的时候，我相信我的瞳孔一定是呈放大状态的。

“把猫给我弄出去。”父亲看见屋里妹妹和猫玩耍的场景，站在门口。

“我不要。”妹妹抱着猫，然后先开始哭起来。妹妹爱哭成性，不管父亲有没有发火，像是看见父亲那张脸就会哭起来一样。加上她的天生反骨，尤其是对待父亲的时候，妹妹从不妥协父亲对其的教育。

抗争到底的精神我想刘胡兰也不过如此。

很多事情，父亲并没有生气，而妹妹一哭，反而激起了父亲的怒火。

父亲没有换掉外出的鞋，直接走向“奚茜”。

他两只手指拎起猫脖子，猫就摆出**一样的姿势，一点都没有挣扎，估计它没有想到父亲之后的那系列动作。

问：将猫扔出窗外需要几个步骤？

答：第一步、拎起猫。

第二步、开窗。

第三步、甩开大哭大闹前来阻止的妹妹

第四步、把猫扔出去

父亲的这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我观察将主要精力放到了第三步，被父亲甩开的妹妹因为惯性的关系，接近夸张地翻滚着接近墙壁。

后脑勺扎扎实实地撞到了墙上，然后就是必然会传来妹妹愈演愈烈的哭声，不知道是因为后脑勺的疼痛还是因为可爱的小猫被父亲扔出窗外的关系。

要说起我父亲的话。在外人眼中，大概会是一个家配贤妻良车的，住着高层的，工作能力超群的，且家有一儿一女的完美中年男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所谓的重点轻女吧，缘由只是因为父亲是从农村白手起家的，不论现在的家业如何，依然没有改掉这样的固有观念。

而妹妹这样倔强的脾气必然是遗传自我伟大的父亲的，而使父亲更加讨厌妹妹的缘由也是来自这倔强的基因。所以最后经常会演变成为，不论谁对谁错，父女见面必吵。

还好当时母亲及时回到家，算是暂且阻止了战火的蔓延。母亲知道缘由后，以父亲没有脱鞋子就进家门为理由把父亲赶出了家门，惩罚他晚饭自己解决。

父亲把门一摔就出去了。

母亲蹲了下来抱住妹妹，一边轻轻揉着她的后脑勺，一边亲吻妹妹的额头说，“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妈妈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妈妈明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可惜母亲的利诱不管用。

我就早说了，妹妹是刘胡兰，不管威逼还是利诱，都不会管用的。

当天晚上，一直到深夜，妹妹在房间里也是哭个不停。这种情况是少有的，这是第一次在父亲责怪后妹妹会难受那么久。以往来说，妹妹是从不把和父亲争吵的情绪带回房间的。我还是难以感同身受她失去同名爱猫的痛苦。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当小学时候的十一点钟对于我们来说可是深得不得了的夜了。一般我们在九点半就会上床入眠了。

我很想发火叫她闭嘴，可我知道这样不仅不管用，而且作为哥哥这样身份告诉我，不可以这样。

我隔着被窝抱住妹妹，“不哭不哭。”

用着这种毫无力量的语言想让她安宁下来，然后我就可以睡觉了。我真是这么想的。

不料起了反效果，妹妹哭得更加凶了，她抓紧了我的衣襟，还好像把鼻涕擦到我衣服上了。真的很恶心，果然我很讨厌我的妹妹。

“哥……哥哥，你说……你说……”

“你要我说啥？……”

“你说……你说……”

我是真的不明白我该说啥，只好继续轻抚妹妹的头说，“不哭不哭。”

“你说‘奚茜’会不会被爸爸摔死了啊。”

“只是后脑勺撞了一下而已，只是长了个包了而已的，没事的，哥哥以后一定保护你不被人欺负的。”这是我这辈子大概说出的最后悔的话。即使我只是为了睡觉而讲出的安慰语句。

“真的吗？哥哥。”妹妹的哭声戛然而止。

“应该是真的。”我迟疑了下。

“那拉钩。”

我应付般地伸手小手指，妹妹却极度认真地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经意间我竟然许下了个百年誓言啊。虽然我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一百岁。

“但是我刚才说的是小猫啊。”妹妹露出了不称年龄的坏笑。

那就麻烦你别顺着我刚才说错的话茬接下去啊！

正当我比较语塞的时候，妹妹又哭起来了。

“‘奚茜’是不是已经死了啊。”这次可以边哭边说清楚话了。我也能够明白主语是谁了。

然后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说服妹妹，告诉她一般的猫从楼上扔下去是不会死的。

当我胡扯了一堆连我自己都不知所谓的理由后，发现妹妹已经入睡。大约这是我印象里和妹妹互动得最多的一天晚上了。

我躺下后，已经累得不行了。没几分钟就也进入睡眠状态。

大概是在梦里，妹妹也不放过我，在不断摇着地着我。

“哥哥，哥哥。快点起床啦，我们去找‘奚茜’。”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昨天才和你说那么多的啊。

也不知道天有没有亮，不过都无所谓，因为是在暑假。

我继续蒙头大睡。

父亲把“奚茜”扔出窗外的那一天，就是妹妹失踪的前一天。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妹妹的那些往事，包括妹妹以前叫“奚茜”这样的名字。我竟然会因为家里人那么年的谎言，忘记了这些事情。

因为那么多年的谎言，潜意识里早就把妹妹当作失踪了这种模糊的概念处理了。连理由都懒得去思考。

早就已经忘记当初那些细节的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的是个多么不称职的哥哥啊。

我疯狂地摇着门把手，可是它纹丝不动。门把手上装了一把铁锁，铁链把门把手和一边门框上的扣环紧紧连接在一起。没有能够拆下这扇门的力气是不可能从这个家出去的。

“哥哥……”妹妹手里拿着破损的杯子，手指被碎杯口划出血来，滴到地上，“我手很痛啊。”妹妹流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我不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地瘫坐在地上，双腿不断打颤，“奚……奚茜……”尝试着叫出她的名字，却意义不明，更像是在哀苦求饶。

“哥哥，你为什么要逃呢？”妹妹走进厨房，把碎掉的被子扔进垃圾桶。

她一边贴着创口贴一边走出来，“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你又为什么要反锁门呢！

我想大喊救命，可是发现我已经颤抖到了喉咙，完全发不出声音。就如好几次我在梦里遇到险情却喊不出声音的梦一样。

对了，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对啊，这肯定是梦，妹妹怎么可能杀人。怎么可能是那种杀完人还分尸还放到冰箱里的变态杀人魔。一定是昨夜那便利店店员说的话让我太在意了所以才会做这种梦。一定是我睡觉的方式不对！

我努力闭起双眼，想从梦境里摆脱。

一定要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在腐臭的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点的清香，大概是少女的体香吧。

一具柔软的身躯将我抱住，这无法驱散我的恐惧。

妹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轻喃，“哥哥，别怕。我不会杀你的，冰箱的那个人是坏人，所以我才杀了他。他想伤害你的妹妹，所以我才杀了他。他欺骗了你的妹妹，所以我才杀了他。哥哥，你既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我，更加不会欺骗我。所以我不会杀你的。因为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我。所以我不会杀掉哥哥的。”

从逻辑上来，妹妹的语句没有任何问题。

能够感觉到，妹妹的嘴唇印在我的脖子上，“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意义不明，我思考不出任何意义。对于死亡的恐惧占据了我大脑的所有思维。即便我平时很多时候会喊着“活着好麻烦还不如死了算”之类的话，但当身临其境面对即将来到的死亡的时候，这恐惧根本无法驱除。

我什么都不敢说，或者说我什么都说不出，颤抖得不能从口中发出任何字语。

“要是哥哥没有打开那冰箱就好了……哥哥你为什么要打开那冰箱呢……”

之后感觉到鼻子上被捂住了一块布，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深陷在一个椅子当中，手脚都被自行车的那种枷锁铐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