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为什么你们这么晚了还在村长爷爷家里啊。”

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不禁让人觉得是不是上个月才学会说话的。话语声中含着浓浓的奶声奶气。好像可以闻到牛奶味一样的小女孩。

当然了，关于叫二十岁出头的我为叔叔，还是非常不习惯的。

小孩还没等我们开口，就又说话了，“叔叔阿姨，我叫萧萧，你们呢？”

“叔叔阿姨，妈妈说过，对于陌生人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才是礼貌的。我都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为什么你们却不告诉我呢？”

“妈妈说过，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受到长乐仙人庇护的人。是被长乐仙人所选中的人，可以活得很幸福哦，只要你相信着长乐仙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活在这个村子里的大家都很快乐呢，大家常常说着‘一切都要感谢长乐仙人的庇护’，大家每天都很尊敬着长乐仙人，到了夜晚怕打扰到长乐仙人的休息，所以大家都不敢出门呢，但是为什么叔叔阿姨还在外面？”

“喜欢夜晚行动的不仅仅只有长乐仙人哦，还有吃人的鬼，失去心脏的鬼，痛苦得在嚎叫的鬼，每天都睡不着的鬼，撒谎欺骗人类的鬼，害怕人类的鬼，憎恶人类的鬼，不过萧萧不怕鬼哦，萧萧和这些鬼是好朋友。但是村里的人好像很害怕鬼，很讨厌这些鬼。可是为什么呢，萧萧还是个小孩，不懂大人在想什么。”

“恩？萧萧为什么也在外面？悄悄告诉你们哦，萧萧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今天是出来找失去心脏的鬼的。他好可怜，所以来找他谈心的，他过得好不开心的样子呢。萧萧希望她能开心。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叔叔阿姨，为什么我讲了那么多你们却一句话都不讲呢？你们这种态度萧萧一点都不喜欢，萧萧要回家了，萧萧的妈妈一定已经在为萧萧担心了，哈哈哈。”

小女孩并没有给我们讲一句话的时间，反而却像故意不让我们有接口的时间。

妹妹可能不大擅长应付第一次见面的人，所以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有说话。可能是没有感觉到恶意的关系。妹妹像一只雏鸟一般依附在我的身旁。

我被小女孩连环炮一样的语速，每次想说什么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在说下一句话了。小女孩一直微笑着，像是戏谑一般的微笑。另我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尽管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那种笑容却像在看不起你一般，像在拿着你娱乐几句而已。

当小女孩的话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她了。

好像这个小女孩就如同这个黑夜中的黑暗本身一般，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走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在什么时间离开，方向也不明，没有声音，没有行踪一般。

在这个近乎疯狂的世界，就算说她是幽灵之类的东西，我也会当真吧。

可是，她说出的话，完全就不像儿童的玩笑，却更像是提示，或者是警告之类的东西。比如像小说中的线索一般的登场人物。

谁的话可以信，谁又在撒谎，大乐所描述的村长是冷漠的，我所看见的村长是热情的，村长所描述的村庄是幸福的，萧萧所描述的村庄是神秘而恐怖的。我看见的是真的吗？肯定不是。我所听见的话语是真的吗？肯定也不是。

人类的常识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管用了，大概。

所以，在这个没有路灯的村庄里，仅仅透过磨砂玻璃里透出孱弱的灯光，和漫天星光，能够让视线保持在可以看见道路而已。

阴森森，树叶不断沙沙作响。

可能真会有鬼吧。

“我们回去吧。”

回到那个破败不堪的屋子里，虽然那里也未必安全。

啊，真的是好头痛。

为什么王大乐的外公也姓王这种小事情都开始在意起来了，不过多半是巧合吧。

啊，真的好麻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有进展。

回到那个破屋子后。

当我正在对着木板床不知所措的时候，妹妹已经躺到上面了。

罢了，睡觉吧。

次日早上，被肚子的饿醒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晚饭因为后来全部都凉掉了，没办法吃了。

为什么我总是要忍受这种挨饿的感觉，糟糕透了。

好饿，真的好饿。

妹妹还继续睡着。

我竟然也已经可以习惯妹妹睡在我身边了。我也真是糟糕透了。

没有牙刷和毛巾，怎么刷牙和洗脸，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在我满腹忧郁的时候，打开门想晒一下清晨的阳光。

门口站一个青年，精神抖擞的样子。看见我出来了。

递过给我一个脸盆，里面装着牙刷，牙杯和毛巾。

“雷公子，这是村长交代我送给你们的，但是好像昨天晚上晚饭后二位都不在屋内，而村里又有夜晚不能外出的规矩，就只能在早上交给你们了。看

来似乎时间上的话是正好。这是洗漱用具，生活用水可以在村口有一口井。被子的话，工坊已经在做了，估计今晚就可以完成。”这个青年向我微笑着。

我仔细端详着他。

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微笑而让我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是一条缝。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单纯得眼睛小。所以给了我一种非常奸诈的感觉，若非要说

像什么的话，那他的脸就有点像狐狸了。

不过他十分礼貌，用着营业员般的笑容，虽然大多数营业员没有职业笑容。其实这也完全和他的小眼睛有关，让我感觉无论在合适，他总是在客气地

微笑。

从他的吐字里，并不像个村民大老粗，在昨天和村长接触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完全感觉不到这些人是农村人一样。

“哦，雷公子不用紧张。二位的祖上并不是村里人，所以可以不用遵守这些规矩。”这个年轻人不急不忙地解释道。

“你是？”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很确信没有见过他。

“哦，我是村长的助手。叫安平。今天是长乐忌，村长在黑夜之前是不会出现的。而且今天是特别的长乐忌，所以由我来指引二位。”

我表示十分费解。

“什么意思？闭关修炼吗？”

安平抓抓脑袋，“差不多的感觉吧。每年的今天， 是长乐忌，是村子里传统的节日。因为我们村里的恩惠都来自长乐仙人，而长乐仙人是夜行的神灵

，所以祖先在以前就规定村里人不能够在天完全黑的时候外出，以免打扰到长乐仙人。唯有在长乐忌的时候，允许大家在夜晚出门。因为在这一天，长乐仙人

会满足大家的愿望。只要在晚上，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信中，丢入长乐河。长乐仙人会选取几封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住在上游的长乐仙人可以拿到往下游流动的河水里的东西，不过我问了个其他问题，“有人实现过愿望吗？”

“这是当然啊，我们村可以到今天，完全是因为长乐仙人的庇护。大家都生活得很快乐呢。我们这儿啊，不论是谁，都受到过长乐仙人的恩惠过，只是长乐仙人脾气不大好，只会庇护那些相信他的人。”

看来他也是十分相信长乐仙人这个东西了，我便也觉得再多问什么也问不出什么究竟，反而还会显得不尊重他们的神明。

“那村长今天是在准备长乐忌吗？”

“哦哟，你看我，对不起不对不起。本想解释村长的事情的，结果一说到长乐忌，就光介绍长乐忌了，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他似乎十分喜欢抓自己

的头皮，“历届村长都是由长乐仙人指定的，所以村长就是长乐仙人的代言人和代理管理者。管理着信奉他的人类。每过一段时间啊，长乐仙人就会不定期地

托梦给村长。而今天是祖先大肆庆祝和感谢长乐仙人长久以来对村子的庇护于施于的恩泽，而特定的节日。以村外人的看法的话，这可是比新年还隆重的节日

呢。”

“所以村长今天在干吗呢……”

安平这个青年总是会忘记重点。

他抓头皮抓得更加厉害了，早晨的阳光中，可以看见因为震动而散落的头皮屑，“今天村长是每年向长乐神汇报一年的情况的时候。所以白天的时间里都会呆在祭坛的地下室和长乐仙人进行精神交谈。”

辛苦你的解释了，安平，我完全不信这种东西。

8、

“大约过半个小时我会再过来送早餐的。”

“感激不尽。”

“对了，你们村里有一个叫萧萧的小女孩吗？”

安平的眼中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干脆地回答我说，“没有。”

9、

因为是尚是客人的缘故，所以今天一天几乎也同样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是吃吃饭，在村里兜一兜。也基本是和妹妹在一起。安平作为村长的助手，自然在这样村里隆重的节日里也有不少繁忙的事务，所以我并没有一直让他陪着我们，反而说他不在的话，更加自在一些。毕竟总是被一个人对着微笑，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不过他总是会在吃饭的时候出现，大概是村长也感觉到我们这两个外乡人不习惯那种集体食堂的生活。便吩咐他每次都两份到我们屋子里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村里绝对有古怪，我绝对会因为这个村长的热情好客而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的确如安平所说，村里张灯结彩，村民都是一副匆匆忙忙让人不禁觉得这里的气候已经乱掉了，天气明明还那么热，就已经快大年三十了。全球天气变暖的问题已经病入膏肓了吧，人类快灭绝了吧。

开玩笑的。

妹妹说想河边走走，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极度不信任妹妹的直觉的我，还是跟着去了。因为现在想发现什么也没有机会，连村长的面都见不到。

在昨天，不知道能不能够相信的第六感告诉我，不知谁已经在那个黑暗中酝酿着让深深害怕的恶意。虽和妹妹说着明天早上必须离开这个村子，可是究竟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却不知道。

这个村子看似和平的村子，诡异的气氛让我呼吸并不流畅。

到河边走走或许会放松些许的心情吧。

说来好像我也去过长乐镇中那个叫作七里桥的地方，是个非常冷清的地方呢。几乎没有人。

那次是为了找妹妹去的，短短十几天，也找过妹妹的行踪好几次了呢。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调皮呢，总是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消失了。让人操心的家伙。

河水很清澈，稀稀疏疏的鱼在游着。河水不湍急，水速很慢，河面也并不宽。

我蹲在岸上，摸了摸河水，并没有阳光的暴晒而变得温暖。冰冰凉凉的河水似乎可以一直透到心境，让焦躁不安的心情的确是平静了几分。

当我沉浸在河水的清爽中的时候，妹妹摇着我的肩膀。

使劲地摇着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着妹妹，她毫无表情地指着上游。

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东西在顺着河流往下流。我并不能看清，不禁感叹妹妹的视力非常好。可从表情来看，像是很严重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

我站起来，逆着河流走去。

没走几步。

河水中掺着其他液体。

红色的，本该是鲜红的，被河水稀释后变成了粉红。

一股腐臭呼入鼻腔。我记得这个味道，虽然没有没有那么浓郁，但那的确是妹妹家中冰箱里同样的味道。

飘过来以后，可以看清了。

那是恶意。

那是浓厚的恶意。

无法逃离的恶意。

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似乎也已经太晚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和妹妹可能谁都无法逃脱。

没有头颅，我却可以清楚地意识到。

从他体形和衣服，我想我可以知道他是谁。

王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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