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妹妹这经历，我就哭了。

她讲得不生动，也没有太多细节，估计是因为不再希望多想起这类痛苦的事情吧。

当听到妹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脑海中似乎可以想起当年那个在印象里能够记起的，那个九岁的妹妹的弱小的身躯。躲在黑暗的角落中，哭泣着，喊着爸爸，喊着妈妈，喊着哥哥，喊着自己亲近的人能够来救救她。

可是都没有人来，大家都把她忘记了。

爸爸、妈妈、甚至是我，经过了十年，都快把妹妹这个存在给忘记了。我们都忘记了，我们曾经是一家四口。

太残忍了。

对于妹妹来说，这样的结局太残忍了。如果换作是我，我想我一定会崩溃的。

骗你的，以上所有对于妹妹那个故事的感想，全部都是骗你的。

因为我现在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冰箱里尸体残留的影像。不过我哭了是真的，却是因为害怕而哭了，我怕我也会变成那个中年男子般的尸块。

我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因为故事的悲伤而哭泣。

“大约他死后的这三年里，我过得还算比较愉快吧，还好这男人家里留着的存款现金不少。估计可以过一辈子的。”她继续平淡地说着，“不过那快乐也是相对的。果然还是看见哥哥后才会变得真心快乐！”

也就是说，这三年里，妹妹是一个人生活的。

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

“也就是那人死了三年了！？”怪不得能够发出那样做那样的恶臭……妹妹和尸体生活了三年……

“算是吧。”

“不是说刚出车祸死的么？”我记得我从母亲那里是这样听说的，还是警方通知的。

“哦。”妹妹眯了下眼睛，“那个电话是我打的。”

“什么？”我惊讶到。

家用电话没有来电显示还真是不方便。

“就是忽然某一天想见哥哥了，就给家里打电话了。”

别那么随意啊！

既然电话是你自己打的，那你昨天死活不肯和我回去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啊？再说了你是记得家里电话的为什么又要在十年后才给家里打电话？就算之前是因为被限制自由的关系，可后来三年里你不是自由了么？

“那没人知道这个事情么？”疑点太多了，我只好一个个问。

“放心啦，这个男人真的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的，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她笑了笑，“爸爸和妈妈是不可能来接我回去的，所以肯定只有你这种放心不下妹妹的妹控会来接我。”这种笑容仿佛是她的老谋胜算胜利了一般，“然后哥哥你果然来了，真好。”

我就这么被定义成妹控了吗？话说你不是一直在过着监禁的生活吗？为什么你会知道“妹控”这种词汇？难道是后来自由的三年里通过互联网和电视补习的生活常识？

不过就算过了十年，妹妹还是能够记得父母对其的冷漠啊。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妹妹补习班的接送，父母都是不过问的，向来都是交给我的。

现在我将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或许我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被监禁的对象会转化成我。将如何摆脱这样的命运，然后我要怎么选择。大概在我脑海中知道该怎么做。

我站起来，向床边的妹妹走过去。在她的眼神中，看到略微有一点吃惊。

张开双手，将妹妹抱进怀里，“奚茜，对不起。那么多年让你寂寞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的。以后将会换我来保护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刺进我的鼻腔，不过我并不享受，因为我在撒谎，我为了从妹妹手里自由地活下去。

我撒了谎，我讨厌妹妹。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我知道我的演技不好，所以我采取了这样的姿势，妹妹并不能看见我的表情。我那个还在害怕的表情。

而我竟然可以感受到妹妹的颤抖，大概是哭了。

“哥哥……哥哥……”终于听见了久违的妹妹的抽泣声。

“我在。”我抱得她更紧了一些。

“哥哥……以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大概说的是是人贩子，“天天他们只给我吃一个面包，每天每天只把我关在一个阴暗的房间。哪里都不准我去，那里好黑，我每天都好怕……每天都喊着哥哥……可是哥哥，一直到我被贩卖的那一天都没有来救我。”

“对不起……”这倒是诚心的道歉。

“不不不。”妹妹摇摇头，“我不是责怪哥哥，在那种情况下，哥哥就算过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哥哥明明也只比我大一岁……”

“对不起。”除了道歉之外，那种无力感，我没有其他语言。

“而且哥哥现在不是也站在我的面前了么？可是……”妹妹的声音变成了怨恨我的声音，“为什么爸爸妈妈都没有来……为什么……”

我不作言语，若是我，知道了父母当年很早就放弃了寻觅妹妹以及现在早就把妹妹忘记的事情的话。也一定不会原谅那样放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吧。大概父母正是因为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才会变得没有脸来见妹妹的。

“就算是这样的一个杀人犯妹妹，哥哥你也不会介意吗？”

“会变成那样也是不得已的吧。”

“哥哥，为什么……”肩膀上的袖管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已经湿掉了。

“为什么。若你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还真不好说。该从哪里开始开始说呢？或许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大概原因就这么简单。而且得知你失踪后，我也一直在自责。如果我当时能够好好看着你，或许我们现在还是一对正常的兄妹呢吧。不用见面的时候那么尴尬，我也不用在见到你的时候还想着客套话，我们可以在任意时间里打打闹闹吵吵架，明明我们都是普通人啊……可是，为什么我的妹妹非得受到这种待遇不可，为什么……你尽管现在表现出毒舌啊，腹黑啊，或者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啊，但是我明白的。”

“那个爱哭的妹妹不会那么坚强的，她一定还是会在背地里偷偷抹眼泪的。从小时候我就觉得了，妹妹哭起来什么的，最麻烦的。不过好歹我现在也算个成年男子了，所以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看到麻烦就逃走了。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么样的，或许你会觉得我自命清高，你会觉得我自大得不得了，但是我不介意。我很怕麻烦，但是要我的亲妹妹再一次在我的眼前消失，并且我还没有任何作为的话。我可能会办不到。有句话我知道作为哥哥来说，讲出来很别扭，可我还是有点抵不住自己想说的情绪。你所犯下的错由我会来共同帮你承担，你所受的痛苦由我来弥补，你所害怕的黑暗我会一直陪着你。”

深深吸了一口起，觉得把这些话绞尽脑汁地想出来，我都快窒息了，“请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这句话怎么看起来都像是表白。

然而这些话是全是骗人的。为了能够多睡上几天觉，为了能够活下去。

骗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那么长的一串话，我也不知道这段话里面，真实和虚假的比例是多少。

大概概括了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会听你的，请你不要杀我。”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