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第十一章 0的过往（中）

（一）

实验体收容室中。

“001，这位是米歇尔·凯西，她会作为监督人员，指导你以后要做的的全部事项。”黑帝斯说道，跟他而来的女子上前一步，神情淡漠，“叫我凯西就行了，请多指教。”

少年坐着，面如死灰，毫无反应。

“礼节呢？”黑帝斯眉头挑了挑，声音中带了一丝恫吓的意味。

少年闻言动作机械的起身，对着凯西深鞠躬：“请多指教，凯西老师。”

“那就交给你了，我亲爱的凯西。”黑帝斯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凯西，“是不迟疑，马上开始吧。”

凯西点了点头，接过文件夹。

“我先失陪了。”黑帝斯举止优雅的退出收容室，如果他仪容仪表能够端庄一点的话，一定会像个绅士。

凯西打开文件夹，翻看着里面内容，视线久久停留在项目规划表上和作息安排表上；一大一小两人在房间中立着，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凯西看完了文件夹里的内容，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等我一下。”凯西留下一句话，离开收容室。

黑帝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拿起来桌面上的一份档案，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阅读过这份档案了，里面的内容他甚至能背下来。

“亚丽克希一脉，特殊遗传病血脉，女性一生必会经受一场为期十年的不知名疾病的折磨，期间脑内核心增生为原来的两倍大小，怀孕后，核心一分为二，传承给子女；哦，多么美妙的疾病！”

“经过三代的传承，不仅继承了父亲的魔术师核心，又同时继承了母亲附魔师与驭灵师的伴生核心，因为体内能量回路稀少，魔导力低下，核心还保持着纯净的状态，种种条件的完美组合，这就是命运！001，你简直是上帝选中的人！”黑帝斯自言自语到兴奋之处，甚至跳起了舞，他敞着手臂，翩翩旋转着，仿佛有舞伴在他对面，“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力量的极限结合，进化的终点，我的梦想，哦，这不是梦吧。”黑帝斯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他跪倒在地上，“这不是梦，哈哈哈，这不是梦！”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黑帝斯博士，我是凯西。”

“进来吧。”黑帝斯急忙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黑帝斯博士，关于项目规划表和作息安排表，我有一些疑议。”

“哦，说来听听。”

“各项进程都太赶了，强度太高，恐怕……”

“不用担心！凯西。”黑帝斯打断了他，“他现在会做任何事情，拼命的，不留余力的。”说着，黑帝斯脸上出现一丝得意的神情。

“黑帝斯博士……”凯西想说些什么。

“叫我黑帝斯就行。”黑帝斯再次打断了她。

“黑帝斯博士！”凯西声音加重了几分，隐约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怒意，“你这不是在为难他，你这是在为难我！”

“人内心世界的发展变化不是你的理论能够预测的，001号实验体之所以会听从于你，完全是因为你的震慑和威胁，这本来就已经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强压之下，难不保他的精神会崩溃。这么短的时间，我看您还是直接删除他的人格，把想让他学习的东西输入他的大脑吧，这可比计划书里预期的快得多了。”

“哦，凯西，别开玩笑了，关于魔导，很多东西都要大量的经验，无法转换成数据的。”黑帝斯无奈的笑了效，“可是，我还是不想否定这个计划安排的可行性和合理性。”

“如果你认为他可以承受的话，为什么博士您自己不试试呢。博士如果能坚持半个月的话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的话，我一定全面盘执行，承担一切责任。”

“这……”黑帝斯被噎住了。

“另外，001还是个只有十岁孩子，连青春期都还没到，身体处在发育状态。计划中的体能训练固然能快速强提高他的身体强度，但是过高的强度会使他的身体中留下很多暗伤，远远达不到完美的状态，博士对此可以接受吗。”

“说说你的想法吧，凯西。”黑帝斯动摇了。

“增加作息表中的休息时间至一般生理需求水平，同时加入适当的娱乐时间，粗略估计，项目期限至少需要延长到原来的三倍。”

“娱乐时间……这个……”黑帝斯面露苦色，按照凯西的说法，计划所需对实验体的培养时间会一长再长，娱乐时间更无疑就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凯西深吸一口气，“博士成天埋头研究，又为什么会抽出时间去参加舞会呢？”她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扔，“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别忘了，001是人类，不是工具！普通的实验体尚且不是这样的对待方法，更别说这个计划唯一的珍贵实验体，您只有一次机会，既然如此迫切的话，您自己另找他人去培养，发生任何问题，都与我无关！”

凯西转身离开。

“等等，亲爱的凯西，人类进化的终点不是我们的共同理想吗，卓越的计划，应该由最出色的人来执行。”黑帝斯有些慌了，却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凯西是研究基地的首席培养师，连狂暴种都驯服过，计划缺她不可。

“曾经走出外太空是全人类的梦想，但是他们没有用引线点燃火箭。我说过，不要为难我。”凯西甚至没有回头，既然说理不听固执己念，她也不愿意做无用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急功近利了！三年，就三年，关于实验体001培养阶段的计划，全程由你来安排。”黑帝斯做出了妥协。

凯西转身，她盯着黑帝斯，直到把黑帝斯盯得心里发毛，才重新拿起文件夹，“我尽力，祝愿博士理想早日实现。”

“彼此彼此。”黑帝斯的脸色很不好看。

凯西走后，黑帝斯瘫倒在椅子上，他仰着头，怔怔的望着天花板，许久，他用手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脸，“最近被喜悦冲昏头脑了啊，真是丢人。”

凯西回到收容室，少年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蹲下身，试图和少年对视，可少年眼中毫无光彩，目光不知焦距在何处；她想，少年虽然睁着眼，但是没有在看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我看了你的资料，名字是菱曦，就叫你菱吧。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会很辛苦的，难受了，不舒服了要说出来，这是命令，知道了吗？”

“明白了。”菱应道，凯西与黑帝斯态度间的鲜明对比，让菱心中难免出现了一丝波动，但这股波动很快消散而去。

“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凯西需要回去好好的安排一下，按照计划中的培养目标，她需要让菱在魔术师，附魔师，驭灵师领域全方位评定都达到S级；经过一番争取，期限提高到了三年，在遥远的目标前依然显得如此短暂，比起原先的一年，终归是要宽裕不少的。

嚯，一年，简直丧心病狂，当她是神吗？凯西越想越不舒服。

（二）

我躺在床上，不想睁开眼睛，我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我希望我打着哈欠醒来，周围是我房间中熟悉的一切，我闻到半成的早饭在锅中散发的香味，想不起噩梦的内容，只留下隐隐的余悸。

周身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床板，被褥，空气，一切都是陌生的；身体的反映是那么真实，疲劳，虚弱，恐惧；周围的空间是那么的安静，我的脑海嗡嗡作响。

有一股力量在挤压着我，我觉得我的灵魂在体内翻转，天旋地转，闭着眼，连眼前的黑暗都被扭曲了，要把我的灵魂从躯壳里剥离似的，就像把我从我的世界里剥离那样。

没有希望，只有幻想，越幻想，越悲伤。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发生在我身上，我只知道，我今后我要为了延续爸爸的生命，向剥夺我现在所拥有一切的人献出我将来所拥有的一切。

喘不过气来，我摁着胸口，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鼻子发酸，但我哭不出来，我翻了个身，将手放入枕下，那里有着妈妈的核心，完全无法给我任何的慰藉，因为已经碎掉了。

什么都不想就好了，我尝试着那么做，不行，一幕幕不停的在脑海中穿梭，好痛苦。

谁，谁来救救我。

（三）

啪啪——我听到拍手的声音，“菱，起床了。”

这个声音很温柔，她的主人是凯西。我这才知道是第二天了。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多久了，看不见日出月落，没有钟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发觉自己慢慢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凯西的脸，她的神情是那样平静，比一开始见到她少了一种冷冷的感觉。

“菱，昨天没休息好吧。”她盯着我的脸看，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十分地不堪，我不想说话，只管做起床的准备。

凯西没有气恼，她手中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她把笼子放到床边，“这是你的同伴，你要照顾好它哦。”

这算什么？怕自己孤独吗？我心中冷笑一声，看了一眼笼子，里面的兔子缩在笼子的一脚，一动不动的，也许是对陌生的环境不知所措，我心中有些触动。

我做好准备，站在凯西面前，等着她的指令。谁知她张开了手臂，我不理解她的意思，在原地一动不动。

“早餐前的拥抱。”凯西说道，保持着姿势等待着。

哦，是这样啊，我木然的上前一步，没有迟疑的，抱住了她，她的手臂也环住了我的身体。她的身体有着女性特有的柔软，热量从她的身上传递到我身上，还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我知道，这一切包含着多少的虚伪。

“好了，去吃早饭吧。”凯西放开了我，我迫不及待地松开了她。

早餐与我这几天吃的一样，一盘颜色奇怪的颗粒和一杯浓稠的液体，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我往嘴里大口的塞着盘中的不知名颗粒，可能是他们经过了改良，这种颗粒的味道越来越淡了，口感依然涩的像泥土。

之后，凯西口中的训练正式开始了，是体能训练和魔导课程的学习。关于魔导课程，我不太理解，我知道我奇特的拥有三系的魔导师核心，奈何我的魔导力低的无法用能量做任何事情，放在魔导师界，不过是带有些奇幻色彩的废物，为什么又要学习三系魔导师的知识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训练并没有到达地狱般的程度，魔导课程和体能训练穿插，虽然异常辛苦，但在承受的范围之内，吃完一天中的第三餐后，凯西问我：“到了放松休息的时间了，你想做什么，看书，歌剧，还是影视动漫游戏？”

明明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结果更像是让我做出选择。

“训练。”我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不想给自己任何胡思乱想的余裕，而这样的请求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果然，凯西同意了。她让我随意的使用体能的训练的设施，我只是选择了跑步机，我在上面全力的奔跑，挥汗如雨，什么都不用想，忘记一切，也忘记自己，机械的重复着身体的动作，忙于忍受全身的酸痛感，仅仅是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睡前，凯西让我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身体，随后我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和凯西的拥抱后在一天的训练中麻痹自我，在耗尽体力后蒙头大睡；至于那只兔子，我只是每餐按照定量投入食物，并不想多加理会。

研究室里，黑帝斯翻阅着凯西递给他的报告表，里面记录了菱身体各项数值和各项目的进度。“太棒了！”黑帝斯喜形于色，他猛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凯西，你果然是最出色的，001身体的各项数值提高的非常快，估计很快就可以完成第一阶段，进行第二阶段了。”

“我先失陪了。”与黑帝斯相反，凯西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喜悦的神情，她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担忧，在思考着什么，无意陪黑帝斯闲扯，离开了研究室。

“还是跟老样子一样冷淡呢。”黑帝斯无奈的说道。

这天夜里，尽管巨大的疲劳感不断地冲刷着我的大脑，我久久无法入睡。按照我吃过的餐数，已经一个月了，我快要崩溃了。

一个月以来，我一种做着同样的噩梦，家在爆炸声中陷入一片火海，妈妈的核心在脚下踩碎，所珍视的一切突然间被全部夺走，在白昼中陷入无尽的黑暗；身体由于过度的劳累无法醒来，梦境便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的意识被囚禁在梦境的躯体中，即使我再大声的呼喊，再努力地挣扎都无济于事，没有任何改变，爸爸妈妈走进屋子的前一刻我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于是，恐惧感和痛苦一遍又一遍在绝望中轮回。

自我欺骗和逃避的效果终究是有限的，我跪在床上，十指插入头发用力的搅动着，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游离在自我毁灭的边缘。

我突然看见了那只兔子，不知为什么，一个月它也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仍然瑟缩在笼子的一角；它食欲不振，几乎没有将饲料吃完的时候，它的身形变的消瘦，毛皮也失去了原来的光滑柔亮，看上去，像是生了重病，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这算什么，我跌下床，心在犹豫，身体却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我把兔子抱出笼子，兔子拼命的挣扎，它身体颤抖着，用力的蹬着四肢，却显得更加的弱小；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兔子的心跳，触摸到它骨骼的每一处突起，都是那么的脆弱，不断地触动着我的内心。

它想咬我，我把它抱进怀中，在这没有天敌，定时会有食物的环境中，它又在抗拒着什么？哪怕是兔子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存活下去就可以了。

我蜷缩着身子，流不出眼泪，兔子在我的怀中出奇的安静下来，我更加悲伤了。想必，那群人一定在监控中嘲笑着我那么不堪的样子吧，说不定凯西还会指责我，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收容室的门缓缓打开了，凯西急急忙忙的从缝隙中挤进身子，她冲到我面前，柳眉倒竖，我第一次看见她表现得如此生气，我知道我要被她指责了，尽管我之前并没有被她指责过。

“心里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告诉我！”凯西猛地蹲下身抱住了我，那么的用力，想要把我身体里的什么挤走似的。

但是我的痛苦又从何而来呢？

她呼吸粗重，心跳迅速，浑身散发着热气，就像十分仓促赶来的那样。

啊，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假的令人作呕，可是……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虚假的慰藉。

我把脸埋在凯西的肩膀，失声痛哭

（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但无所谓了。凯西在第二天暂停了我的训练课程，她给我带了一本电子书，全套的游戏设备，各种各样的乐器等等大大小小的玩意，不用说，这些都是我喜欢的。空旷的收容室一下子变得充实，她让我今天自由的使用它们，并规定以后的休息时间只能和它们打交道。

我内心的厌恶感更重了，这在我眼里是一种变相的收买和讨好，尽管如此，那些东西是无罪的。

她似乎什么都会，她能把复杂深奥的三系魔导师的魔导理论和知识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教导给我，又能安排出恰到好处的体能训练计划表；能在格斗游戏中将我虐的体无完肤，能用钢琴，提琴多种乐器演奏悠长美妙的乐章；对很多的名著都有着自己的见解；我想，如果我们的立场不是当前这样，她一定会成为我尊敬一辈子的老师。

我开始精心的照顾那只兔子，把它从它的笼子里放出来，让它在我的笼子里自由的奔跑，它渐渐变得开朗了，每天都吃的很多，毛皮油光水滑，而且很粘我，我给它起名叫萝卜。

尽管每天的食物依然毫无味道，难以下咽，我不再通过吃的餐数计算时间；过去依旧刻骨铭心，我的内心却陷入了一种特殊的宁静，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无意识的用更巧妙的方法逃避现实了。

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在凯西的掌控之中。

（五）

不知过了多久，凯西告诉我，第一阶段结束了。

经过药水浸泡和特殊食物以及体能锻炼的强化，我身体成长的十分迅速，每一块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我可以轻松的打碎一块实心木，身体能力达到了附魔师中等偏上的水平。

魔导课程的理论知识，我也已经融会贯通，尽管我仍然没有想通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凯西将我带到了一个超大型的实验室，实验室中最惹眼的便是中央圆台中的光柱，光柱中孕养着一颗透明的晶体，璀璨美丽，散发着摄人心魄强大的气息，强势的吸引着我的目光；数个实验舱横放着排列在光柱的周围，实验舱上分布着各式各样的精密机械臂，连接着不知名的大型仪器；墙壁的屏幕上显示着难以理解的图标和数值，不同颜色的指示灯跳动，实验室整体的科技感高的有些不真切，莫名的让我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

凯西让我躺进实验舱，在玻璃盖关闭前，她抚摸着我的额头，示意我不用担心，“只是对你的身体做一些小小的改造。”她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轻描淡写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啊，我被带进这个研究基地的那一刻，我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了，其中包括我的身体。

玻璃舱门关闭，视野中机械臂上尖锐的的工具指着我，凯西启动了实验舱，能量通过特殊的管道注入舱壁镌刻的法阵，法阵散发出一阵白色的光芒将我笼罩，麻痹感渐渐蔓延我的全身，沉沉的睡意向我袭来，醒来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哟，凯西，你已经到了啊。”黑帝斯背着手，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向着中央光柱中的晶体伸出手臂，“尽情的欣赏吧，我呕心沥血的杰作，这完美的中枢核心!有了它，魔导师体内使用能量的体系都会因此改变，通过加以植入能量回路，001能一步迈入天才的世界，拥有S级魔导师，不，是超越S 级的资质。果然，一般民众中才有对我们来说价值连城的宝藏!”

凯西盯着那颗散发着瑰丽气息的晶体，即使她平时对黑帝斯有诸多不满，但她不得不承认黑帝斯在魔导领域的造诣有多么的惊人。

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黑帝斯是天才和疯子的结合体。

魔导师资质，很大程度上受到出生时体内能量回路数量的影响，婴儿在一岁之前，会不自觉的吸纳天地间的游离能量，体内能量回路的数量决定了吸纳能量的效率，而所吸纳的能量的总量也会决定魔导师核心能够存储的能量的大小，也就是魔导力的大小。

魔导师的魔导力越强，他们作为魔导师的资质便越出色，能使用的能力也越强大。

魔导师通过身体中的能量回路吸纳游离能量加以提取同化后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存储于核心内，要使用时通过核心控制能量延经能量回路加以释放，这是魔导师使用能量的体系。

黑帝斯所说的体系上的改变，基于他们已经掌握的能量回路植入的技术；黑帝斯的成果中枢核心相当于一个大型的能量转化战和存储站，通过植入能量回路将其与魔导师体内的源生核心相连，魔导师便可以摆脱自身核心容量的限制，甚至只需要将源生核心作为能量的释放点，如此以来，源生核心控制与释放能量的效率也会大幅提高。

这样的技术，如果外流，能够轻易在当前以力量为尊的社会掀起惊涛骇浪，黑帝斯着实有着自豪的资本。

但凯西知道，黑帝斯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果，源自与他无数次毫不留情的从各种各样的实验体上剥离核心和能量回路加以研究，以及那场面惨不忍睹的生物试验；他的研究室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组织体，凯西曾一度怀疑部分跳动的组织体是否还存活着。

他在做实验的时候表情是如此的愉快，也许，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道具，所具有的价值是影响他对待态度的唯一准则；他是一个天才，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凯西，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进行这场改造了，你是要在一旁观看呢，还是有其他打算？”人员已经准备就绪，黑帝斯的眼中闪烁的光芒令凯西不寒而栗。

“我去安排001下一阶段的训练计划。”凯西选择了回避。

“感谢你做出的努力。”黑帝斯行了一个绅士礼。

凯西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实验体001各项数值一切正常！”

“各设备运行稳定！”

“强化型人造回路准备就绪！”

“中枢核心内部能量波动平稳！”

“很好！你们给我记住，今天你们谁要是在这个重大改造项目中犯一点点差错，不管有没有影响，我会当场把他的核心剥出来！”

实验室大门缓缓关上，这是凯西最后听见的内容。

（六）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清醒过来时自己正躺在床上，脸边毛茸茸的一团雪白扭动着，是萝卜，它身体蹭着我的脸，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

我想伸手摸摸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麻痹感却还没有褪去，但我松了一口气，我的四肢起码健在。 艰难的扭过头，凯西趴在我床头睡着了，她的发丝很凌乱，就像不眠不休照顾了我很久一样。

我注意到，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在时间的流逝中，麻痹感渐渐的褪去了；如我预想的一样，疼痛感渐渐的出现，但我没想到的是，疼痛感没过多久开始爆发式的增长，我感觉有野兽用獠牙撕扯着我全身的血肉，又如同被迟钝的刀子一点点剔骨，伴随着疼痛的还有来自胸口一股强烈的空洞感，我敢断言，我身体中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取走了。

“啊——”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发出凄厉的惨叫。凯西被惊醒了，她眼中有血丝，脸上带着倦意，紧紧的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握住我的手更紧了。

剧烈的疼痛令我双眼赤红，也令我浑身发红，我的身体不停的抽搐，经脉根根暴突，四肢如同要脱离自己的身体，诡异的扭动着，将凯西的手打开；我用力的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只是让惨叫声变得压抑沉重了一些。

太痛苦了，我几乎快要失去理智，我想撕开我的皮肤，同时撕开眼前发昏的世界，我抬起手，指节弯曲的不成样子，我控制着它用力的向我额头砸下。

凯西抓住了我的手腕，比起刚才被甩开，她现在的手掌是如此的有力，她闭着眼，不想看到什么，又似乎不想被看到什么。

几个人冲进收容室，把我固定在床上，给我戴上了口伽。

我全身无法动弹，冷汗浸透了衣服，最终在体力耗尽后晕厥过去，得到了短暂的解脱。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我从剧痛中苏醒，然后在剧痛中昏迷，周而复始；我无法进食，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惨叫回荡在收容室，萝卜瑟瑟发抖，但它一直陪在我身边。

渐渐的，不知是因为伤口愈合还是身体开始适应，痛苦的程度开始减小了，身体中的空洞感始终存在着。

我可以不用在被固定在床上，下床做康复训练，凯西扶着我，让我在收容室中走动。她在我接受完改造项目后一直照顾着我，没有离开过我的视野。她一次次趴在我的床头睡着，一次次被我的惨叫惊醒，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想去洗把脸，凯西犹豫了，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我坚持来到洗手盆前，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什么虚弱的苍白脸色都不重要了，我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好像镜中那个不是真实的自己。

镜子中的我，头发雪白。

（七）

我在实验室看到的那颗璀璨的晶体，被镶入了我的胸口，原本透明的晶体，泛着鲜红之色，流动着我的血液。

它，代替了我的心脏。

凯西向我解释了一切，除了胸口的中枢核心，我全身还被植入了庞大数量的能量回路；很快，我就会成为一名史无前例的，极其强大的三系魔导师。

成为强大的魔导师，是我曾经的梦想，也是后来我不敢奢及的现实。

所以，我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吗？

外界的能量从来没有那么真切的呈现在我的感官中，它们如点点星辰漂浮在空中，我觉得，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们。

三系魔导课程……体能训练……身体改造……三系魔导师……一切串联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炸弹炸裂一般绞得我脑海天翻地覆，天旋地转的感觉令我失去平衡，我跌坐在地上；嗡鸣声盖过了我世界中的所有声音，我大口地喘着气，呆若木鸡。

这就是我失去一切的原因吗？我捂着脸，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拥有，便是一种罪孽。

（八）

“接下来你需要让你的核心经受能量的洗礼。”凯西再次把我带到了巨大的实验室前。

实验室大门打开，我的身体却顿住了。我好不容易从改造后痊愈，地狱般的折磨给我留下了阴影，胸口的空洞感挥之不去，我时常感觉到中枢核心周围的血肉隐隐作痛。

“安心吧，洗礼只有我和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我保证。”凯西拍了拍我的后背。莫名的，我的不安感消散了很多，跟在凯西身后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中心的光柱散发出的气势还是那么的磅礴，现在的我可以感觉到，光柱中充满了庞大，温和且纯净的能量，凯西让我踏入光柱，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在能量流的逆向冲击下，我的身体被托浮而起，悬浮在光柱之中；沐浴着能量流，我竟然生出了一股熟悉怀念的感觉，如同回到了母体那样的安适，是中枢核心对我产生了影响，这里，应该是核心被创造的地方。

惰能量，我不禁想到了这个词。惰能量是一种特殊的无属性能量，不会排斥任何属性的能量，却也没被发现有什么特性，在魔导实验中常用来排除非可控能量的影响。

“放松身体，让惰能量把停留在你体内的能量带出去。”凯西说道。

如果说我以前的体内的能量回路是小小的吸管，现在就是宽阔的河道，惰能量在我体内流淌，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但像按摩一样，来到这里那么久，我头一次感到那么舒适，以至于胸口隐隐的疼痛都消失了。

凯西熟练的操作着仪器，光柱底部的圆台机关打开，九颗不同颜色的水晶升起，盘旋在我周围，各自包含着一丝不同元素的能量，分别是：

金，木，水，火，土，风，电，光，暗。

这九种元素被认为是构成万象的始祖能量，其他属性和类型的力量均源于这九种元素能量，所以也被称为全元素。

“一会我会解开连接你体内魔术师核心的能量回路的限制，你要做的，就是把水晶中的九种元素能量同时存入你的核心，之后我会重新限制能量回路，不过安心，等你拥有了全元素能量的适应性，就不会再有任何限制了，这个方法类推到你的另一颗伴生核心。”凯西说道。

魔导师在婴儿时期，由于体质和外界环境的关系，吸纳入的核心的不同能量比例绝不会是相同的，核心会因此形成对比例较大的能量的适应性。

由于能量之间相生相克，在适应性彻底形成后核心就会对适应性以外的其他能量产生或大或小的排斥，虽然不至于无法使用，但是会很大程度的影响使用的效率和产生的效果。

按理来说，菱的核心已经产生了适应性，实际上，由于天赋问题，菱索性将核心彻底放空，平静的接受平凡人的一切，不对魔导师有多余的想法。他的核心，在漫长的时间中回归到了纯净的状态。

没有适应性即拥有任何适应性的可能性，九大始祖能量虽然相生相克，一旦聚集在反而会形成微妙的平衡，只要处理得当，菱就能同时拥有九大元素的适应性，所以黑帝斯才说，平民之中有他们的宝藏。但其实，真正完全符合他们这个计划条件的，亿万生灵中，只有菱一个；菱，是所有飘渺微小概率集大成的存在。

限制解除后，我的身体中产生了一种堵塞被打通的畅**，中枢核心与自身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尽管之前的魔导课程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将纯净的元素能量从水晶中取出，保持着其中的平衡纳入体内的能量回路，我在适应后没有多少悬念的做到了。

九大元素能量在回路中盘旋着，一如刚才水晶在我体外盘旋的样子。我集中心神去感受它们，感受这以前从来感受不到的能量波动，

嗯？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律动，那么的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及；它不属于任何一种能量，却拥有着和所有能量相似的波动。

九大元素能量延着能量回路进入中枢核心，律动在我感官中似乎被强化了不少。

“怎么了？”凯西发现了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觉得凯西是知道律动的来源的，可以让我知道的，她自然会告诉我。

（九）

借助于基地中强大的科技底蕴和精密控制，我轻易的拥有了九大元素能量的适应性，适应期间 ，大脑酥酥麻麻的，像是用笔在板子上写字，将什么记录了下来。

我迈入强大魔导师的门槛，迎来了计划中的第二阶段。如果说第一阶段是打基础的话，第二阶段就是强化。

魔导师依靠吟唱构建法阵引动游离能量，凯西教我构建法阵的方法。

附魔师将能量依附于武器装甲发动术式，凯西教我魔导器的使用方法，不同的术式和格斗技。

驭灵师用赋有灵性的能量召唤出带有特性的灵体，凯西帮我召唤出极限数量和强度的灵体并协助我熟悉和培养它们。

凯西真的是什么都会啊。

日子回归了平静，如往常一般，我在和凯西的拥抱后开始一天的作息；些许不同的是，在第二阶段我每天还要额外被注射两只不同的药剂，凯西说那是进一步强化身体和感官用的。

药剂的效果高得惊人，我能清晰感觉到身体能力的增幅，配合相应的课程，我作为魔导师的实力突飞猛进，磅礴的能量在我体内流转，我对这个不知名研究组织的可怕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菱，其实学习速度放慢一点也可以的哦。”凯西翻看着项目表，我的学习进度快地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也是，就算我提前完成所有的进度又怎么样呢，他们也不可能放我离开；越快的完成进度，越快的将自己推入深渊。

凯西说这话时，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我和她相处了很久，察觉出了其中的一丝异样，像是……羡慕？

“那做什么？”

“来练习演技吧。”

“啊？”

“没错，就是演技，你要学会表现得像完全不同的人。”

那之后，凯西经常要我陪她演话剧，还好她没有让我什么演热情洋溢的明媚少年，反而总是终结者啊，杀手啊的冷漠角色；一开始我把演话剧当作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是我想多了，那只是凯西为我准备的娱乐项目而已。

她是真的厉害呢，平时神情万年不变的平静，却能在表演时笑颜如花，亦或是恐惧惊叹，悲伤忧愁，惟妙惟肖，让人分不清真假。

（十）

没有什么特别的过渡事项，计划进入了第三阶段。

完成了第二阶段，我的身体中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我可以轻松将铁块锤扁，据说在身体素质上已经可以媲美亚人。借助中枢核心和体内大量的能量回路，我释放法阵和术式的效率高得惊人，只需要一般魔导师三分之一的时间。关于灵体……它们中最弱的只要站在那里，萝卜就会陷入假死状态。

在魔导领域，原本连一般民众都不如的我完成了强大魔导师的蜕变，身体中可以随意掌控的充盈力量时常会让我有一种不真切之感，一切都是研究组织强塞给我的，我的身体，是科技结晶的基因体。

新的疑惑出现了，所谓“伊甸之子”计划，最终目的是什么？

“菱，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凯西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神情庄重。

看来接下来要做的不是学习和领悟那么简单了。

“在开始课程前，我有话对你讲。”

“嗯。”

“魔导师，能脱离吟唱的步骤吗？”

“不能。”我回答得十分果断。

越是能使用复杂的法阵和术式，我越是明白吟唱的重要性。吟唱能够提高能量操控的精度，使法阵或者术式应有的效果完全发挥。善于能量操控的人，能够加快吟唱速度，甚至简化吟唱的咒语，但再怎么简化，也不至于不要吟唱。因为一旦没有吟唱的辅助，法阵和术式就会以不正常的方式启动，效果也不再稳定，会以某种失败的形式出现。

“菱，你有没有想过吟唱的本质是什么?”凯西问道。

我愣住了。

“所谓的吟唱，实际上是一种高度的自我暗示，而咒语，是暗示效率最高的语言。魔导师通过自我暗示，在无形中运用能量的法则对能量操控加以辅助，这便是吟唱的过程。

人之所以能够使用能量成为魔导师，正是因为身体中有了契合能量法则的部分，某种层面上，能量法则蕴于我们体内。

要知道，在大异变后，大魔导时代开启的初期，人们对能量的使用方法还处在探索阶段，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吟唱咒语，那么为什么现在会有呢？答案是，前人在探索时产生了感悟，这些感悟则是深层意识对能量法则做出的文字层面的概述。

为什么有人能够使用简化后的吟唱咒语呢，因为他们在不断的熟练中，身体掌握到了吟唱过程中的诀窍，那是一种冥冥中控制深层意识产生特定反应的能力，话句话说，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自主引动能量法则的能力。

所以，重要的不是吟唱，也不是咒语，而是你在吟唱过程中意识深层对这个过程的反应和感受。”

我目瞪口呆，有什么在我的观念中被颠覆了。

“吟唱咒语的暗示效果给魔导师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少了探索的过程，魔导师却拘泥于能轻松的使用能量施展出强大的效果，他们对力量的追求，也开始转变为习得更加强大的法阵或术式，他们认为，掌握强大，就是掌握力量的本源。

殊不知，这只是力量单纯的叠加，却不会有所突破。

他们失去了对力量的本源的认知，真正的本源，其实一直隐藏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在深层的意识中，在深层的自我中，拥有无限的可能性，等待着被发掘。”

凯西凑到我耳边，吹出的热气让我耳根痒酥酥的，“菱，去铭记深层意识中的感受吧，去探索力量的本源吧，你，可以创造出新的……”

“那么好的！开始训练课程吧。”凯西后退了一步，话锋一转。

（十一）

第三阶段的项目，是实战，我要学会灵活运用自身的能力，掌控战局。

当凯西要我在不使用灵体的情况下破坏掉站在我面前四米多高，泛着奇异光泽，宛如微缩版高达的自律机器人时，我明白了凯西在第三阶段初期特意强化我防御方面能力的原因，以及为何第三阶段会被凯西成为真正的挑战。

自律机器人虽然不会使用能量，但它的速度和力量凌驾于我，还拥有可怕的防御力，它作为外甲的金属，是可以吸收物理冲击和能量的金属的特殊合金。

所以情况就是，我来不及吟唱构建法阵或术式就会受到自律机器人的攻击，而我的攻击对它却没有多少效果，我一次次被自律机器人虐的遍体鳞伤，然后一次次的恢复继续挑战。

通过锤炼，身体中残留的药物被吸收，我也在缓慢的突破自己的极限。我正在努力的将研究组织塞给我的东西，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嗡——”我猛地下腰，机器人手中巨大的铁棒贴着我的鼻尖擦过，力量之大，竟发出音爆之声。

我将手中的匕首**地面利用它推动自身向机器人身下的空袭滑铲，“大地之主，土石之灵，禁锢！”

棕色的魔法阵在机器人脚下展开，一双巨大的土石之手从地面伸出握住了机器人的脚。我抓住机会手部发力转动身体，脚掌一踏，地面出现了一个蛛网般的凹印，我的身体箭矢一般冲向机器人的后背，武器长刀在手中展开，机器人强大，弱点也比较明显，只要能破坏它后颈以身体之间的连接关节，它的行动能力就会被极大的削弱。

就在我以为要得手的时候，机器人上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体，巨大的铁棒再次向我挥来。

糟了，在空中难以回避，会撞上铁棒的，我展开装甲护盾，“守护之灵的抵御……”

高级护盾术式的咒语还没有吟唱完成，铁棒已经与我手中的护盾轰击在一起。嗡——金属护盾在剧烈的嗡鸣声中破碎，我虎口震裂，吐出一口鲜血，狼狈的到飞出去，砸在地上。

“第八次挑战，失败。”随着凯西的声音响起，机器人也停止了运作。

“对着弱点攻击当然是很好的选择，但是不要忘记机器人所具备的可能性。如果吟唱的时间不够，适当的降低法术的等级缩短吟唱时间，法术只有吟唱完成才能发挥其效果，越高级的法阵吟唱时间越长，所以未必越高级越好。另外，战场瞬息万变，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例如身体腾空时遇到攻击，到底是选择利用外力推动身体规避伤害，还是选择防御拉开距离。”每次我失败，凯西都会为我总结失败的原因，让我在实战之后有更好的领会。

如果能够做到无吟唱的话，我至少不会输的那么狼狈吧。凯西那天的一番话仿佛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吟唱时我尽我所能的感受意识中产生的变化，但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如同完全笼罩在迷雾中，需要漫长的摸索和积累，一段时间的尝试让我的吟唱速度有了细微提高，可以忽略不计。

问题是，凯西在那天后，再也没有提过无吟唱的事。

“那天……”我想一问究竟。

“没错，第六次挑战，那天你也是这样，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便破绽百出的去攻击机器人的弱点，机器人甚至不用转体就能应对你的攻击。”凯西打断了我，“实战要求身心一体，做出判断和选择的时间零碎而紧凑，可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你出现的问题我会一直重复，不要心急，慢慢去掌控这个节奏”

我认为她是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她对此的态度似乎很暧昧。这让我感到了莫大的违和感，就好像，那天的那番话不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应该说的。

我陷入了沉默。

“第八次可以占到些优势了啊，明天的训练自律机器人会增加到两只。”凯西说道。

“啊？”

（十二）

鬼知道我怎么做到能够在十二只自律机器人中穿梭自如的，“锋刃强化！”我将手指上的爪仞插入一只机器人后颈关节连接的缝隙处，配合术式的效果将周围的护甲蛮横向下撕开，随即立刻撤身后跳躲开横斩的大刀，一阵密集的子弹汹涌袭来，我高高的跃起。

不知什么时候，连架着自律炮台的机器人都出现了。

“初盾！”一个初级护盾法阵出现在我脚下，我以法阵为借力点跳的更高，闪过一连串的箭矢，飞快地冲向顶壁，翻腾身体，在顶壁上再次借力，身体如同一颗炮弹，向下爆射而去。

我的动作很快，一根锁链还是贴着我的脚跟插入壁顶，我的目标是那个一波射击后正在装填的弩兵，一个机器人冲上前护住弩兵，举起了一面巨大的盾牌。

啪——我的攻势远没有它们计算中的那么猛烈，我一掌拍在盾牌上，身体在空中翻转卸力，直接越过了盾兵的防守，幽影一般来到之前被我撕开装甲的机器人面前。

爪仞切换为指虎，我将拳头砸进机器人内部大肆破坏一通防止它旋转起来干扰我，它们的头部无法一百八十度旋转，只要无法转体，背后就是它们的盲点。“吾携雷神之锤，降临雷神的愤怒，雷暴！”我将庞大的电元素注入机器人内部，构建法阵。

机器人被我破坏内部结构的同时，也失去了控制下身的能力，它瘫坐在地上，挥动着双臂动作变得异常迟缓而无力，我处于它的后背，他的攻击根本无法有效命中我。

其他机器人立刻赶来支援，持着巨大冷兵器和钝器从四周围剿而来。

“中级守护！”我将身体抱在一起，中级守护法阵展开，一个球型的护罩将我护在其中。

彭——机器人手中的巨锤将我砸入地下，护罩破碎，我安然无恙。

被我施加法阵的机器人发出耀眼的紫光，粗壮的雷电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贯穿，将整个场地覆盖。

令人头皮发麻的雷击声不断响起，紫色的光芒不停的闪烁，如同盛大的烟火大会，却充斥着骇人的味道。

机器人的装甲吸收能量是有限度的，而且金属毕竟是金属。当机器人无法追上我的时候，它们就注定要失败；它们庞大的身形会阻碍同伴的攻击，我也有充分的时间释放大型的法阵。

现在的我，已经摸索到了掌握深层意识变化的一些门道，哪怕释放大型法阵，也不需要太久时间。可惜的是，我摸索到的也仅限于此了，有一层无形的壁障阻碍着我再进一步，我觉的，我需要某种契机才能跨过这个壁障。

雷暴法阵的效果在短暂的思考中结束了，这个场地都是焦黑色的电击纹路，自律机器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发出沉重的砸地声。我从坑中爬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同时还有一支箭矢和密集的子弹。

是盾兵，它靠着盾牌的保护硬是将自己和两个发动远程攻击的机枪炮台兵和弓兵保护了下来，在我冒头的举着盾牌跃起，向我砸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它的盾牌千疮百孔，我轻易的将手指插入盾牌，借助它下坠的力用力下拽的同时将身子拔出地坑；彭——咚咚咚——盾兵完美的保护了敌军，机枪炮台兵和弓兵痛击己方队友。

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了。

三个机器人适时的停止了行动。

啪啪啪——凯西鼓着掌从场外走了进来，“菱，恭喜你，通过第三阶段的最终试炼。”

从一开始的单一冷兵器自自律机器人，到后来加入热兵器自律机器人，再到后来发展为单挑一个职业分配合理，配合默契的团队，血淋淋的挑战往事不堪回首，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好了，走吧。”凯西对我招了招手。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抬起右手，右手手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红色的液体，部分已经凝固，结成了痂，它在黑色的手套上并不明显，但我现在注意到了。

我迟疑着，将手凑近鼻翼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每当我被虐的遍体鳞伤，这股味道就会充满我的鼻腔，是血的味道。

但是，这血不是我的。长久地努力，我终于能够不再受伤，这只手，是我破坏机器人内部的手。

我后背的寒毛竖了起来，心中有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测。我冲上前去，我要彻底扒开机器人的外甲，看清里面的结构。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身体戛然而止。

“我们该走了。”

我艰难的回过头，凯西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平静，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那种平静。

（十三）

凯西告诉了我第三阶段与第四阶段的过渡项目——删除我的人格，植入新的人格。

呵，终于连我的存在都要夺走了吗。

凯西看着我，“你现在很强大，那么，你敢反抗吗？”

不，我不敢，我的爸爸还在他们手中，尽管我知道一旦我失去自我就会失去保护爸爸的筹码，但这其中不存在艰难而又矛盾的选择，一切都早已经决定好了。研究组织可以给我那么强大的力量，又怎么没有镇压我的方法。

“我想最后见一面我的爸爸。”

“不行。”

“真是绝情。”

凯西没有回应我，她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今天想早点休息。”

“好吧。”

我缩在被窝里，怀里抱着萝卜。萝卜反常的没有乖乖呆在怀中，它显得很焦躁，不停的刨着床单。

我知道最终目的了，伊甸之子计划，人形兵器计划。我很快就会成为和所谓的“自律机器人”一样的的存在，为了单一的执行命令而生。

我抬起右手，仿佛上面还沾染着他人的鲜血。我或许，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人。我彻底破坏的“自律机器人”，不下二十台。

实在是太残酷了，我这么想着，什么都感受不到，恐惧也好，悲悯也罢。

我用手捂着胸口，那里本来是心脏的存在。除非身体激烈运动需要，否则中枢核心不会加快输送血液的速度，它不会受到我情绪的影响，它变相的压制着我的情绪。

时刻保持着理性和冷静，或许这样才在组织眼中显得更加理想化吧。

我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黑暗，我的心，还在吗。

（十四）

凌晨，收容室的大门悄然打开了一条小道，一个人影从其中挤了进来。我听到动静，起身和人影对视。

是凯西，她蹑手蹑脚的，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盒子中散发着非常好闻的食物的味道，具体是什么，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果然还醒着呢。”

“难道真要在消失前睡得跟死猪一样吗？”我重新躺了下去。

凯西在垫子上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我迟疑了一会，下床把头枕在凯西的腿上躺下，“来给我饯行的吗？”

凯西不置可否，“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搭上话了呢，一开始对我爱理不理的。”

“没办法，没有别人。”

“口不留情。”

“凯西，”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心，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至少，我在失去的过程中没那么难受了。无关我的父母，其实我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的一切就被安排好了吧，感谢你能够让我去平静的接受它。”

凯西作为我的监督指导人员，完全没必要对我那么温柔的，她只要告诉该做的，监督完成项目的进度就可以了，但她没有那么做。我在即将崩溃之时，她靠近了我，拥抱了我，我选择接受了来自她的慰藉，我逐渐开始依赖她，用她支撑着自己。

“是这样啊。”凯西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她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拿出一块镜子，“看看你自己。”

我与镜子中自己对视，我从镜子中的我眼中看见了另外一个我，双眼都是黯淡无神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中枢核心的事吗，除非身体需要，否则它不会加快身体输送血液的效率，它会压制你的情感。

但是，我说的是压制，不是消除。感情怎么会那么简单的被抹去。

但是现在，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凯西突然双手狠狠拍在我脸上，用力的揉着，“你这根本不是平静，是麻木！

人的心，又怎么可能因为简单的失去心脏而被消除！

你只是换了种更巧妙的方式，以我为避风港，进行新一轮的逃避罢了！”

我感觉有什么狠狠的击入了我的体内，我紧紧的握着拳，用力得身体的肌肉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我扭过头，挣脱凯西的手，“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打破我现在的状态，对我有半点好处吗。”

“承认了啊。”凯西将手放在我的胸口，“很不甘，对吧。”

“明天的改造，不会成功的。”

“什么？”

“有些人，不懂得力量的本源，单纯的堆砌力量，以为掌握强大就是掌握力量的本源，黑帝斯就是典型。他忽视人心的作用和力量，甚至把人格都当作人体的一个可以替换的器官看待。

但是，殊不知，一个人的内心哪怕被剥夺的再残缺，再微弱，那微小的火光，也是不可磨灭的。他们所谓的人格删除和移植，在我看来，不过是肤浅层面的记忆操作和暗示指令的下达而已。

还记得以前的得演技练习吗，那些角色，没有给你太大的压力吧，你觉得，你和他们之间有相似的地方。

你很投入，演的也十分出色，以至于，你的演技在我眼里更像被构造出来的人格一样。

我在仪器上动了点手脚，这是一次冒险，我打赌你明天被删除的只有你演话剧时的记忆，你会陷入沉睡，等待着某一天我将你重新唤醒。”

“为什么要那么做？”

“让我托大一下，就算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也一定是符合了你心中的某些条件，你才会选择我吧，我在某些方面做到了和你家人相似的地方也说不定呢。

你的家人，十分的优秀呢，我能感觉到，他们在你身上沉淀着什么，纯粹的，美丽的，而正是这些，支撑了你到现在，没有让年少的你在突如其来的不合乎常理中垮掉。

连力量得本源都看不清的人，他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主观上，我不希望你成为黑帝斯野心的陪葬品。

所以，打起精神来，你，由我来拯救。”

我终于承受不住了，我用手臂遮住眼睛，紧紧的咬着牙。

凯西从未辩解什么，但她一直在用行动证明。

她最初小心翼翼地和我保持距离，为的是更好的走进我的内心。

充满着戒备和曲解的我是个蠢货，尽管我并未做错什么。

凯西将我的手拿开，我早已泪眼朦胧。

“对了，哪怕是哭泣，这也是原原本本的你。“凯西用力抱紧了我。

“谢谢……“

“叫我一声姐姐吧。“

……

“蛋糕，赶紧吃啊。”凯西在看了一下腕表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原来盒子里装的是蛋糕啊，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果然，我早就失去味觉了。

真好吃。

第二天，凯西并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几个科研人员将我带入实验室，让我躺进了实验舱里。

法阵启动，我陷入了沉睡。

（十五）

随着仪器显示屏上的波动逐渐稳定，黑帝斯爆发出一阵大笑，“成功了，”完全的服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我离我的理想更近了！哈哈哈哈！”

黑帝斯向上高举着双臂，似乎要拥抱世界，实力越强的魔导师，想要进行人格删除和移植的失败几率越大，黑帝斯在改造过程中一直捏着一把汗。但没想到整个过程出乎预料的顺利，这不禁令他欣喜若狂。

他迫不及待的命人将培养仓中的少年催醒，想要一览成果。

“黑帝斯博士，恭喜你。”凯西在这时赶来了。

“哦！我亲爱的凯西！这一切也有你莫大的功劳！随我来一起观赏这伟大的成果吧！”

实验舱舱盖打开，少年起身，他神情呆滞，双目空洞无神。

凯西抿着唇，不，这才不是通往进化的道路。

“过来，舔我的鞋。”黑帝斯指着少年，脸上露着怪笑，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少年尽管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但他依然挣扎着从实验舱中翻滚而下，他神情没有任何波动，面无表情地趴伏在地上，四肢并用的挪向黑帝斯，眼看就要伸出舌头去舔黑帝斯的鞋，凯西拦住了他。

“黑帝斯！你什么意思！一边说我有着莫大的功劳，一边在我面前践踏他！”凯西秀眉竖起，眼中的怒火快要喷涌而出。

“哦抱歉抱歉，我为我的失礼献上我的歉意，只是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黑帝斯微微躬身，“尽管你的培养任务已经完成，还是要拜托你继续照顾001直到第四阶段结束了。”

凯西冷哼一声，扶起少年向外走去。

“还是说，让他舔你的鞋比较合适？”黑帝斯在背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凯西闻言愣了一下，她扶少年在放的椅子上坐下，走到面前神情平静的和黑帝斯对视。

黑帝斯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凯西一拳砸在他脸上。

黑帝斯仰面摔倒，鲜血从鼻子中汩汩流出，黑帝斯捂着脸，没有任何的气恼，“哦，凯西，你果然是最优秀的，哈哈哈哈。”

神经病，凯西扶着少年，头也不回。

（十六）

收容室里的各种娱乐器械被撤走了，除了萝卜，收容室回归了一开始的样子。

少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个假人一样，连眼睛都是很长时间才眨一下。

萝卜不肯靠近他了。

哎，凯西叹了一口气。

（十七）

第四阶段整个阶段，强化的魔导训练贯穿着改造实验，一颗颗其他强大生物的核心植入少年体内，为使他进一步掌控强大的力量做准备。

（十八）

我的意识游离在一片虚无中，这里像是母亲的温床，十分地安适。

没有任何烦恼，不受任何拖累。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虽然是漆黑的，但不是黑暗的，是深邃的。

虽然只有我一个，但不是孤独的，我与我相伴。

我存在于这，这里即是永恒，我即是永恒。

冥冥中，我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装着东西的箱子，等待着被打捞，等待着被开启。

又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中散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一般的律动。这种律动有时是相同的，但不总是相同的，玄奥又晦涩，却让我趋之若鹜。

这，似乎是我所追求的。

我努力的去感受它，去铭记它。

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一定是有某种理由的吧。

（十九）

如今所有的核心都已经移植完毕，第二天便是彻底融合了。

是时候了，凯西在午夜溜进收容室，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对监控设备动手脚了。

她跪坐在地上，让少年枕着自己的腿躺下，轻轻抚着少年的头发，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呼唤道：“菱，该醒了。”

少年空洞的眼中产生了一丝波动，很快就消散而去。

凯西沉默了许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菱，你知道吗，我是这个组织的培养师，负责培养重要项目的实验体到达可以改造的程度。”

“他们往往和你一样，被夺了所有的一切，被威胁，然后戴上心灵的枷锁，在规定好的道路上被拖拽前行。”

“他们是如此的脆弱和警觉，就像被拔光了刺的刺猬，依然紧紧的蜷缩着身子。”

“我跟他们保持着合理的距离，揣摩他们的心思，一点点的接近他们，安抚他们，给予他们来自虚假的温柔。他们累了，连警觉的力量都没有了，这使他们更加脆弱，脆弱的以至于看见一点温存就会控制不住的牢牢抓住，去依赖，逃避发生的一切，希望能够轻松一些。”

“他们深知自己的情况，但他们没有责怪我，反而感谢我，感谢这个伪装着的，给予他们虚假慰藉的我。”

“我将他们送入了实验室，但最终，他们不是成了冰冷的机器，就沦为失败品，失去了生机。”

“事物要发展，必定会有相应的牺牲，我的职责，就是让这样的牺牲没那么残酷，我曾经这样说服自己。”

“任何事物，虚假的多了，也就变成了真实的。真实的我，原本立于内心深处，冷漠的履行着我的职责，但在周而复始的伪装中，我开始于实验体感同身受，了解他们的绝望，痛苦，悲伤。”

“我已经无法辨别自己所给予的情感的真实性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是正确的。”

“一样事物如果基于黑暗，隐藏着黑暗，背负着黑暗，它促进的到底是发展，还是灭亡？”

“我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

“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和无助，漫长的孤寂让我开始期待医护人员程序性的嘘寒问暖，那时我才明白，我的所作所为，才是更加残酷的。”

“也是在那时，我明悟了很多的东西。”

“这个组织的所作所为，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的力量很渺小，我无法阻止这个组织，但我决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修正。”

“所以，请你醒过来。”

“这是……我的赎罪。”

收容室里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回应，凯西越来越失落，双眼逐渐朦胧，她赌输了吗。

凯西轻声抽泣。

“别哭，”一只手抚上了凯西的脸，少年空洞的双眼逐渐被填满，恢复到了她记忆中的样子。

“别哭呀，凯西姐。”

凯西哭的更汹涌了。

（二十）

“你的身体里面被被嵌入了五种强大生物的核心，现在还处于被限制的状态，明天的最终项目中会解除限制同时用强大的能量流冲击你的身体，促使核心与你的身体进行融合，妄图通过能量与能量叠加的强大作用让你向更高的次元进化。

黑帝斯的理论有太多没有考虑的因素，就比如意志和灵魂，他认为这些是虚无缥缈的，宿主彻底死亡后核心不过是存储力量的原石，但实际上绝对不会是这样，一旦他们唤醒核心，核心绝对会对你自身极强的排斥，庞大的的力量会在你体内迸裂，使你爆体。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经过多年的准备，我已经有了万全的逃跑计划，菱，跟我一起逃走吧！”凯西对我伸出手。

我迟迟没有回应凯西，就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凯西的表情变得错愕，她的手不自然的垂下，“为……什么？”

“就算我们逃走了，像我一样的受害者还是会出现，逃走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我们还要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余生，太不划算了。”我说道，“呐，凯西姐，我想确认一下，我爸爸怎么样了。”

凯西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不行！菱，人难免会失去很多东西，但只要活下去，总能克服的！逃走吧，到时候不管是复仇还是其他什么，一切都能够从长计议。”

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我的内心触动了一下，我的脑海中出现了父亲的身影，看来，我知道他的情况了。

凯西见我没有反应，用力地握住我的肩膀摇晃着我，“菱！据我所知，这个研究基地只是研究组织的冰山一角。你就算能够利用明天的最终项目摧毁基地，仍然不划算啊！”

“凯西姐，你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菱！”

“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与你再次相遇，我向你保证。”

凯西低下头，抓住我肩膀的手依然抓得紧紧的。

“相信我，凯西姐。”

“我们约定。”

“嗯。”

（二十一）

我悬浮在实验室中央惰能量的光柱中，低垂着眼帘，神色平静，科研人员紧张操作仪器的声音落入我耳中，还有黑帝斯巡视中的威吓，“最后阶段，我们从没有距离理想那么近过，机会只有一次，谁要是出半点差错，不管有没有影响，我都会把他送到勒希里拿去，做他的实验品！”

科研人员中响起一片轻微的压抑着恐惧的嘘声，看来勒希里也是组织中的一号恐怖人物。

“能量中枢充能完毕！”

“实验体各项生命特征正常。”

“仪器数值波动稳定，运行正常，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开启发射台！”黑帝斯说道。

圆台从中心一分为二，向两边打开，下方的空间中，有一个圆锥型的发射台，和顶端发射惰能量的发射台有些相似；发射台已经充能完毕，九个发射端口凝聚完成的不同颜色能量球散发着惊人的威势，一圈一圈的波动从每个能量球中散发出，相互碰撞，惰能量光柱自中心产生了一阵阵的涟漪。那是凝实到极点的始祖能量，每一颗都具备了穿山碎岳的威能；每个发射口都朝着中心以一定的角度倾斜着，能量放射的汇聚点，毫无疑问是我。

“聚合能量冲击，功率百分之五十，释放！”黑帝斯伸手一挥，随着指令的下达，能量射线悄无声息的从发射口凝聚的光球释放出，九大始祖能量相互牵引，盘旋交错，如同九条长龙舞动，脱离了直线的路径，在穿梭中连结相融，冲入我的身体。

能量在暴走！恐怖的九大能量不仅在我的能量回路中乱窜，将我体内原本储存的能量冲击的四分五裂，紊乱无比，它们还在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乃至每一根毛发中横冲直撞，我的体表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七窍中溢出骇人的能量流，撕裂的痛苦遍布全身，我的皮肤裂开，血箭飙射而出。

我狠狠的咬着牙，脸上不露出任何端倪。随着我醒来，组织我在沉睡期间植入的记忆和下达的暗示形成的意识也随之消散，我获得了作为工具人的记忆，工具人是不会对痛苦做出任何反应的，我必须要忍住，演好这个角色，等待合适的时机。

被植入的生物核心的限制在强大能量的冲击下迅速消融，凯西说的没错，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强大的排斥力从生物核心中传来，隐隐的，我听到了五种生物被惹怒般愤怒的咆哮。

不行，绝不能让核心的限制被彻底解除，我拼命调动着分散在体内的能量，阻挡着暴动的始祖能量继续冲击生物核心。

三股力量对峙，生物核心周围的血肉诡异的蠕动着。

“实验体出现抵抗反应，生物核心开启速率减缓。”一名科研人员通过仪器监控到了我的行为，立刻向黑帝斯报告。

“什么？001，放弃一切抵抗，放松身体！”黑帝斯冲着我下达指令。

我怎么可能理会黑帝斯，能量形成护罩，将生物核心保护在其中，如同激流中的顽石，破开迎面而来的一切冲击。

“实验体抵抗反应没有减弱，反而在加强！”

“该死，是人格植入项目时产生了缺陷吗，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产生自保行为还脱离控制了！”黑帝斯握紧了拳头，“给我加大能量输出功率，击溃001的抵抗！”

“博士，我看还是保持能量输出功率，等到实验体内能量消耗完毕……”一位科研人员话还没说完，黑帝斯抄起椅子，猛得砸在他脸上，把他砸出好远。

“给我执行命令！”黑帝斯怒吼一声。

“是！”其余科研人员吓得赶紧操作仪器，提高发射台功率。

黑帝斯将椅子掷在地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如果真的保持原有的功率和001内部能量展开拉锯战，001的身体恐怕会先一步在生物核心开启前完全崩溃。

该死！该死！

发射**出的能量光柱不断变粗，能量冲击对护罩造成的负担越来越大，我赌对了，黑帝斯果然加强了能量的输出功率，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七十……还不是时候！我的肌肉开始撕裂，骨头嘎吱作响，护罩缩小到了极限，几乎是贴在生物核心上，一边阻挡着能量流的冲击，同时还要承受着来自生物核心的排斥，可谓是腹背受敌，苦苦支撑。

百分之七十五，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八十三……输出功率越大，科研人员显得越谨慎，功率上涨的也越慢。

“一旦001的抵抗反应消失，马上下调功率到百分之二十五！”

百分之九十一，百分之九十二，还不是时候，我的骨头发出了轻微的骨裂声，可以控制的能量也有了枯竭的迹象。

“一旦001的抵抗反应消失，马上下调功率到百分之十五！”黑帝斯真的是有苦难言，他用手捂着脸，不愧是伊甸之子的实验体，连抵抗也是那么强大。

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发射台由于过热变得的通红，是时候了！我抬起头，双眼暴睁，溢出的能量流如同射线一般横扫，心念刚动，一个法阵以我为中心瞬间展开，正是我想要的“能量逆流”法阵。

“谁！谁释放的法阵！”黑帝斯看见突然展开的法阵大叫出声，尽管没有听到吟唱咒语，他依然从法阵的颜色和纹路上辨别出了法阵的效果，是能量逆流法阵，可以改变无主能量流动方向的高级法阵，一旦让始祖能量冲回发射台，一切都完了！

“报告！检测到法阵能量源来自实验体！”一位研究员惊慌地说道。

“001！”黑帝斯快要陷入疯狂，他如刀一般的目光扎在我身上，几乎要陷入疯狂，他不明白高级法阵没有任何吟唱毫无征兆的展开，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你马上给我取消法阵！现在立刻！”

说实话，法阵展开的时候，我都被自己惊讶到了，操控能量的思路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精细到了法阵所有纹路的细节，施法的整个过程若同发生了质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不需要吟唱的辅助。

“我不叫001。”我与黑帝对视，没有任何的畏怯之色。

“你没被删除!”没想到在距离自己理想最近的地方接连发生变故，黑帝斯感觉浑身燥热无比，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不停的跺着脚，像一只跳脚的猴子。

眼下的情况黑帝斯他们任何人能够阻止的了，上涌的能量在法阵的作用下急转直下，穿透发射台。我屈膝将身体缩成一团，榨光全身可以使用的能量，数十个高级守护法阵将我层层护住。

发射台炸裂开来，能量源在百分百功率的能量冲击中毁灭，爆发出一阵阵恐怖的能量震爆；能量震爆所波及之处，一切在顷刻间被撕裂；球形护罩层层崩碎，我在能量震爆的冲击中被深深砸入地面，咔嚓——胸口的中枢核心承受能力终于到达上限，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我吐出一大口鲜血，昏迷过去。

一道光柱贯穿天际，能量震爆席卷八方，整个研究基地在轰然中覆灭，尘土在风暴中翻滚，万物寂灭，末日般的景象。

（二十二）

不知昏迷了多久，身上的剧痛使我缓缓地清醒过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压在废墟之下。我处于能量震爆的中心，受到的影响最大，但我最终活下来了。

奋力的将压在身上的土石板层推开，我爬出废墟。放眼望去，遥远的地平线上依然是断壁残垣，阳光打在我身上，风中飘来尘土萧凉的味道。时隔不知多久，我再一次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却是满目疮痍。

不管怎样，这是一场灾难，灾难的源头，是我。

而一场灾难的后果，可想而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结成了暗红色的血痂，宛如一副恶魔之躯。

我从一个地狱，跨入另一个地狱。

胸口传来阵阵痛楚，比全身的疼痛加起来还要强烈得多，我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手背上的核心在反射阳光，闪到了我的眼睛，核心的每一面都映着一个我，我的样子似乎又有所不同了。我突然迫切的想看清自己的样子，于是用初级水流术将脸上的血痂洗去，我凝视着核心中倒映中的自己，两颗黑色的核心在额头两侧，与雪白的头发格格不入；眉毛和睫毛变白了，嘴唇和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色；连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黑色，银灰色由深自浅圈圈扩散。颜色像是在能量的冲刷中褪去了一般，我看着玻璃中面目全非的自己，手指用力扣入掌下的碎砾。

“001，没想到你还活着。”黑帝斯的声音传来，我吓了一跳，警觉的望向四周。

声音的来源是一块残破的机械组织，上面连着一只眼球。

“哈哈……滋滋——哈哈哈……滋——哈。”残破的组织发出的笑声都是残破不堪的，夹杂着刺耳的电流音，眼球的瞳孔缩至针尖大小，紧盯着我，“你逃啊，我们的组织渗透世界的每个角落，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收你，你无法向任何人请求帮助，你无法相信任何人，逃吧，在被回收之前，你大可去体验外面的世界，那里有着太多道貌岸然的存在，那里有着太多冠冕堂皇的现实，逃吧，在处处提防的日子中，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中，感受绝望吧！”

喀拉——我起身，途经踩碎了那块机械组织。

抱歉，凯西姐，我不能去找你了，约定，从一开始就不能实现呢。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一人承受就可以了，研究基地被摧毁，没人会发现你失踪的。

凯西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我狂奔起来，周围的景象开始崩坏，若同碎裂的镜子，崩塌消散，只剩下无形的黑暗。我狂奔着，不管目的地是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