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竖着手中的铁枪，面色严峻地盯着眼前燃烧的房屋。周围居住的人都逃开了，就连铁匠铺的大胖子铁匠也顾不得铁器滑到铁水里，抓着抽屉里的钱袋溜走了。

士兵们列成长队，齐刷刷地把枪尖对准冒着火焰的门。玻璃被烧得炸裂开来，炽热的火苗冲破了屋顶，但是在房间里的卡尔还是没有出来。

夏佐握紧了铁枪，不安地搜索房间内部。

“喂，夏佐！”

拉格的声音传来。尽管他平时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夏佐现在看到他时，心里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吗？”霍尔打量了一下周围说。

“是啊，现在卡尔就在这一间屋子里面。”

夏佐指向面前燃烧着的房屋。仔细一听，还能隐约听到野兽一般的怒号夹杂在木材的燃烧声中。

“那个混蛋雇主又跑过来和我说，这个怪物正处于虚弱的状态。”

“所以呢？”

“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杀死卡尔呢？”

拉格挤出一丝笑容，把肩上的“焰血”取下来，紧紧握在手中。霍尔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另一只手则夹着几枚铜球。

“既然只有杀死她——啊不，卡尔一条路可以走，我们俩不妨来交换一下各自的情报吧。”

卡尔的怒吼还从火焰中源源不断地传来，而拉格正期盼着能趁这个机会抓住一点能击败卡尔的希望。

“你先来。”

“卡尔的本体似乎只是普通的肉身。”夏佐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望着房屋，“我之前弄伤了她的小腿，但我看清楚了，她依靠身旁的黑雾来治愈自己的伤口。”

她？

拉格对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目前交换情报才是关键。

“卡尔这家伙，一方面可以通过固化烟雾来攻击，另一方面也会用魔法。”拉格依稀看到卡尔在屋子里面四处逃窜，几缕漆黑的烟雾涌出破裂的门窗，“它可能会制造冰晶来摆脱火焰。”

夏佐沉闷地听完之后，有些不满地说：

“这就完了？”

“你还想知道多少啊！”

“看来我们都多多少少隐瞒了一点情报啊。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把能对付卡尔的情报全盘托出了。”

“彼此彼此。”房子里的卡尔似乎变得更加躁动起来，拉格扭过头对霍尔说，“霍尔，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我也不知道多少，但是目前的策略也只有一个了！”

霍尔把一枚涂红的金属小球拿出来，说：“等火焰把那个怪物逼出来后，一边吸引它的注意力，一边找机会对它的本体下手！”

“那我们就得进入燃烧的房屋中，把那个怪物赶出来喽？”

“不必。”霍尔说，“在卡尔眼里，我们说不定会比火焰更吓人。搞不好我们真的有取胜的可能！”

霍尔把那枚涂红的小球准确地扔进了房屋中，铜球受到了高温的炙烤，立马炸开。周围的火焰窜得更高了，火舌冲出房屋，让拉格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

“来了！”

伴随着一声夹杂这个痛苦和愤怒的咆哮，卡尔从房屋的最顶端冲了出去，把自己的娇小身躯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的身上满是烧伤，显然即便是耗光了她所有的黑雾也无法抵御火焰的侵蚀。没有黑雾保护的她朝着地面摔过去，就像是孤零零的落叶落向地面。

“机会到了！我去给那个怪物最后一击！”

一个士兵跨步冲到了卡尔坠落的地点。他挺起枪头，要在空中将卡尔娇弱的身躯刺穿——

“危险！快点回来！”

夏佐和拉格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一句话，然而这个士兵已经站在了卡尔的正下方。士兵愣了愣神，但还是拼命把枪刺了出去。在枪头即将触及卡尔胸口的时候——

卡尔睁开了双眼，用毫无表情的眼神死死盯住泛着凄冷光芒的枪尖，还有士兵决断的表情。

“唔！去死吧！”

就在士兵嘶吼出来的时候，卡尔的口鼻以及烧伤的伤口里爆发出无穷无尽的黑雾。

黑雾像是洪水一般冲向士兵，把他脆弱的身躯砸成肉泥。撞击地面之后，黑雾仍然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朝着拉格他们冲了过来。

“各自寻找掩体，不要被冲散了！”

夏佐刚说完这一句话就后悔了，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处可以供他们躲藏的地方。黑雾像发怒的兽群一样朝他们猛冲过来。

“霍尔，小心！”拉格下意识地去保护他的同伴。

“拉——”

霍尔连拉格的名字都没有喊出来，就被黑雾撞开。拉格在被黑雾笼罩的同时，也感觉全身都被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之后，他就像是漂浮在夜空中一般，向后飞去。

“哇啊——咳咳！唔咳咳！”

拉格感觉头皮擦过石砖，而他也因此吸入了卡尔的黑雾。

霍尔呢？其它人又怎么样了？他在一片漆黑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好用手指牢牢扣住石砖的裂缝，把自己固定在地上。

当卡尔体内的黑雾爆发到尽头的时候，那些被释放的黑雾也从街道上的各处回到了她的身边。这时候，拉格才能看清其它人的状况。

几乎所有人都被黑雾击飞，歪歪斜斜得躺在石砖上。而霍尔的情况似乎好些，他似乎是在一片摸索中误打误撞躲进了一间民房。

拉格的十指流着血，由于吸入卡尔的黑雾，他的喉咙不断传来灼烧和呕吐感。拉格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确认了他的身体没有其它大碍后，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看见夏佐的枪身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口。

“夏佐，你的枪！”

“啊啊，我明白。”夏佐挥动了几下，说，“还能再扛一阵子。在这之前，得把这个怪物解决掉才行。”

卡尔从士兵的尸体上站起来，刚才的一击似乎只是威慑的作用。此时她的全身正被自己的黑雾笼罩。不详的黑烟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盘旋，渐渐修复了她烧伤的皮肤。

“杀掉我吧……求求你们……”

似乎是不能很好地控制黑雾的缘故，少女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让我解脱……”

听见少女低沉的求助声，士兵们在茫然中站了起来，犹豫地摆出了迎敌阵势。拉格也架好了他的刀。他转头问霍尔：

“怎么样，想到了什么方法没有？”

“很抱歉，我可是一点点子都没有。”霍尔把散落的铜球都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刚才的一击同样让他有些吃不消，“凭借我们的力量，无论做什么也是杯水车薪。”

少女沙哑的身影虽微弱，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拉格鼓起勇气，朝着那个少女问：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我……我想要解脱…”

“喂！你应该不是人类吧！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拉格，你在干什么！不要再和她对话了！”霍尔猛地抓住拉格的肩膀，朝他吼道，“卡尔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可是……这个人明明在说话啊！”

就在两个人争吵的时候，卡尔身旁的烟雾开始极速旋转了起来。她用手指挠着自己的胳膊，抓出几条血印。接着，她又张开了嘴：

“我，艾玛……被抓住了，一天夜里。”她继续抓着自己的胳膊，“奇怪的实验……有东西代替了我……卡尔。”

“艾玛？你其实不是卡尔本人吧！”察觉到面前的少女可能说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拉格甩开霍尔的手，对少女喊，“谁把你变成了卡尔！”

“……”

听到了卡尔的名字，少女张开的嘴颤抖了起来。

“摩…摩沙坦。”

“摩沙坦……”

拉格回想起之前在爬墙猫酒馆中和麦哲的对话。眼前的少女身上有太多疑团，但是现在她……不能离开这里！至少也要把她困住才行！

少女近乎疯狂地摇着头，像是在和脑子里的什么东西对抗。最后，她的嘴里含含糊糊地吐出了一个词。

“哥哥……”

说完这个词，少女周围的黑雾开始围绕着他的身子极速旋转起来。她的身旁渐渐出现了利爪的雏形。

“拉格，危险！她攻过来了！”

在霍尔叫出来的同时，被黑雾包裹的卡尔再一次冲了过来。早已做好准备的拉格把霍尔猛地推开，而卡尔也在这时掠过拉格的鼻尖，朝着她们俩身后冲去。

夏佐的枪本身在刚才的冲击中受到了巨大的损伤，现在他也只好把枪横在自己面前，硬生生扛住卡尔的突袭。夏佐被撞进空无一人的水果摊的同时，卡尔已经闯进了士兵们布好的阵列中。

“全力防御！”

夏佐扒开挡在面前的一堆苹果，朝着自己的士兵喊。然而此刻，已经有一个士兵被卡尔高高抛起，然后在半空中被她的利爪撕成碎片。

“夏佐，单靠士兵是撑不住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拉格！”

霍尔则站在离战场较远的地方，努力思考着突破战局的方法。

“为什么她会知道摩沙坦……不，不对！现在要怎么样才有突破……”

有了，有一个连计谋都算不上的方法。

“拉格，夏佐！帮我撑一会儿！”他捡起一个死去的士兵的铁枪，朝着铁匠铺奔去。

“嚯，看来我们的智多星有了新点子啊。”拉格朝着和他并肩作战的夏佐说，“你还撑得下去吗？”

“少磨嘴皮子了，好好看着你自己吧！”

一场可怕的拉锯战开始了。士兵们步步紧逼卡尔，迎接他们的是她毫不留情的进攻。有人腿被斩断，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有人被她用强大的魔法击飞，像沙袋一样砸在墙上。

卡尔吐出烈焰保护她的身躯。她创造出来的屏障被接连不断的攻击突破，身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伤口。但是她周围的利爪仍不断地收割着生命。卡尔将压力不断施加在夏佐和拉格身上，尽管她已神志不清，她也知道要杀掉狼群中的头狼。

杀……杀……杀……

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卡尔虽身负重伤，但她战斗的意志依然坚决。

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像瘟疫一样不断在天空中扩散的夜幕。

再过不久，她和我们的战斗将会结束——

但是，是以我们的胜利终结！

“霍尔，就是现在！”

拉格大力挑开了两把漆黑的利刃，大喊道。与此同时，夏佐的枪的断裂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