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回来的。”在化为一堆数据消失前，为首者不甘地留下了这句话。

东方不白觉得其实己方完全不必采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来灭杀对方，能动口解决的问题为何要动手呢？能哔哔的尽量还是哔哔，真的不能哔哔了再动手也不迟。不禁有点怨念地看了一眼风华绝代。

“好了，现在这个地方暂时是我们的了，开始地毯式搜索。”风华绝代下达了命令，众人也就忙碌了起来。

大家心中也早有了心理准备。新地图出来一天，全服超过千万玩家在搜索三大副本的入口，己方的运气不一定就会很好，恰好找到。

只不过正好也无聊，不妨将之视为一个搜索任务，姑且一边找一边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

风华绝代寻到了树林中最高大的一棵树，开始攀爬上去。现实中爬树的行为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一个女生，而游戏中因为玩家各项身体指标的提升，爬树这种行为便显得十分的小儿科。

站在高处看得才会更远，对于地形也会看得更具体。

风华绝代自然是不懂风水玄学的，爬树远眺也不过是想知道所处的这片树林是个什么轮廓。探险的小说也不是没有看过，一般的遗址入口也往往需要从高处俯瞰所处区域来找到入口。

如果这个时候站在高树上观看地形轮廓的是其他人，或许很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的风华绝代却是闭上了双眼，凭着俯瞰到的树林边际线进行了推断。

记忆中的角、线相互勾勒，逐渐清晰，继而形成了一副图画。

聪明的人空间想象能力不一定强，空间想象能力强的人也未必就聪明，而风华绝代恰恰既是一个聪明人，又是一个空间想象能力强到不要不要的人。故而在闭眼须臾的时间，她便绽放了笑颜。

有了！

滑至半途松手跃下，带着轻松笑意的风华绝代拍掉因攀爬而沾上树屑的双手，啪啪啪地鼓掌，“集合！集合！”颇为风风火火。

“入口找到了。”

一句话便吸引了不远处搜索的众人的目光。

风华绝代笑得很灿烂，甚至最终毫不顾忌形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

“你猜我们找到的入口是三大副本的哪个？”

“三头犬？”墨尘流一手托着下巴思忖道。

风华绝代只是笑，不肯定也不否认。

大家对于能找到三大副本的其中一个已经是意外之喜，三头犬相对而言是三个副本中最容易攻略的一个，其入口也应当是最容易找到的。其实当风华绝代说找到的时候，大家还有点恍惚，难以置信，寻找的过程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东方不白却是说出了众人暂时不敢去想的一个，“骨龙。”

众人还没对此流露出足够的讶异之情，风华绝代已然开口讥讽，“你还真敢想。”

“主要是你笑得太得意，”东方不白表示这并非我的错。

“九头蛇，”风华绝代也没太恶趣味，很快说出了答案。

疑惑也浮现在众人心头，“你怎么这么肯定？”

“自然是因为我们所处的地方，”风华绝代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大地。

她想起脑中久久难以磨灭的图形，仍然心有余悸。

树林的整体轮廓就是一个巨大蛇头，虽未窥得全貌，但也已了然于心。仅凭边界的勾勒就让人心生寒意，如同狂蟒，巨大而又可怖，高层的叶子颜色在特别角度的阳光照射下显出宛如鳞片的黑泽，栩栩如生，形同真物。

而此时的我们就身处在蛇头之内，如同被置于蛇口之上的待宰羔羊。

排斥掉这些情绪，对于进入堕落九头蛇所在地梅雨沼泽，风华绝代有了点头绪。

入口处便应该在蛇头的双眼与嘴巴这几处，无论是从理性的角度考虑，还是基于过往所接触冒险作品的角度，眼睛跟嘴巴都是最先要着手的地方。

按着记忆中所记着的形状，风华绝代领着众人来到了蛇头的右眼处。双眼必然是对称且在一条直线上的，定位好了右眼的位置，直线眺望过去，便能看到左眼的位置，嘴巴则在双眼中心的垂直线上。

树林里除了树便只剩下树。

来到右眼处，自然只能看到树。不同的是此处的树所环成的形状，这使得众人对风华绝代的判断有了更直观的信服。

而风华绝代却是问道：“谁想到怎么进入？”

一棵一人抱住便绰绰有余的树木，进口不可能是在树心当中，那么便只有地底了。

树根处被一层草皮覆盖，绿与暗黄交替，俯身下去的东方不白拨开了草皮，露出了两块石板，像是能够触动某个机关的按钮。

石板并非手掌大小，而是有着相当明显足迹刻印的两个脚板大小。

即便没有风华绝代的点明，东方不白与墨尘流便各选一边站了上去，如同巨大齿轮被推动的声音空灵地响彻在整个绿树林。

聚精会神等待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这使得风华绝代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俩留在这里，通讯交流，我们去找另一个地方。”只有一小会儿的思索时间，风华绝代像是想通了什么，迅速说出了安排。

自由者、潇潇夜雨以及冬冬蔷便跟着风华绝代的脚步朝另外一处走去。

这次是蛇头的左眼处，相似的布置，同样的石板，这无疑确认了自己的破题角度是对的。

“你俩站上去试试。”风华绝代看着潇潇夜雨与自由者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踏上了石板，那种巨型齿轮转动的声音又空灵的回响在树林里。

“你们有没有站在石板上？”风华绝代向东方不白发出询问。

“一直都在。”

“你们留下，冬冬跟我来。”

这次她俩所赶往的地方是嘴巴，双眼跟嘴巴所形成的三角形很着正，边走边回忆脑中印记的风华绝代不禁多了一丝恍然。

如果所料不差，嘴巴那也会有石板，而且也是两人。

抵达目的地，拨开草皮，两块与之前所见无几的石板赫然入目。

“都站上去。”

对于需不需要同时站上去这个问题，风华绝代并没有思考过，对着另外两处的两对人发出了语音之后，风华绝代看了冬冬蔷一眼，随后踏上了石板，将足底深深契合在刻印上。

巨轮的声响回荡，“咔”的一声，紧接着“咔”的第二声，第三声的“咔”像是彻底触发了某种机关，震动从脚底传来，感受深刻。

三队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到了三处地点的中心处。

随着脚底裂开的一条整齐而又笔直的裂痕渐渐移望而去。三条裂痕相接到一点，那点像是黑洞般吸引着周边的一切，拉扯着吞噬殆尽，继而越扩越大，像是要无止境地扩张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头皮略有点发麻，东方不白在佣兵团频道问询风华绝代，有脑子更好的人在当领袖之时，他是不愿再浪费脑细胞的，还有便是出于对风华绝代智力的自信。

“不知道，不过都站着别动。”即便是风华绝代，都有点害怕。任谁在面对如同一张巨口吞噬而来的黑洞之时，都会产生恐惧，那是人类心理对未知以及黑暗的原始恐惧，无关乎情感，只关乎本性。

蔓延至脚下，在众人看来，这黑洞是巨大的，连光都逃逸不出的存在，自然一眼看过去全是黑暗，它就这般呈现在你面前，你不知道它有多深，也不知道它的对面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它不是一个生命体，可是它给予你的恐惧不亚于一头远古巨兽所带给你的感受。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知道这就是九头蛇栖息地的入口，可是……

“我先下了，”在佣兵频道里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后，东方不白向前迈出了一步。没有试探，这不是纯爷们该有的姿态，迈出第一步不久，第二步紧随而出，身旁的墨尘流只来得及瞥一眼，便不见了东方不白的身影。

无声无息，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喂，”风华绝代对东方不白嚷着，却不见回复。

“您的好友不在服务区，请确认以后再行联络。”

“！！”

风华绝代惊诧莫名之时，墨尘流也已迈入了黑暗。

自由者与潇潇夜雨紧随其后。风华绝代拉着冬冬蔷的小说，“我们进去吧。”

“嗯。”

热带雨林的风情，温带湿地的泥泞，蕨类植物零星点缀的同时，却无那满布山林的密集。身处其中，视野开阔，或许是在山中，或许处于一处低洼平地。

梅雨沼泽，堕落九头蛇栖息之所。有梅雨，至于沼泽，却是难以看出。

朦朦胧胧的，细雨绵绵。身上的衣物不会湿的很快，在上晕开的雨滴逐渐多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景观可谓开阔，仿佛给出了一条路让你通行，感受不到危机，反而让人心生警惕。

等到身后之人尽皆汇集出现，风华绝代也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人问出“怎么不走”这种傻话，因为这个地方是梅雨沼泽，只是一个名字，便让人望而却步，对这毫无玄机可言的湿地产生猜测。

既然如此，那么绕道不就好了？眼前的一片湿地虽空旷，可奇葩的地方在于，舍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唯有直贯到底，可供移动位置的区域也处于湿地的范畴，所以东方不白一行才会驻足停留。

“看下周围有没有什么机关。”风华绝代说了一句，众人扫视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环境便放弃了，过于一目了然。

“你怎么看？”东方不白看着风华绝代问询。

风华绝代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冬冬蔷说道：“冬冬，我指哪里你射哪里，能办到吗？”

作为场中唯一弓箭手的冬冬蔷点了点头。

“那好，给我往中间射一箭。”风华绝代遥指湿地中央。

冬冬蔷搭弓拉弦，一息瞄准，松开指弦，箭支在空气中旋动，准儿又准地落在了湿地中央。

众人目视箭支所在处，泥泞的土地开始往下塌陷，一点点蚕食了箭支，直至消失。众人恍然，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以箭代行，纵然不见得能找出绝对安全的地方，但至少能找出相对安全的地方。

风华绝代并没有流露出找寻到方法的喜悦表情，反而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湿地那头看不到的地方，不至于黑暗，仅因为视野的缘故而显得迷糊不清。

她向冬冬蔷指了第二处，遵循指挥的冬冬蔷迅速射出了第二箭，如今的女孩相比以前有了更成熟的弓箭手气质，无论手法还是技巧都有了很大进步。

这次比第一次的运气要好点，并没沼泽泥潭的出现征兆，箭头稳稳没入泥土，露出一大截箭身。

这似乎成了冬冬蔷与风华绝代两人的工作，一个给出目标，一个完成精准的射击，其他人只能在旁等待。

游戏中的弓箭数是无限的，这使得冬冬蔷利用箭支按着风华绝代的指示射出一条路来没了顾忌，不必担心箭支数不够的问题。

十多分钟的时间，一条用百余箭支铺就的道路呈现在大家眼前。

大家喜上眉梢之时，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的风华绝代眼中的疑惑之色反而越浓。

“我第一个，”出乎意料，风华绝代先行步入了湿地。齐膝的高靴结实地踏在了地面上，沿着箭支所列出的路线不缓不慢地前进。

后面的同伴陆续跟进。箭支安全的地带，人立足其上未必就安全，因为两者的触地面积相差百倍还要多，然而在行进的过程中，并没出现想象中的意外，长达百米的沼泽湿地在一众人小心翼翼的防备下无惊无险地走了过来。

雨在下，没有变过，依旧绵绵，然而众人的外层衣物已湿，尚未渗进里内的衣服。如同断线的细丝，卸去众人的警备。

很安静，也很嘈杂，如果你能静静地聆听雨声，便能品出几分喧嚣。

过了湿地后，风华绝代停了下来，所以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想不通啊，为什么这么简单？”低喃的她仰望了天空，这似乎是另外一个空间，可天依然还是那个天，只不过因为不断落下的细线，而未能看到更高的天空，灰灰的，静静的。

转过身时，一切似乎很是明朗了，那扇通往九头蛇栖息之地的古龙石门厚重而又沉朴地坐落在距离自己只有百步之遥的地方。它仿佛在向你招手，可是风华绝代一直没有朝着它走去。

“如果没有弓箭手呢？”风华绝代对东方不白问了这个问题。

东方不白不认为这是风华绝代闲得子宫疼问出的问题，她这么问，自然便有她这么问的理由，而这同时也是对大家的一个疑问。

如果没有弓箭手呢？来到了这一步，难道就因为没有弓箭手的原因而穿越不了这片湿地沼泽？

没有类似于弹浮出踏板那样的机关，只能用智慧摸索出沼泽相对安全的地带来找出一条路。用弓箭铺路不是唯一的办法，却是一个好方法，你能想到的他人未必就想不到，三大副本可是有成千上万的玩家觊觎着，聪明人动动脑子还是会想到的。

沼泽并没想象中的那般恐怖，从两点下手即可破关，一个是利用外物试探出安全地带，一个是增大与沼泽的接触面积，延缓陷入时间。

风华绝代并不认为这是多么难的一个关卡，甚至都称不上是阻碍，太容易了反而让她感觉蹊跷，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所谓的梅雨沼泽没有她脑子里想象中的那副场景那么恐怖，这才是重点。

那可是魔族三大守护魔兽中的堕落九头蛇啊，有点BOSS的气场跟氛围好吗？这么简单就来到你面前，你的威严何在？我的智商去哪里显摆？这是对我这种高智商人士的强烈侮辱。

将目光重新投回湿地的风华绝代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惊讶的话，“我们下去。”

“！！！”

“你说什么？”

“我说下去，”风华绝代毫不犹豫迈出了一步，没有再依循箭支所定位的地方，而是选择了最有可能是沼泽死地的地方。

“喂！”东方不白忍不住拉住了风华绝代的手。

“放开，”风华绝代反而愈加蠢蠢欲试，“没关系的，只是游戏而已，死了也能重来。”这句话的确很能安慰人，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陷入进泥潭而不去救，也很煎熬人心。

“一起吧，”东方不白看着众人说道。

“你应该知道一个人下去的意义不大，暂且将你的猜测假定为真的吧，你一个人面对那头怪物，会有胜算吗？”

“好吧，我也觉得要大家一起下去，怎么样，害怕吗？”风华绝代看着大家，轻松地调侃道。

没有人回答风华绝代害怕的问题，可是每个人的眼光都透露着一股锋芒，这使得她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团队岁月，不禁看了一眼东方不白。

他还是那个他，有时候会透着一股让人异常想要依赖的阳光气质，多数时候是慵懒而又平静的。

六人踏进了沼泽，脚下的软土很快塌了下去，脚掌被覆盖，深渊的力量在拉扯着身子往下掉。

这种体验很刺激，生命面临死亡的威胁，而且还是以活埋的方式。如同有无数只亡灵的手沾上了你的下体，感受到重量的加剧，像是自己的，又不像是自己的。

到达腰部之时，呼吸开始加强，速度开始加快，心理的防线也仿佛崩塌掉，不是愈加的惊恐，而是愈加的安详。

东方不白感受到一只手穿过重重泥土拉住了他的手，使得他有一霎那僵住。看去之时，是冬冬蓄积了泪水的眼眸。

“真傻，我们又不是真死，”东方不白忍不住安慰道，伸出手摸了摸冬冬的头。

“但我很害怕，”冬冬直至此时才表现出她的柔弱来。不知为什么，在游戏里，一有困难，总是会想到他，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呢？东方哥哥。

到了这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了，感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分不清游戏还是现实，他的内心其实也有着害怕，或许是一种人类在面临死亡下意识的依赖情结，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将冬冬拉入了自己的怀抱。

湿润的泥土已漫到了胸口。

“卧槽！”风华绝代毛了，可惜下落的速度已经很快，口鼻迅速被淹没，呼吸窒息。

冬冬的脸红彤彤，东方不白心里默念，再见，世界。天黑，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