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厚重的棉云遮住了太阳即将西落地余晖。
穿过敞开的帐篷口，放眼望去，冰雪消融后的青山绿水，现在又重新披上一层雪白。
不时，几片雪花随风飘进帐篷内，落在藏蓝色的睡袋上。
而在睡袋之下，一张精致的小脸还有丝丝潮红未曾消退。
俊翘地睫毛，偶尔还是会疲惫地眨动几下。
直到天色渐渐被银白代替，漆黑的夜幕也悄悄降临在了这片雪白透亮的大地之上。
突然，一声慵懒地轻哼，惊动了帐篷外正在准备晚餐的身影。
随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缓缓张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拿着衣服，盘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的笑脸。
“醒了？”
“嗯……”锤了锤酸软地肩膀，无精打采地回。
“快点穿上衣服，小心别着凉！”将衣服递过去帮她披上，才放心地继续道，“外面我生了篝火，晚餐做了你爱吃的烤肉，还有下午我抓的鱼，等下一起烤了吃！”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换上衣服就来……”
“好，那你快点！”
一股寒风吹了进来，露着的后背颤了颤。
陈鸥又重新钻进睡袋。
“你快出去，太冷了！”
贴着额头吻了吻，陆远才起身。
语气轻柔。
“我在外面等你……”
……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次的露营，陆远准备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此时，帐篷外立着的高杆之上支起了大大地灯泡，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营地。
帐篷口延伸出的长长一截，刚好能遮挡这会儿的风雪。
并且为了保证篝火不会熄灭，他又清理出了足够宽敞的空间，将多余的积雪堆成了一排排可爱的雪人。
这些形状不一的雪人，手牵手立在那栋尚未完工的木屋前。
一圈圈五颜六色的灯带，一闪一闪地，缠绕在木屋与帐篷之间。
将此刻单调的世界，渲染的温馨又浪漫。
所以当陈鸥掀开帐篷，躬身走出来时，眼前的场景也着实令她惊了一跳。
她驻足在原地。
目光将眼前的一切，扫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何时，她的目光也开始会被这些制造出的浪漫吸引。
一直到陆远悄悄来到她跟前时，她都不曾察觉。
还有眼底那丝感动，也久久不曾消散。
“怎么样，喜欢吗？”
看着陆远，她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慌。
连语气都结巴了起来。
“喜，喜欢……”
总算没白忙活一个下午，陆远满足地拉着她的小手来到篝火旁。
“中午吃的清淡，这会儿该饿了吧？”取下烤的焦黄的猪排，递给陈鸥，“小心烫，这些我都已经烤熟了，快吃吧！”
接过串在签子上的猪排，陈鸥似乎仍处在方才的状态，僵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吃了东西后，胃内一阵暖意涌现，她也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将铁签放下，她小心翼翼地偷看了陆远两眼。
不过转瞬就被陆远抓了个现形。
“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避开陆远的目光后，她随意地瞄了瞄那排雪人，“那几个雪人为什么只有中间那个做了鼻子嘴巴？”
同样望了眼后，陆远故作神秘地回：“秘密……”
切！
小声嘀咕。
“不说算了！”
陆远仅是笑笑，接着将烤好的鱼递了过来。
“先尝尝这个鱼怎么样！”
“鱼？”
接过之后，她略显惊讶地望了望岸边。
随后，问陆远：“这些鱼真是你从河里抓的？”
“当然了！”指了指工具箱旁的渔网，“虽然事先带了工具，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用，就抓了这两条小的，下次等我熟练了再给你抓几条大鱼！”
咳！
刚到嘴的鱼肉被呛了出来。
陈鸥看着陆远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竟然会撒渔网？”
嘿嘿……
用笑声掩饰窘迫。
陆远尴尬地回：“其实是从网上看了教程学的，不过总算还是有点收获的！”
“你学这个干嘛？”边吃边问。
“这个……”语气吞吐，“我之前答应过你，等我把所有事情处理之后，就带着你远走高飞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想着这些以后可能会用得着，所以就提前学一学了……”
“……”
忽然，拿在手里的竹签怎么也无法再提动半分。
陈鸥愣在原地，望着陆远久久没有转移。
“怎么了？你别笑话我，普通人的生活我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会的我都会去用心学的！”
感受着陆远眼底里迎面而来的真挚，那一瞬突然让她再次觉得慌乱。
她捧起竹签上的鱼背挡在脸前，假装咬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她不敢松开，因为一旦松口，或许下一秒她便会阻挡不住此刻内心的澎湃和冲动。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令她恐惧！
期待……
这种期待的冲动又来了，令她不受控地想要坦白！
“怎么不说话了？”
“啊？”她强装镇定地，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条鱼上，“你烤的鱼太好吃了，我光顾着吃了，你刚才说的什么？”
“呃……”浅笑一声，陆远看着她满是佐料的嘴角，轻轻替她擦拭，“没什么，快吃吧！”
“哦……”
一阵寂静。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火堆之上架着的烤肉，散着阵阵飘香。
他只顾着烤，她就只负责吃。
终于当她打起了饱嗝时，陆远才幽幽地开口。
“你刚才不是问那些雪人为什么只有中间那个做了鼻子嘴巴吗？”
“是啊！为什么？”
认真地看着她，陆远回：“有鼻子和嘴巴的那个是你，旁边的那几个小的是我们以后的孩子，我现在猜不到他们会长什么样，所以只能暂时做个白脸算了……”
“……”指着旁边的那个雪人，她又问，“那旁边这个大的怎么也没有鼻子嘴巴？”
“那个当然是我了！”
“既然是你自己，那干嘛也要做个大白脸？”
主动靠近了些，陆远回她。
“因为我是死缠烂打才把你骗到手的，所以往后我也只能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才能把你拴在我身边！怎么样，这个寓意不错吧？”
“恶……太肉麻了！”
“肉麻？我怎么没感觉，甚至还觉得这样挺浪漫的！”
“去你的……”肩膀顶开陆远，故意扭头不看他的表情，“果然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哈哈……”
呲！
打开啤酒罐的声音。
“喝一杯吧！”
“……”
看着陆远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提啤酒。
陈鸥愣了刹那，随后静静接下。
两人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
“知道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点，我们俩围着篝火，喝着啤酒……”转头看着陈鸥，“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真正坐下来谈心……”
“是吗……”平淡的反应，“那后来呢？”
感怀一笑。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白了陆远一眼，不过转瞬却又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无耻……”
“你猜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什么跟我怎么说的，我怎么会记得！”
嘿嘿一笑。
靠近了些。
“我当时跟你说，我包养你吧！”
“……”
怔住。
随后随意地问：“那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
“你答应了……”
“胡扯，我怎么会答应你这种要求！”
哈哈……
夜幕下，陆远笑的很开心。
“其实当时你没有直接答应我……”摊开陈鸥的掌心，“那天晚上你发着烧，不管我怎么拉着你，你都非要离开这，但是那个时候这里刚刚爆发了山洪，出去的路全被堵死了……”
叹了口气。
“你迷迷糊糊的，一次又一次的跑进水里，告诉我，说你要游着离开这！最后，我没了办法只能把藏着的卫星电话拿了出来……”
“藏着的？”
“对，当时我瞒着你，就是想多跟你在这里待两天……本来以为能如我所愿的，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倔，整个人烧的神志不清了，还是死活都要离开，所以我只能叫人过来把你接走了……”说到这里，眼底里闪过一丝得意，“不过走的时候，我在你手心里放了个字条！”
“什么字条？”
“我的电话……”
“……”
摇头叹笑。
陆远接着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联系我，没想到送你离开没过两天时间，你就主动跟我打电话了……”
呸！
直到此时，陈鸥已经不敢再继续和他的目光对视。
她故意缩回手，拄着脑袋。
“我怎么会主动跟你打电话，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我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这个电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
“嗯？”
“你是为了给你妈筹治病的钱才想到联系我的……当时阿姨还在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刚好我们认识的那个时间，她正要做一次大手术，但是你筹不到钱，所以就想到了我的那句玩笑话！你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问我，那天晚上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笑了笑。
继续道：“我说，什么话？你回答说，你不是要包养我么？当时我很诧异，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所以那个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于是我把你约出来，毕竟包养女学生这种事我是第一次，你也是第一次被人包养嘛……大家都没经验，所以坐下来谈了谈条件！”
静静的聆听。
这回陈鸥没再打断他，像个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学生般，目不转睛的看着陆远。
“当时我们两个都提了条件，我先说说我的吧……我的条件是要你每天准时到我那报道，陪我聊天，逛街，当然最好能没事亲一下就更好了，还有更过分一点的我当时还没酝酿好就被你打断了……你知道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你说，给我十万块钱，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放屁，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哈哈……
“我也没料到，所以你说完这句话后，我准备的后面的话都没机会开口就又都咽了回去！不过，最后我们两个之间还是达成了一致，我给你十万块钱，而你每天准点过来给我做一个小时按摩，做按摩的报酬就当是你在分期还款了！”
“那后来呢？你的钱我还清了吗？”
“没有……”突然，神情落寞了许多，陆远勾下头，“接下来是我欠你的，你的那十万块钱和我欠你的比起来差太多了，我欠你的可能就算用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陆远沉默的同时，陈鸥也没了声音。
直到丝丝寒意袭来。
她主动起身。
“坐太久了有点冷，剩余的以后你再说给我听吧！”
可陆远一把拉住她，眼底里挣扎了许久后，才回：“你要是想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过了今晚，我可能就没勇气再和你说这些了。”
转过身。
拉起陆远。
“那就不要说了，我现在觉得很开心，这就够了。”
“……”
两人回到了帐篷里。
夜深人静。
漆黑的夜里，只有飘零的雪花相伴。
他们躺在枕头上，望向门外。
“陆远。”陈鸥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跟我说声晚安吧……”
侧过身，看着她的后背。
陆远轻声回：“困了吗？”
“嗯……累了，真想就这样什么都不去想，一直睡下去……”
“累了就快点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嗯……”声音已经疲惫不堪，“去完剩下的地方就该结束了……”
“结束？”
陆远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
很快，他探出头俯向陈鸥，才发现她已经睡眼紧闭，嘴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梦语。
笑了笑。
替她盖好被子。
最后又在她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