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点。
漆黑的巷子里，路灯微弱的黄光打亮墙皮剥落的墙壁。
摘掉帽子将稍微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当走到巷口时，陈鸥驻足停下。
巷口的路灯下，陆远的车子已经开走。
想起今天两人之间的对话，被暗光遮住的半张脸上显露一丝复杂。
不时，她转身略过那处位置，径自走进巷子。
与此同时，在她进了巷子后，一道影子悄悄融入黑夜，跟着她一道进了巷子。
“……”
突然感知身后响起的脚步，她下意识绷紧了后背，连脚步都放慢了些。
她的手悄悄伸进布兜，紧接着身后的脚步也愈发靠近。
“袁华？”
她转过身，已经掏出半截的刀身又缓慢收了回去。
袁华与她面对面，浑身酒气。
“是我……”
不觉间从袁华身上察觉到一丝威胁，陈鸥防备地紧了紧布兜里的手。
“你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我找你能干什么？”
“……”
突然，袁华一直虚掩着的右手抬了起来。
黑夜中，陈鸥下意识抬手去挡，却被袁华手中的木棍砸中小臂。
嘶！
一股钻心的剧痛立马涌上后脑。
她的额头瞬间密布了一层汗珠。
“我来当然是来替温柔出气的！”
“……”
吃了一记闷棍后，陈鸥立马后退了两步与袁华拉开距离。
然而袁华举起木棍紧追不舍。
就在木棍即将再次落下时，她直接扑身借着肩膀撞向袁华的小腹。
砰！
醉酒之下，袁华脚下不稳，瞬间被陈鸥撞向了墙根。
在黑暗中混胡乱摸着掉落了的那根棍子，袁华挣扎着爬了起来，再次朝着陈鸥扑去。
“你疯啦！”
陈鸥捂着手臂大喝。
然而袁华借着酒劲，早已没了理智。
他不听不言，奋力挥舞着棍子向陈鸥砸去。
又是砰的一声！
陈鸥吃力的靠着墙壁，一脚将袁华再次踹到在地。
“温柔的事已经结束了！你给我冷静点好吗！”
“嘿嘿嘿……”
袁华阴鸷地笑了起来，那张脸在黑夜之下显露一丝狰狞。
“结束了？不，没有结束！”他再次起身，晃动着脚步走向陈鸥，“你以为我不知道温柔不告诉我是谁**她是为了什么吗？她一定是怕我找那个人报复，她一定知道我惹不起那个人怕我出事才不肯告诉我的！我懂我都懂！但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不是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她怎么会出事！”
“……”
“怎么不说话！心虚啦？你明知道自己才是害死温柔的那个人，所以你连她的葬礼都不敢参加，对吗！”
啪！
一个巴掌落下。
漆黑的巷子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看着袁华捂嘴怔在那里，陈鸥缓慢收回了手。
不甘地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温柔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尽管出了事她也没有向任何人发泄！她当时需要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些，她告诉我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她还告诉我她想离开你，因为她怕你接受不了！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不停的揭她的伤疤！你非要从她嘴里问出那个人是谁！她最后鼓起勇气问你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报复的时候，你选了报复，你没有选她！你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出了事后就只想着推卸责任，把气撒到别人身上，甚至毫不在乎她的感受！你是个男人吗？”
“我没有！”
袁华突然扑了过来撕扯她的肩膀。
“我没有！我那是为了她好！她被人**，我就想替她找回一个公道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指责我，错的是你！你这个坏女人！”
“放开我……”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陈鸥痛的拧紧了眉头，“放开！”
可袁华发了疯般抓住她的肩膀，又一次次将她砸向墙壁。
“我要杀了你，我要替温柔报仇！”
蹭！
黑夜中泛起一丝冷光。
袁华突然停止了动作，随后僵硬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脖子上的那把刀。
砰！
将刀尖掉转方向，陈鸥握着刀柄直接砸向袁华的下巴。
袁华晕了刹那，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不是要报仇吗？”大口地喘着气，陈鸥将刀丢在地上，“好，我现在给你机会！我告诉你那个真正糟蹋温柔的人是谁，你现在立马去杀了他！但也有可能是他杀了你，你敢去吗！？”
“……”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温柔好，要替她报仇吗？怎么现在怕了？”手臂的剧痛稍稍好转了些，陈鸥昂起头无力地靠在墙上，“我试过了报警抓他，可是连警察都拿那个人没办法！你去就是找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袁华捡起刀从地上爬了起来。
接着在夜幕下，他颤抖着手腕将刀横向陈鸥的脖颈。
“杀不了他我可以杀了你！杀了你我也一样能替温柔报仇！”
嗤！
陈鸥弯起的嘴角，满是鄙视和不屑。
“你要是敢的话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
“……”
袁华颤抖的手变得僵硬。
他想划却划不下去！
接着，陈鸥起身，又毫无忌惮地从他手中拿走那把刀。
“回去吧……温柔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你不配！”
砰！
陈鸥转身打开大门，又重重关上。
门外。
袁华痴笑着自言自语，一个人失了魂般晃晃悠悠走向巷口。
“哈哈哈……我不配……”
“我不配！……”
…………
…………
房间内。
坚忍着手臂的剧痛，陈鸥将黑色马甲袄脱掉。
随后深呼了一口气后，小心将帽衫的袖子撸到关节处。
小臂之上已经红肿了一圈。
嘶！
她尝试用力握了握拳头，好在伴随肌肉拉扯带来的只是皮肉痛。
“还好没伤到骨头……”
起身找出江华遗留下的红花油，将小臂肿起的部位涂抹了一圈后，她才脱去其它衣物走向卫生间。
打开龙头，花洒落下一阵凉水。
她直接钻了下去，一只手将淋湿的头发疏到脑后。
渐渐，水温热了起来。
在一片蒸腾的水雾之中，她抬起下巴，任凭密集的水滴淹没睫毛。
暖灯将那张脸照亮，细微到每处毛孔的水滴都清晰可见，也将五官凸显的愈发精致。
久久，她的手滑过脖颈，缓慢抱住受伤的手臂。
那双眼也在那一刻突然睁开。
滋滋！
手掌在朦胧的镜面上擦出一片透明的轨迹。
她看着镜子里略显单薄的身体，视线如勾般审视着那张线条柔和的面孔，同时也感受着正在逐渐流失的力气，头一次产生出恐慌的幻觉。
……
西子山庄的靶场内。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立在射击窗户。
老金背负双手始终沉默着，观看陈文举枪扣动扳机，然后命中靶心。
片刻后，陈文转身摘掉耳罩，将枪一并放到案上。
“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
“嗯，突然到这来找我，有事吗？”陈文似乎早已预料。
“是的。”
陈文吩咐人将靶纸取了过来，在看到落点几乎都在九环以上后，显然很满意。
随后将靶纸搓成一团丢掉，转身看了老金一眼。
“走，坐下谈！”
“嗯。”
老金紧跟陈文身后来到休息室。
很快，侍者端来茶水。
陈文顺手浅尝了一口后，开口道：“说吧！”
“高家愿意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拉杨彪入伙一起对付陆家，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达成一致，局势会对我们不利。”
轻笑一声后，陈文一副胜券在握地架势，回老金。
“嗯，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
“不着急。”她继续喝着茶，神态自如，“高家还有把柄在我手里，他们这笔交易谈不成的。”
“你是指高亚文设计杨彪，之后利用杨家打压你的事吗？”
“嗯。”
“那件事没有十足的证据，以此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不太明智。”
“哼哼……”陈文笑了，“你不懂，现在高家为了防止陆振华突然好转后会局势生变，所以正急于对付陆远，而杨彪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只要把高亚文设计过他的消息放出去，他们之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一下被击碎！到时候杨彪白拿了高亚文手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干事，你猜高亚文会不会狗急跳墙？”
“既然你这么说，看来应该已经都安排好了。”
“没错。”
“嗯。”老金立在陈文身后，“那小鸥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里，陈文明显眉头一皱。
接着起身。
“从进入这个圈子以来，我就一直告诫自己，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决不能心软！否则只会给敌人翻身的机会！所以我不在乎在达到目的之前会牺牲什么，因为只有无所顾忌才能让我一直赢下去！
我承认我和小鸥很投缘，也很喜欢她，但同时也因为她的事情才给了我下定脱离杨家的决心！如果当初她没有出事的话，我将来的接班人一定会选她！但是她现在已经不能再为我所用，继续留着她只会埋下祸根。
并且如果没有去年那件事，我又怎么会想到杨家会这么忌惮我现在的实力，所以现在我只能找一个机会打乱杨家的内部，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脱离杨家！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一旦我放弃这个机会，将来等待我的就只有慢慢被杨家蚕食！”
老金继续沉默不语。
陈文背过身去，接着道。
“在你回来之前，杨彪和高家合作的事情我就已经派人打探到了，你这段时间的状态需要调整，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你暂时不要插手了，我会想办法一个人解决！”
瞟了一眼后，陈文不再理会老金。
老金微微点头。
看着陈文毅然决然地背影，默默退出了房间。